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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五十九章

慶和宮不同與內宮的其他院落,東西耳房各有四對、並且主殿與前殿連通,東西配殿各有遊廊相接,成一個四進院的格局。規格上儼然高於周圍,是為了突出皇貴妃在宮內僅次於皇后的崇高地位,這還是當年皇貴妃晉封之初皇帝親自下令改建而成。

沈席君在正殿外迎上了久候的思言,方才還各家宮女內監集結的外院此刻顯得有些過分的沉寂。思言上前交待說步輦已在宮外候著,沈席君停步環顧四周一圈,強壓下心中隱隱升起的不安,緩步向外行去。

這才剛步出慶和門外,便聞宮牆之內傳來一聲淒厲的高喊,聽聲音該是出自一中年婦人之口:“主子,奴婢冤枉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背叛主子啊。奴婢在主子身邊伺候了幾十年,若是……”

話未言盡,高聲的嘶喊便化作幾聲悶響,想來是被人堵了嘴不能言語。沈席君立於慶和門外回望,果見慶和殿的總管太監李英泰帶著幾名內監架著一中年宮婦自門內經過。觀其服飾,應該是品級不低的順人。

見沈席君停步向這邊觀望,那李英泰忙堆笑著上前行禮道:“哎喲,沒瞧見莊主子在這兒,這賤人不知禮數大呼小叫的,汙了主子的眼,還求主子恕罪。”

沈席君淡淡望了一眼那婦人見著自己之後陡然激憤的樣子,道:“無妨,公公清理內務,是本宮該避嫌才是。”

李英泰滿臉歉意地不住點頭哈腰,嘴上也不停道:“哪裡哪裡,主子莫要折殺奴才了。主子您慢走、慢走……”

沈席君微一擺手讓他自便,轉身登上步輦離去。

步輦漸行漸遠,一拐道便出了西宮的巷道。沈席君思量片刻,對思言道:“剛才被綁縛的是什麼人?”

思言凝神回道:“是慶和殿的掌儀女官翠蓉姑姑,皇貴妃身邊的老人了。她就算不是皇貴妃的心腹之人,也侍奉左右這麼些年,應該是深得其信賴的吧,這回卻不知是犯了什麼事被這樣……”

沈席君回想起那翠蓉看到自己時滿臉的憤恨,皺眉道:“李英泰好巧不巧當著我面抓她,這事,你怎麼看?”

思言輕輕一笑,搖頭道:“太過刻意,似乎是故意要讓主子看到似的,卻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奴婢猜想,是不是皇貴妃要試探主子什麼?”

沈席君點了點頭,道:“現在連靜貴妃都在皇貴妃面前示弱,淑貴妃和其他妃嬪又對她構不成什麼威脅,她是要對我動真格了。”

才回景仁宮休息沒多久,便見大總管高玉福匆匆而來,一身太監正服,似乎剛從早朝上下來。

沈席君笑著上前將他迎入內,又遣人奉茶,卻被高玉福好言推卻了道:“莊主子慢忙,奴才過來通報一聲便走。皇上今天下午要與六部的各位大人商量要事,吩咐了主子不用過去伺候了。”

沈席君點了點頭,道:“既然是有要事,公公理應在皇上身邊隨侍,隨便派個人過來通傳一聲便是,何勞您親自來這一趟呢。”

高玉福輕輕一嘆,湊近了道:“主子,這回是奴才過來,是有事相求。恐怕主子您也看出來了,皇上已經連續好幾日心緒不寧,似乎在煩心什麼大事的樣子。說實話,奴才伺候皇上這麼多年,也沒見他老人家這樣過。若是過去,奴才還不擔心,可現下皇上年事已高,又總是百務纏身,奴才看著實在……”

沈席君聞言遣退了侍奉在側的餘人,輕聲道:“公公也該明白,如今能讓皇上擔心的,不外乎雍王和立儲的事。可這兩件事,又豈是我等可以多嘴進言的。”

高玉福長嘆一聲,道:“主子說得沒錯,這立儲的事兒雖說沒有擺上檯面,可是朝堂上也有不少消息靈通的人揣摩出了皇上的意圖。不過,依奴才對皇上的瞭解,只是這點朝堂的壓力,還不至於能讓皇上擔心成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君心難測,主子您如今是皇上最親近的人,還請多多勸慰皇上,開解開解,也好過什麼事都悶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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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君搖搖頭,無奈道:“皇上不願說的事,我又怎敢隨意打聽。不過還請公公安心,皇上是萬金之軀、自有天佑,席君好歹還算略通醫理,每日裡暗瞧皇上面色也並無大礙。相信那諸多擾心之事,總有水到渠成一日。”

高玉福釋然一笑,道:“但願是奴才多慮了。”於是便急急告退離去。

沈席君出神了凝望他背影許久,才斂目一嘆,轉身迎上了上前奉茶的思言。將茶盞在案几上安放妥當,思言才開口道:“主子這是怎麼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沈席君淺笑搖頭,看向思言道:“高玉福伺候皇上多年,對皇上忠心不二,自然也深得皇上信賴。能得他今日如此至誠以待,說明皇上心裡也確是將我當作了自己人,如此想來,便覺得受寵若驚。”

思言輕道:“主子何必妄自菲薄,皇上待主子的心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誰看不出來。奴才聽上了年紀的姑姑言道,自先皇后故後,皇上還真沒對那個妃嬪有像對主子您這麼上心過。所以啊,主子的福分還長著呢。”

“皇上他……”沈席君回至殿側書案邊收拾起滿桌散亂的籍冊,輕聲嘆道,“身為天子,即便是有了煩惱,亦是尋遍後宮也無可訴之人,他的寂寞,又有幾人真正在意呢。孤家寡人、孤家寡人,當真是註定一世寂寥,難怪那雍王不願意當,換成我恐怕也是不願。”

思言跟上幫忙收拾,笑道:“主子這話可得小心著說,若是被皇上聽去了,又少不得一番震怒。不過啊,若是雍王殿下知道主子這番心意,該將大呼人生知己、相逢恨晚了。”

沈席君也是被她逗笑了,嗔道:“瞎說,你這話才該小心被人聽去,少不得挨頓板子。”

正說話間,錦秀在門口道:“主子,秀嬪娘娘、容嬪娘娘和康尚宮娘娘攜幾位小主在殿外求見。”

沈席君剛一點頭示意引見,就聞秀嬪的高聲嬉笑自殿外遠遠傳來。

沈席君在殿內主位正襟危坐,待幾人齊齊入內行了拜見之禮,才笑著起身道:“幾位姐姐訊息好是靈通,我這才得了令下午不用出去,姐姐們便來了。”

立於最前的容嬪和秀嬪互看一眼,齊聲一笑,便聞秀嬪道:“倒真是趕巧了,我們姐妹幾個也是沒事,想著有幾日沒來娘娘這兒了。剛好臣妾今天家裡進了些土產,就想著帶過來給娘娘瞧瞧。”

沈席君好奇道:“什麼東西讓姐姐這般推崇,妹妹還真好奇了。”

秀嬪輕輕一笑,揮手讓隨身婢女奉上一隻半尺見長的乳白象牙方匣。沈席君捧過象牙匣小心開啟,卻見內建紅絨絲巾,之上卻是幾株寸把長短、呈青黑色的細小蟲體。身邊的思言被嚇得輕呼了一聲,卻見沈席君眼睛一亮,捻起一株細細觀察了片刻,道:“姐姐這東西來歷可不簡單,蜀中高山之上的頂級蟲草,幾十年難得一株,如今市面上的價怕是要用金子才能換了吧。”

秀嬪輕笑道:“娘娘果然是識貨之人,這幾株王級蟲草,確實出自蜀山之巔,家父窮幾十年之力才尋得了這幾株,能不算是無價之寶嗎?”秀嬪的父親正是四川巡撫,蜀中為官數十載,的確也只有他才能尋得這樣的奇珍異寶。

沈席君斂了笑容,正色道:“既然如此,姐姐應把這寶貝交予皇上才是,怎能……”

秀嬪上前幾步將匣蓋合上,輕道:“當日臣妾有幸與娘娘一見如故,如今更與娘娘結下這姐妹之誼,已經是榮幸之至,小小心意,何足掛齒。何況娘娘是皇上的貼心人,交予娘娘還是皇上,又有什麼區別呢?”

沈席君心下一驚,抬頭秀嬪一派熱忱模樣,又見秀嬪身後之人盡皆笑吟吟地不住頷首,於是輕一點頭,道:“如此妹妹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讓姐姐如此割愛真是過意不去。妹妹一定會轉贈於皇上,可不能辜負了這無價之寶。”

誠然,縱使珍貴如眼前的蟲草之王,到了皇帝眼裡也不過是一般尋常草藥。秀嬪進宮十數年,早已失了皇帝的恩寵,如今即便是進獻了尋常人眼中的稀世之寶又能喚起皇帝的幾分注目。反倒是自沈席君這條道輾轉至御前,或許能讓這份奇珍起幾分效力也猶未可知。這位宮中浸淫十數載的秀嬪,畢竟不是短目之人。

沈席君遣思言小心收好,回頭又對秀嬪少不了感謝再三,這才讓其餘眾人紛紛安坐、閒話家常。

容嬪是永和宮的人,地處靜貴妃的延禧宮隔壁,三言兩語就扯到了孟子清重回延禧宮的事上。來人都知道沈席君與孟子清的不和,言談之間少不得幾句憤恨之辭。

沈席君無奈地搖搖頭,道:“孟答應她那時不明是非,犯下大錯自然是咎由自取。可如今得以重見天日卻是因了皇上的恩德。既然連皇上都不予追究,咱們又何必耿耿於懷。”

秀嬪斂嘴一笑,道:“到底還是娘娘心懷慈悲,其實要我說啊也的確沒什麼好煩惱的。當初孟答應獲罪遭貶,多少也是為了靜貴妃的緣故。娘娘可莫怪我多嘴,以她的性子,如今就算重回延禧宮,也難保不與靜貴妃心生嫌隙了。”

沈席君點頭道:“還是秀嬪姐姐看得通透。”

容嬪跟著笑道:“可不是,別說她們本就是有了嫌隙的了,就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也不能說就不會同室操戈啊。聽說了嗎,今天早上皇貴妃懲辦了她身邊的掌儀女官翠蓉,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現在還關著呢。”

沈席君心念微動,側過臉凝視她道:“掌儀女官是何等重要的人物,按理說皇貴妃不會輕易動手,姐姐可知是出了什麼事?”

容嬪搖頭道:“這次應該是犯了大事了,好像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被傳了出去,這才惹惱了皇貴妃。”

一旁的康尚宮不解道:“怎麼會呢?在慶和宮待了這麼多年的人,還能不懂這點規矩。我看,是頂了誰的罪吧。”

沈席君心下一驚,不動聲色地看著底下幾人面面相覷,不一會兒便聞新晉的芷順容小心翼翼道:“說起來,好像很久沒見著棠昭華娘娘了,最近幾天的晨昏定省或者慶和宮的夜筵什麼的都沒她的身影呢,確實挺奇怪的。”

容嬪擺擺手道:“棠昭華她是告了病,我前幾日去慶和宮,偷偷問過璇姑娘的。不過話也說回來,這小小年紀說病就病了的,確實是事有蹊蹺。難不成真的也是出了事被皇貴妃……”

秀嬪輕笑道:“棠昭華這人膽小怕事的,連見了我都不敢抬頭叫人,她能鬧出什麼事兒?我看不像。”

容嬪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道:“難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那小丫頭私底下是怎樣的人。能這麼快晉到昭華的位子,可也不是簡單的貨色啊。”

正如眼前幾人所言,自那日沈席君收到蠟丸傳書之後,顏棠就像在宮中消失一般,連有一日皇帝召見都被皇貴妃以其臥病為由推了。這對於一個正受皇帝隆寵的宮妃來說,實在太不尋常。

沈席君陡覺晨間便在心間縈繞的不安正在擴大,出言道:“棠昭華她平日都與誰來往應該可以問問吧,總不至於什麼信兒都沒了。”

容嬪撇了撇嘴道:“據臣妾所知棠昭華平日裡於慶和宮中深居淺出,除了宮內同住的幾位小主,就沒和別的什麼人來往了。說真的,新晉的這一班小主裡我也認識不少,還真沒見過想她這麼喜靜好逸的主兒。當初她能上位如此迅速,可多虧了皇貴妃的百般打點照料,如此得皇貴妃器重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岔子吧。”

沈席君斂目淺笑,輕道:“慶和宮裡的事兒,難為容嬪姐姐瞭解得這麼仔細。”

容嬪面上大變,忙起身道:“娘娘,臣妾是平日裡喜歡走動,常、常和姐妹們閒聊,所以才知道些宮內瑣事……”她知道沈席君與皇貴妃並不親近,自己方才這般一副與慶和宮甚是熟埝的模樣,萬一犯了眼前這位凡事不動聲色喜怒不露的小貴嬪的忌諱,那後果卻不知會怎樣了。

沈席君抬手示意她坐下,微笑道:“姐姐這是做什麼,我就隨口一問罷了。其實皇上也老說我性子太懶,平日都不愛走動,多虧了幾位姐姐願意與席君親近,說些宮內宮外的趣事,席君真是感激不盡呢。”

容嬪眼見沈席君滿臉溫軟笑意,並無一抹惱色,終於放下心來,對周圍笑道:“瞧我這急性子,真是……”

秀嬪笑道:“沒聽娘娘說嘛,以後要常來和娘娘說話,可少不了消息靈通的容妹妹你啊。”

幾人三言兩語,又把稍顯尷尬的氣氛化解。沈席君留幾人一起用完了午膳,大約過了未時,便紛紛告退離去,唯有秀嬪卻藉故磨蹭到了最後。

待得最後一位宮嬪的身影消失在宮道轉角,沈席君轉過身,雙目熠熠地望向秀嬪道:“秀嬪姐姐,有話但說無妨。”

秀嬪愣了一下,低眉一笑道:“什麼都瞞不過娘娘。唉,娘娘莫要怪臣妾多事,只是這件事擺在心裡實在是不吐不快。”抬眼見沈席君秀眉微攏、似帶不解,秀嬪嘆了一聲,又道,“娘娘有所不知,其實容嬪與慶和宮的頤淑華是同宗姐妹,據說在進宮前感情甚篤,只是後來分在了東西不同宮院,又因隸屬同宗難免有了比較的意味,所以關係才慢慢地淡了。只是今日臣妾看容嬪她對慶和宮這麼熟悉的樣子,卻忍不住起了疑心。那頤淑華可是皇貴妃身邊的人,娘娘,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日後對容嬪還是小心為上。”

沈席君輕輕一嘆,上前拉住秀嬪的手,清亮的眸子深深看進了她的眼睛:“難為姐姐如此小心細緻,席君一定會當心的。”

秀嬪放心地一笑,福身告退離去。沈席君看向身側目露憂色的思言,輕輕苦笑:“一個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思言上前凝視沈席君半晌,出言道:“秀、容二嬪相爭,爭的只是主子面前的這點偏重。不過是小事罷了,只是主子此刻愁眉不展,是否還有其他隱憂?”

沈席君一愣,回眸看向思言,輕道:“思言,好像我現在什麼情緒都已經瞞不過你了。”

思言微微搖頭道:“是因為思言在意主子,所以才能懂主子。”

沈席君長長一嘆,閉目淺笑:“曾經也有一個人,和你說過一樣的話。就因為那句話,我對自己發誓要保她一生安樂無憂。只是此刻,她為了我身陷險境、生死未卜,我卻只能站在這兒和一幫不相干的人閒話家常。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沈席君輕輕地低笑著,笑著,終於笑得站立不住身形,將臉深深地埋入思言的肩窩。

於是,思言分明感到了有冰冷的涼意,透過肩膀處淺淺的衣料,浸入了肌膚、慢慢滲開,直至更深的地方。思言輕輕抬起了臂,心疼地將眼前這副瘦弱的身軀緊緊攏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