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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十七章

莫菲兒的眼神忽而明亮了起來,旋即有淺淺地沉了下去,略帶些無措地轉了開去。沈席君淡然一笑,耐心地等著她斟酌再三,看著她終於點頭道:“菲兒對姐姐的智慧自然深信不疑,若姐姐願意幫我,那必是萬無一失的良策。”

沈席君緩緩斂目,淡淡道:“所以你願意信我了,是嗎?”

莫菲兒聞言臉色微變,愣住片刻,才一字一頓道:“菲兒先前是聽了些風言風語,以為……以為姐姐想要效仿那呂、武二後稱制臨朝,對、對諸家王爺不利……”

“是晉王殿下這麼對你說的嗎?”

“不是!”莫菲兒陡然緊張起來,急聲道,“只是泰王殿下來找靖榮的時候,我碰巧聽到他們的談話罷了。姐姐千萬不要誤會,泰王他們,也只是關心國事,不是存心要和姐姐過不去……”

“我明白。”沈席君伸手撫摸著莫菲兒的臂膀以示安慰,“皇權更替之際,人心惶惶,私下有些揣測也是難免。不過……”沈席君話鋒一轉,放慢了語速道,“皇室宗親,想要在這亂世之中安然度過,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莫菲兒愣了一愣,隨即輕輕眨了眨眼睛,道:“菲兒懂了,姐姐是想要菲兒幫忙說服靖榮、幫助姐姐成就大事,是嗎?”

沈席君皺了眉,淡淡地看向她道:“可是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其實說真的,接下來這個皇帝由誰來當,我心裡也沒底。本來我自然是希望順承皇上遺願由太子接位,可是太子這不爭氣的樣子……其實誰心裡都明白。就目前來看,泰王、齊王,甚至遠在西北的代王都有稱帝的可能,所以眼下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能有人穩住局勢,不致於出什麼大亂子。”

“姐姐是希望泰王和我家王爺在萬一局勢失去控制時,能出面穩定京城局勢?”

“不然。”莫菲兒的拳拳直視讓沈席君有些不適,於是她微低下頭,將所有的心思收斂到眼瞼之下,出口卻成了刻薄的一句,“我只是不想讓靜貴妃心願得逞罷了。”

“靜貴妃的心願?您是說齊王……”莫菲兒的神情先是疑惑,旋即是滿目的瞭然之色,甚至顯得有些許的興奮,“姐姐的意思,菲兒明白了。早就聽說過靜貴妃的傳聞,原來並非空穴來風。姐姐要說的話,菲兒一定如數轉達。”

沈席君笑著抬眼,拉住了莫菲兒的手:“菲兒,如此一來,姐姐就一切都拜託了。若大事得成,妹妹今日之功,決計不能教人小覷了去。”

第二天一早,沈席君自淺眠中醒轉,卻見莫菲兒已然起身收拾妥當,正在屋外和思言小聲聊著什麼,隱約還有些許低笑聲入耳。

能讓素來警醒的自己都沒發覺,菲兒也起得相當小心了吧。沈席君著實在內心有些訝異於莫菲兒這些年的改變,然而想起前夜自己的步步算計,在心底湧上了幾分涼意。改變的不只是那些昔日的夥伴,其實還有自己。

聽到了沈席君下床的聲音,思言忙領了久候的侍女們入內侍起,莫菲兒規矩地在一旁幫忙打打下手,待得沈席君梳洗完畢,便也行禮回去了。

待得一干侍女撤退乾淨,思言才長吁了一口氣道:“好些年不見,沒想到晉王妃轉變如此大,看著現在的她,哪還看得出當年那個潑辣的樣子。”

“晉王坐鎮一方,王府之內爭鬥險惡,可不比咱們的皇宮遜色多少。”沈席君輕嘆一聲,悵惘道,“她是不得不對生活妥協。”

思言微微一笑,輕道:“所以主子才有機會讓晉王妃幫忙,不是嗎?”

沈席君冷冷地盯住了銅鏡中映出的自己,淡漠道:“是啊,我就是利用了已經背水一戰了的她,這樣的我,遲早是要遭報應的吧。”

思言聞言陡然一驚,忙轉到沈席君身側看著她急道:“主子說哪裡的話,是奴婢失言,是奴婢的錯。主子怎可……”

“罷了,沒事。”沈席君笑著對上思言驚恐的眸子,揚了揚手道,“去把小喜子叫過來,我有話吩咐。”

思言擔憂地望了沈席君片刻,之後才嘆了一聲,出門去喚高進喜。

連日來馬不停蹄地到處奔波,高進喜的神色之間透著濃濃的疲憊。這幾日坤寧宮中對外聯絡照應的活兒全都落在了高進喜的身上,前朝後院,還有宮外的壽皇殿,對於身份敏感不能多做走動的沈席君來說,他小喜子就是最好的傳聲筒。

於是,當沈席君看著一大清早就盯著滿眼血絲的高進喜,不由得也心生了些許歉意,於是道:“待得事情一了,我要準你一個長假,好好補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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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高進喜誠惶誠恐地扣了頭道:“為主子辦事,哪能求什麼補償的,小喜子只是做自己該做的罷了。”

沈席君點點頭,繼續道:“這麼多年就你和思言在我身邊,事情也只有交到你們兩個手上我才放心,所以少不得還得多多勞累你們二位了。眼下,還有一件要緊的事,小喜子,這事除了你沒人能辦。”

高進喜忙起身道:“但請主子吩咐。”

沈席君將視線轉向了窗外,幽幽道:“小喜子,經營了這麼些年,你在這紅牆之外該是有些人脈在手裡吧?”

高進喜聞言大驚,嚇得立即伏倒在地,口中不住道:“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小喜子這些年雖然在宮外交了些朋友,可都是些清清白白的往來,可不敢做半點對不起主子的事兒。”

“起來吧,看你嚇成什麼樣子。”沈席君輕笑出聲,讓思言扶起了高進喜,“雖說宮裡規定內侍不得與宮外人相交,可到底是些老底子的規矩了,難道我還能怪你不成?”

沈席君上前幾步,眼看著高進喜放心地一聲長吁了一聲,才低聲道:“小喜子,這回,我是要你請你的那些朋友幫我一個小忙。”

高進喜疑慮地抬頭道:“奴才的那些個狐朋狗友,都是些下三濫的人物,還能幫得上主子的忙?”

沈席君搖了搖頭道:“你只需要對他們說一句話,說宮裡傳出的訊息,皇六子齊王有頂替太子借位登基的意思,已經開始在魯北一帶秘密調兵勤王了。”

高進喜的眼皮突然抬了抬,然後又慢慢地垂下去,心領神會道:“奴才明白,奴才會讓他們在一天之內把這訊息傳遍京城。”

大葬的日子逐漸逼進,皇帝停靈的壽皇殿依舊大門禁閉,只允許皇室成員在殿外哭靈而不得入內。經過早前皇貴妃的動亂之後,沒有人再敢前去試探年輕的皇后在此立下的權威。因為大家明白,誰踏入了進入壽皇殿的第一步,就意味著那人便是大魏王朝下一任的國主。

然而自幾日前京畿市井之間傳揚起無數流言蜚語,坊間紛紛言道,泰、齊二王均對皇位虎視眈眈,礙於太子尚在京郊駐紮才不敢造次。若是待得皇帝大葬之後,二王相爭的戰局可就一觸即發了。

而朝堂的情勢也逐漸失去控制,朝廷各部儼然已被分作了三派,其中又以齊王一派呼聲較高。每日晨間關於喪葬事宜的討論,每每化作派別間的相互攻訐,令沈席君不勝其煩。更有甚者,京城各大賭坊中已然紛紛開出賭局,三王各自擁躉不惜重金全力下注,連賠率都成了競爭的焦點。

沈席君在些許的隱憂中,終於看到局勢已然脫離了太子蕭靖垣的控制,而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下去。

謠言傳出的第三天,高進喜心懷忐忑地告知了沈席君,京畿各處隱隱有騷亂的跡象。齊王和泰王的兩撥擁躉將鬥爭由朝堂轉至了民間。

“如果只是朝堂之內的權勢爭奪,愛怎麼鬧隨他們去,橫豎就是這麼幾天,若是演化為私下械鬥……”沈席君將臉轉向了右翼的刑部尚書餘文儀,沉聲道,“餘大人,此風若長,民心將亂哪。”

餘文儀拱拳抬了抬手,道:“京城目前的情況還在控制之中,不過刑部以下,六扇門中人大多都偏好齊王一些,畢竟共事多年,不能公正執法。長此以往,終究還是會失了偏頗。而據臣所知,京城市賈因傳播戰事將至的謠言,趁機哄抬物價,是以民心浮動,更是當前政權更替之時的大忌。”

沈席君皺了眉點頭道:“大人所言有理,謠言四起,難保不被有心人利用。讓戶部準備好銀子壓住,不能真的讓京城亂了。”

“戶部……”吏部尚書霍圭道,“皇后娘娘,如今能對宮家開口的,就只有您了。”

“宮雲緯……”沈席君不由得沉下了心緒,緩緩道,“如今宮家最恨的人,就是我了吧,看看宮大人都稱病多少天了。”

“王大人在京畿各處都設下了暗哨盯著,宮大人不可能沒察覺。”霍圭沉沉一嘆,道,“當初皇上處處對其禮遇忍讓,也是忌諱宮雲緯他手握財政大權……”

屋內眾人紛紛陷入沉寂,然而只是靜默片刻,姍姍來遲的兵部尚書王兆儉奪門而入,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肅穆。

沈席君起身讓下人看了座,也不待王兆儉致禮,便問道:“可是西北那邊又有了異動?”

王兆儉沉痛地點點頭道:“代王已然誓師,似乎中原有幾處督軍有響應的意思,至今尚未入關是因為宣將軍尚且帶兵在周遭斡旋,而陝甘總督方愈敏也及時切斷了對西北的物資供給。”

“他已然誓師!”沈席君聞言驚起,旋即鎮靜道,“是我關了他母親,讓他沉不住氣了嗎?秋冬之際起兵,供給不足可是兵家大忌啊。”

王兆儉搖頭道:“代王似乎是得到了女真方面的支援,否則斷了補給他絕對不敢如此囂張。他現在行兵的方向正是陝甘,方總督手裡兵不多,不知道能能否抵擋得了。”

“這……”沈席君抬了眼,看向雙眉緊鎖的霍圭。

霍圭嘆了口氣,道:“煩請王大人傳令去各處驛站,儘量封鎖消息,京城已經不安分了,不能再亂了,眼下,穩定民心是最重要的。”

“抱歉。”沈席君襝衽起身,道,“貿然攪亂京城的局面,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然。”霍圭起身正色道,“皇后此舉恰如其分,眼下的局面對太子來說未必不是一種刺激。天下欲亂,正需要一個人在此刻站出來重理局勢,到了這一刻,太子比誰都明白何人才是最佳的人選。破釜沉舟之時,說不定倒讓皇后娘娘您歪打正著了。”

許久不語的餘文儀長嘆一聲,道:“誠然,如今朝堂之內,泰齊二王爭鬥不休,卻只擅長弄權於內而不諳戰事兵爭,代王謀亂在即,眼下可堪大任的真非太子莫數。”

沈席君的眼眸揚了揚,倏然看向沉靜深望著自己的霍圭,心下躁意漸息。她看向周遭幾位皇帝留下的老臣,一個個目光如熾,終於頷首道:“我明白了,今夜我會去見太子一面,這臨門的一腳,還是由我出馬最合適。”

霍圭對著沈席君深深一揖,誠摯道:“娘娘此行慎重,成敗,在此一舉。”

約莫到了戌時時末,夜色已然昏沉,沈席君終於等來了匆匆遁身而入的憬歃。沉默的暗衛依舊如往日般神色肅穆,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道:“太子午間私下見過幾位昔日舊臣,於半刻鐘之前回到府中,並未驚動任何人。”

“他至今尚能隱身事後,真真沉得住氣。”沈席君惦記起數日之前蕭靖垣從坤寧宮離去前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氣結。

“能讓太子在京城逗留如此之久,娘娘一路行來已屬不易。太子至今尚未強闖壽皇殿,說明還是心存幾分忌憚的。”

“忌憚又做得甚用?”沈席君低嘆一聲,落寞道,“如今天下幾近大亂,如果這樣的情況下蕭靖垣他終究迴歸山野,那我如今的這一番興風作浪,實則是罪孽深重……他日,我還有何面目去重見皇上?”

憬歃抬目看了看她,又低頭道:“那卻未必,卑職探得今日太子之所以頻頻與那些朝臣私會,也是因了有人看不過泰、齊二王相爭,決意擁太子為帝呢。太子殿下的壓力,不僅僅來自我們這邊。”

沈席君的眼神倏然亮了起來:“如此說來,蕭靖垣可算是背腹受敵了。哼,他想要防備我篡權干政、隻手遮天,可少不得這些人的扶持,他開罪不起啊。”

然而憬歃卻搖了搖頭道:“照太子殿下的性子,倒也難說。他從來便是個主意很大的人。”

沈席君聞言輕輕皺起了眉,轉過身細細打量道憬歃一番,道:“說起來,憬歃你在皇上身邊多久了?”

憬歃愣了一愣神,才躬身道:“憬歃自幼養在宮中,侍奉皇上已逾十載。”

“十年……”沈席君唏噓頷首,輕輕道,“那麼你與太子相識,也有不少年頭了吧。”

憬歃低頭想了片刻,道:“太子對卑職算不上熟捻,充其量只是知道卑職這個人的存在,不過卑職曾在早年奉命追蹤私自離宮的太子不少時日,與殿下有過幾次交鋒,一來二去,算得上有些許認知。”

只是這憬歃口中的所謂幾次交鋒,恐怕每一次都是兩個初歷江湖的少年永難磨滅的慘烈記憶吧。沈席君眯起了眼道:“那麼就你看來,依照太子的性子,如何才能勸得動他?”

憬歃微微斂了目,一字一頓道:“以理服人,先前已經做過太多,以情動人,方可一擊即中。”

沈席君輕笑著垂下了眼眸,只笑道:“原來如此。”憬歃抬目還欲再言,卻見沈席君收斂了神色,昂首決絕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