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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二十七章

於是連沈席君也沒有料到,前線的戰事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在頃刻之間以燎原之勢席捲而來,而這開閘之人,無疑便是沈席君自己。接連數日,慈寧門外的朱雀大道,隨時可見疾馳而入的馬車和奔波往來的內監和侍衛。偶爾出入西華門,到處是行色匆匆的各部官員,滿面焦慮之色。

皇帝蕭靖垣早已省略了慈寧宮的晨省問安,在此非常時期,連那幾位所謂的太后近臣都少了出入慈寧宮的閒暇。所幸,每日早朝過後,上書房自會送來一份當日戰報,且務必請太后硃筆御批送回。這倒省去了沈席君費心查探的工夫。雖然有些意外蕭靖垣的這份舉動,但沈席君心領神會地會作些許批示,於是,在朝臣看來,年輕的太后縱使深居內宮,仍然運籌帷幄、操控著整個戰局。

戰報中說,戰局於隴南一帶僵持不下,起初是兵部尚書王兆儉統領的略佔上風,可是隨著對幾座邊城重鎮的數度強攻不下,京師軍中糧草供給、水土不調等問題日漸顯現,局勢竟漸漸地扭轉過來。於是一時間,朝廷中主和一派又重新冒頭,在朝會上與主戰一派鬧得不可開交。

讓沈席君擔心的是,皇帝在短期地示好之後,似乎仍然站在戶部宮雲緯的一邊。不僅軍隊後勤供給的重任交付在戶部手上,連每日裡軍政謀略的定奪都缺不了那半朝宮氏門徒的高見。宮氏坐大,幾成定居。

於是承熙元年的夏天,就在這一片焦躁不安中灼灼而來。

“皇上已連續三日於朝會後留宮尚書密談,據今日朝會奏報,該是定新任督軍人選。”吏部尚書霍圭,已近月餘未至慈寧宮,時局漸緊,果然是又有了緊要的事情才會登門。

“終於忍不住了?”此刻時光正好,沈席君於窗下閱覽佛經,漫不經心道,“宮雲緯盤桓數年都無法滲入軍部,臨到戰事日緊才加快動作,會不會為時過晚。”

“卻也未必。”霍圭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不緊不慢,“皇上的意思還沒定,但是近期軍隊供給時有斷檔,現任督軍崔謹因此屢遭問責,看來的確是在銜接上出了些問題。皇上如果讓戶部的人前去督軍,也不是沒有道理……”

沈席君瞭然地一嘆,將清麗的眸子抬起直望向他:“明白了,那麼新任督軍會是誰?”

霍圭垂目拱手,恭恭敬敬地奏稟:“定了好幾個人選,不過眼下只有一人希望最大,娘娘可還記得前日裡殿前的那個戶部給事中紀興晏?”

沈席君微一凝眉,回想道:“紀興晏?不是說剛晉了從五品不久,資歷這麼淺,宮雲緯能放心?”

“資歷淺,才教咱們挑不出錯處。”霍圭道,“臣查過了,此人入仕四載,從陝甘府長史升遷至今,仕途平穩,確是清正廉明。”

沈席君沉吟道:“入仕四載便能攀升至今?恐怕還有些來歷。”

霍圭搖頭道:“查不出什麼特別來歷,據稱是潤州人士,明經及第,當年因為吏部侍郎陳豈的案子牽連貶謫漠北,但半路上被戶部巡官李允赦免帶回京城,刻苦肯幹,做了不少的事,因為受李大人的提攜,算是戶部嫡系。”

“潤州?”沈席君心念一動,“倒是好地方,當年先帝‘驚才絕豔’的婉嬪,也是來自那裡。”只是當日那個於天子御前素筆可就丹青的溫婉女子,再也回不到魂牽夢縈的故里。

眼見霍圭一愣,沈席君落寞一笑,道:“沒事,想起了些許舊事。罷了,就看皇帝的意思吧,如果他到現在還是對宮尚書言聽計從,那我等也只能坐觀其變了。”

霍圭聲色不動地斂目道:“臣明白,總之不致整個事態失了方寸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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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霍圭,已過午時,熬不過暑熱難耐,沈席君隨意用了些消暑涼點。到了午休的時辰,待得內侍們紛紛跪安,暗衛憬歃如期出現,表情沉靜如常。

沈席君嘆了一聲道:“每到霍圭來後,估計著你也就該到了。怎麼,皇帝那兒沒什麼事吧?”

憬歃微微低頭道:“目前暗衛中超過半數已由皇上親自排程,可確保無事。不過,皇上該動真格了,這幾日松州、潘州一帶的佈防會有所鬆動,為的就是吸引代王西北軍的先頭部隊。時間就在這幾日了。”

沈席君皺眉道:“松潘一帶可是邊陲少有的富庶之地,這麼顯而易見的陷阱,代王怎會上當?”

“也無所謂他上不上當,只要代王軍中陣勢有變,便能尋得破綻。”

“這番謀劃……”沈席君沉吟道,“宮雲緯想必參與其中吧。”

憬歃冷峻的面容毫無波動:“這是自然。”

“皇帝倒是對他放心。”沈席君冷哼一聲,轉過頭道,“戶部給事中紀興晏,具體情形你知道多少?”

憬歃搖搖頭,隨即道:“娘娘需要哪方面訊息?”

沈席君微微抬眼,對著他道:“家世出身、入仕經歷,三日之後我要完完整整地看到。”

憬歃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退去。

把事情交給憬歃,這些年來沈席君已經有了足夠的放心。真不知道先帝是從哪裡找來的這一號人物,睿智、沉默而又極富殺傷力,能讓這樣的人才忠心不二,真只有先帝才能做到。

臨開門的瞬間,卻見思言一臉無措地立於門外,直到目送憬歃躍身離去,她才轉過身默默進屋。沈席君莫名地看著她道:“怎麼了?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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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言低著頭搖了搖,開口道:“戰事日漸膠著,那主子您身邊的人,是不是也都要上戰場了?”

沈席君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莫說憬歃、顧瞻和霍大人他們,即便是在這深宮裡,咱們何嘗不是身處戰場之中。腥風血雨,哪裡又少了?眼見著戰事日緊,你怎麼擔心得過來。”

思言無言地一聲低嘆,沉默半晌才道:“奴婢明白。”

“明白了就替我去做件事。”沈席君伸手拉近了思言,低聲道,“當年景仁宮的薰蘭和素荷,你可知她倆去了哪裡?”

思言點點頭道:“她倆都是由當年婉主子帶進宮的,奴婢記得婉主子去了後薰蘭回了潤州老家,而素荷似乎是在京城嫁人了,還是婉主子在世時給找的婆家。主子是要找她倆?”

沈席君輕笑道:“到底還是我的思言貼心,現在能找到她們嗎?”

思言屈身作福:“奴婢盡力而為。”

然而沒能等到思言的訊息,西北戰場上的噩耗卻首先傳來。

這一日德太妃一早急匆匆地來慈寧殿,直闖沈席君的寢宮,待得沈席君自混沌中清醒,見到的就是床榻前尚未梳洗滿面愁容的德太妃,重重地喘息著,甚至只穿著一件裡衣。

沈席君情知不對,忙起身道:“出了什麼事,姐姐慢慢說。”

德太妃的臉上失去了一貫的清冷淡漠,急急道:“今日凌晨訊息,松州城破,潘州被叛軍圍困,已成孤城。”

憬歃前幾日剛剛奏稟,皇帝欲借松潘二城作引,牽制代王兵力,可今日就傳來突遭淪陷、這對於西征大軍絕對是一記重創。沈席君不由得變色道:“松潘二州這幾日正在調整佈防,那有多少兵力陷於其中……”

“娘娘睿智,家父宣紹已經被困潘州二日了!”此刻的德太妃已經祈伏在地,泣不成聲。

沈席君讓思言上前扶起德太妃,沉吟道:“還不算最壞的訊息,不成,我得去皇帝那兒問問。”軍情有邊,沈席君料定太和殿那兒肯定也是亂作了一鍋粥。於是遣人安頓了德太妃,沈席君急急地梳洗著裝,可惜還沒等著裝完畢,慈寧宮外卻已經有人跪候請安。

跪在門外的是新任的大內總管內監孫謹,此人平日為人寡言少語,是蕭靖垣從當年的雍王府直接帶進宮的,因此與各宮下人都沒什麼交情。除了平日裡跟著蕭靖垣過來請安,沈席君對他知之甚少。

故而此刻,見他一臉決然地跪立於廊前,沈席君打量半晌,才開口道:“皇帝要你來幹什麼?”

那孫謹對著沈席君一叩頭,道:“奴才是奉了皇上嚴旨,請求皇太后今日且莫臨朝。”

沈席君冷笑一聲:“你可知道,今日就算皇帝親臨,也未必阻得了哀家。”

“奴才自然知道,但是皇上說,太后娘娘想要知道的,無論戰局或是朝政,皇上他定然會原原本本地隨時告知,保證做到隻字不漏,唯獨這朝堂,娘娘是萬萬不可再上了。”那孫謹言罷再磕了個頭,隨即雙手過頂奉上了一本明黃的奏摺,交到了一側的思言手裡。

沈席君冷眼取過奏摺略掃一眼,西北戰事陡變,裡面交待的於德太妃先前所言無異,只是行文最後,卻補錄了此役諸多將領詳細的派系出身以及入仕經過。這其中當然包含了戶部給事中紀興晏。

見沈席君沉默不語,孫謹繼續道:“皇上還交待,太后娘娘閱後若有任何懿旨可直接交予奴才,或於朝會之後親駕乾清宮告知皇上,皇上他不敢不從。”

沈席君冷笑道:“好一個不敢不從,這倒是真的禁了哀家的足,還要哀家自以為討了便宜不成?皇帝他算盤打得倒是精,把自個兒的理都佔全了,怎麼著,現在如果哀家不從,就是坐實了這亂政之名是吧?”

沈席君出語刻薄,那邊廂孫謹依舊不緊不慢地道:“娘娘言重。皇上說,這等自尋煩惱的蠢事本就可笑,娘娘可別欲蓋彌彰,更經不起推敲。”

沈席君心中一驚,脫口怒斥:“你說什麼!”

那孫謹微微一怔,忙垂首道:“奴才複述皇上口諭,不明就裡。”

眼前謙恭伏身的太監再如何卑賤的態度,都掩蓋不了身上深不可測的城府,沈席君不知道他明白了多少,更不敢去想蕭靖垣到底明白了多少。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皇帝的這句話,的確唬住了她。即便上朝,也是為皇帝做更多的掩護,再這樣下去,別說是皇帝,連面對宮雲緯等一干朝臣,沈席君都不知道這帝後不合的假相該如何維繫。

沈席君抬頭望了一眼朝霞漫布的天空,長久,方嘆息道:“罷了,你回去吧。就說這奏摺哀家領了。”

孫謹聞言頷首,旋即跪安。沈席君遠望他疾步離去的身形,喚過思言:“準備一下,待會咱們出宮。”

思言微一轉念,道:“邊域城破的訊息剛剛傳來,最近京城市面上可不太平,主子是不是……”

沈席君斂目道:“無妨,只不過是心裡有了些念想,想出去走走,紓緩紓緩情緒罷了。”

思言瞭然地一笑道:“如果主子漫無目的,那麼奴婢倒有一個去處。”

出了皇城一路往南,南市街區之外,明明已近京郊卻是出人意料的繁華。自城南進京的商賈官宦,或是馬伕走卒,往往會在進城前稍作休整。久而久之,這一片地處偏僻的街區竟也成了車水馬龍之地。

沈席君跟著思言在川流熙攘的街巷中穿行,不多時便來到一處門庭若市的四合院前立定。繞過影壁,可見院子內喧囂異常,數百來坪的堂前大廳有人下棋、有人聽曲,一側還有人聚攏說書,好一派市井眾生的景象。

沈席君抬頭看一眼大廳正中的牌匾,轉頭對思言道:“潤州會館?這裡是……”

還沒等思言回答,早有熱情的小二迎上前道:“瞧夫人二位不像是本地人,不知是打尖還是住店哪?”

思言笑著迎上前,麻利地塞一小塊銀子到店小二的手裡,道:“我們是老闆娘的朋友,初到京城,特來拜會。”

那店小二一臉瞭然地點點頭,將二人引至二樓廊閣一處精緻又僻靜的廂房內,滿臉堆笑道:“二位稍候,小的這就喚老闆娘出來。”

“老闆娘?”沈席君眉心微蹙,含笑看向思言。

思言但笑不答,只是端起茶壺為沈席君斟茶遞水,樓下廳堂裡的江南小曲隱約可聞,倒也愜意。過不多時,便聞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一位神情熱絡的美貌婦人推門而入,口中直道:“教貴客久候了,不知是哪位……”

話音未落,來人卻止住了言語。沈席君款款轉身相對,立於眼前的分明便是昔日沛然軒中的掌事丫鬟素荷。

認出是沈席君到來,素荷頓時大喜過望,急急轉身遣退了下人,忙不迭伏身行禮道:“莊主子,哦不,是太……,不對,呃,您怎麼來了?”

思言笑著上前扶起她道:“瞧你,開心成這樣。今天主子微服出宮,喚夫人便可。”

素荷無措地笑笑立起身道:“思言姐您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哎喲,夫人要過來應該事先通知我才對,這個樣子,真是怠慢了。夫人稍候片刻,容奴婢去換一間上房,讓我家相公也來給您請個安。”

“不忙,這兒挺好,我也不想多走動。”沈席君淺笑在廊閣窗下坐下,才招手道,“素荷你過來坐,今天我來找你是想打聽一些事,事關重大,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明白嗎?”

畢竟是宮裡出來的人,素荷聞言便知事情輕重,正色點點頭道:“夫人但問無妨。”

沈席君臨窗俯看一眼會館大堂,轉過頭道:“你嫁進這潤州會館,是你家主子的主意吧?”

素荷神色一黯,點頭道:“夫人也知道,小姐出事之前就一直病懨懨的,也不知是不是已經預感,那段日子她很熱心地給我和薰蘭安排出路,總說我倆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可是奴婢哪裡能離開她。後來剛好咱們家老爺和潤州會館的老闆熟識,小姐就說,讓我嫁在京城也算陪她了。可是親事定下沒多久,小姐就……”

沈席君嘆了一聲,道:“這麼說,你們小姐走後,你和周家應該還有些來往了。”

素荷點頭道:“小姐說過,周家就是奴婢的孃家,萬萬不會斷了來往。”

“如此說來……”沈席君放緩了聲調,慢慢道,“你可聽說過戶部給事中紀興晏大人?”

素荷神色一變,道:“紀公子,奴婢自然認得,可是……”

見她神色有異,思言忙道:“素荷,事關重大,你可要仔細回答主子。”

素荷咬了咬牙,點頭道:“紀公子,哦不,紀大人他也是潤州人士,因此常來會館吃飯閒聊,算是半個熟人。”

“他常來會館?”沈席君抬頭與思言對視一眼,隨即道,“素荷你別瞞我,婉菁當年和我說過不少家鄉的事,那個為了她進京考明經及第的人是不是就是紀興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