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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二十八章

素荷面色大變,直愣愣地看向沈席君,半晌之後方垂首深深伏倒在地,狠咬著下唇不發一言。

沈席君微微一嘆,道:“素荷,你在景仁宮這些年也應該看在眼裡,我對婉菁究竟如何,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我明白你要顧及婉菁名節,只不過事關重大,就當我拜託你,說出實情好嗎?”

見她神色漸漸平復,思言上前,跪至了她的身側道:“紀大人他如今身陷戶部為宮家做事,你知道宮家是當年皇貴妃最大的靠山,也就是害死婉主子的人,主子就是怕紀大人他不明就裡,反倒為虎作倀、越陷越深啊。”

素荷的臉上半分血色都無,怔怔道:“紀公子他,真的去為害死小姐的人效力了?”

思言回頭看一眼沈席君,重又盯住她嘆息著點了點頭:“他是新任的戶部給事中,專職監管戶部供給,現在西北戰亂,戶部宮尚書把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他,怎麼可能不是自己人。”

素荷一時反應不過來,神情近乎痴怔:“紀公子從未和我講過,他只說在官府裡謀了份差事,怎麼會去當了宮家的走狗?不能啊,老爺當年最恨宮氏一族結黨營私,紀公子不可能……”

思言輕嘆道:“素荷,事實如此,主子怎會騙你。”

素荷聞言,突然撲至沈席君身側哭道:“莊主子,您救救紀公子吧,奴婢知道姓宮的禍國亂政必定是死路一條,紀公子當年在西北撿回一條命不容易,可不能再出事了呀!”

“我自然明白。”沈席君彎身將素荷扶起,聲音柔緩,“他是婉菁在這世間留下的唯一一點念想,我怎能不護他。可是,婉菁當年只說他被流放到了漠北,怎麼就回到京城了呢?”

素荷啜泣著立正了身形,穩穩情緒,才道:“奴婢是大約三個多月前和紀公子重逢的,那時新帝登基不久,官員大量升謫,時局亂得很。咱這城南一代,進出的官宦商賈也就特別多,紀公子就是那時被調配入京的。他是潤州人,自城南入京路過會館,自然會進來打尖,剛巧那天我坐堂,一眼就把他給認出來了。”

沈席君皺眉道:“他也沒告訴你,是怎麼調配入京的?”

素荷苦笑著搖搖頭道:“奴婢雖說在宮裡待過,可是朝廷裡的事情哪敢多問。何況那時候相遇,奴婢只顧著和他說小姐的事情了,不過對於小姐的情況,他倒知道得不少。”

沈席君微微皺眉,道:“宮裡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素荷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當年他為了小姐才去參加科考做官,後來小姐又沒等他就進了宮、獲封高位,他心裡惦記著也是常理。”

“他……”沈席君猶疑道,“他怎麼說婉菁被害之事?”

素荷點頭道:“紀公子自然也不信小姐是無端病亡,他總是說要為小姐討回公道,又問我宮裡的事情,可我哪敢多嘴妄議此事。不過,關於莊主子和清主子的名諱,他倒也偶有提及。”

“哦。”沈席君冷笑道,“那就是了,能讓他對婉菁當年在宮中所交人事如此熟悉,除了宮家的人還能有誰。他能回京,自然也和宮家脫不了干係。”

素荷道:“奴婢的確曾聽紀公子提過,似乎是三年前他因吏部陳侍郎弊案受到牽連,一位姓李的巡官大人在流放路上截下隊伍,挽救了其中不少被冤枉的官員,紀公子因此投入那位李大人麾下,升徙至今。”

沈席君於思言對視一眼,道:“那位李大人是戶部巡官李允吧?不過除了這機緣巧合,紀興晏能平步青雲到今日之境,也該下了不少的心力。呵,他說要為婉菁討個公道,如今躋身戶部,他還準備怎麼討?”

素荷嘆了一聲道:“紀公子至今未娶,對我也頗多照顧,想必是還念著舊情。他對小姐,也算仁至義盡了。”

幾聲嘆息聲後,偌大的廂房陷入了寂靜之中。沈席君緩緩閉目,回想當日在朝堂之上與紀興晏那唯一的一次見面。印象中,那個面色蒼白的青年官員,身形羸弱,卻於朝堂中據理力爭,有著旁人無法比擬的倔強。他能對周婉菁痴情至斯,卻也不枉了婉菁臨終前的念念不忘了。

沈席君將目光投至窗下,目睹著會館大堂內的人來人往,卻聞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思言上前開門,探頭而入的是一個身形壯碩的青年漢子。

素荷回頭一望,忙上前嗔道:“我這兒陪著貴客呢,你怎麼就進來了。”隨即又轉過頭道,“夫人見諒,這是我家相公,姓杜名諒,粗人不懂規矩,冒犯了您千萬恕罪。”

沈席君淺笑看著素荷在那兒對自家相公不停地拉扯怪罪,頷首道:“無妨。”

卻見那杜諒滿臉堆笑著對著沈席君行了個禮,隨即對素荷道:“等你半天了總不出來,紀大人來了,你還不不去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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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廂房中餘下三人俱是一驚,素荷倒吸一口涼氣,驚慌失措地看向沈席君,弄得一邊的杜諒滿臉茫然之色,不由得道:“怎麼了?紀大人是常客,有什麼打緊的。我都和他聊好一會兒了,他說快要離京了,就來和你告個別,客人這邊我先給你伺候著,你快過去吧。”

然而素荷置若罔聞地掙開了他,行至沈席君跟前道:“夫人您是否……”

沈席君俯首向窗外大堂一看,果然立著幾個戶部衙門的護衛,作了尋常百姓的打扮。微一思量,抬頭道:“不用,你把他帶上來見我,我有事要問他。”

素荷一愣,隨即點點頭,回過身扯了把杜諒便向外走。兩人剛一離屋,就聽到杜諒的問詢之聲漸微:“怎麼這麼大架勢要杜大人來見她?這人什麼來頭……”

合上門扉,思言近前沏了一杯涼茶給沈席君遞上:“主子要在這裡見紀大人,合適嗎?下面可都是戶部的人。”

沈席君接過茶盞淡淡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能在這裡撞上他紀興晏,也是咱們的緣分。戶部的那些嘍夠構共懷墒裁賜病!

思言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退至一邊,不多會兒,便聞屋門被輕釦兩聲,傳來素荷的聲音:“夫人,人帶來了。”

思言瞥一眼沈席君,見她斂目不語,便徑自上前開門,立於素荷身後的的果然是一身素服的戶部給事中紀興晏。

見到思言,紀興晏微微一愣,抱拳道:“是這位姑娘想見在下?呃,興晏與姑娘似乎並不相識,不知有何指教?”

思言頷首致禮,然後笑道:“大人與奴婢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大人忘了。是我家主子要見您,大人請進。”

紀興晏疑惑地皺起眉看了素荷一眼,隨即進屋,卻見沈席君立於窗前,瀲灩的雙眸望過來,盈盈淺笑道:“紀大人別來無恙?”

紀興晏先是一愣,旋即大驚跪下道:“臣不知是太后娘娘大駕,失禮之處……”

“無妨。”沈席君笑著轉過眼,看著思言領素荷出屋闔上門,才道,“大人請起。”

紀興晏皺著眉起了身,雙手抱袖恭立一旁,停頓片刻道:“娘娘於宮外召見微臣,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沈席君凝眸盯著他,像隨口般道:“不過是隨意出宮走走,這麼巧便遇上了紀大人,大人也知道哀家及笄時便自江南入宮,在京城內沒什麼熟人。能在街面上碰上紀大人這個老熟人,當真是緣分不淺。”

紀興晏誠惶誠恐道:“微臣不敢。”

沈席君揶揄地一笑,起身走近了他:“大人何必如此拘束,哀家瞧大人體態虛浮,面色蒼白、唇舌色淡,似有體虛不足之症,這是怎麼回事?”

紀興晏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垂首道:“勞娘娘關心,臣少年時讀書,廢寢忘食損了些身骨,瞧了不少的大夫了,也不見好。”

沈席君停步道:“哦,哀家身邊倒是有個不錯的大夫,太醫院院判顧瞻,想來你也認識,改天叫他去給你瞧瞧。”

紀興晏慌忙拱手道:“太后娘娘體恤下臣,臣感激不盡,不知何以為報。”

“何以為報?”沈席君輕笑出聲,放緩了聲調,似在細細體味個中含義,“大人若要報答哀家,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紀興晏深深垂首,一動不動:“臣不明白。”

沈席君輕哼一聲:“不明白?松、潘二州的防線紕漏,是怎麼讓代王知道的,紀大人不會不明白吧?”

紀興晏大驚失色,急急跪地叩首道:“微臣惶恐,此等軍機大事……臣確實不知。”

沈席君回過身重新坐下,不動聲色道:“好,就當你不知道。不過說起這潤州會館,哀家早年入宮時有個姐妹,也是你們潤州出來的,不知道大人您知是不知?”

紀興晏聞言一愣,似是躑躅許久,方緩緩抬頭直視沈席君:“先帝婉嬪周氏,書畫雙絕、才貌名動江南,當年入宮時被先帝譽為‘驚才絕豔’。此事傳唱潤州,微臣怎會不知。”

“那麼……”沈席君似笑非笑地盯住他道,“婉嬪周氏入宮之前,先生卻是聞所未聞了?”

紀興晏面色發白、雙唇微顫,看得出心緒波動得很是厲害。沈席君只是冷眼看著他,終於聽到他緩緩道:“娘娘要問什麼直說便是,微臣愚鈍,不明就裡。”

屋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寂,沈席君靜靜地聽著廊閣之外傳來的喧囂之聲,不再言語。然而跪地不起的紀興晏開始雙頰冷汗直流,已然有了些許喘息,沈席君長嘆一聲,方道:“大人不願意誠摯以待,那麼還是由哀家開這個口。你先坐下吧。”

紀興晏怔忡片刻,旋即謝恩起身。

沈席君雙目低垂,右手玩弄著左臂環佩,聲色輕幽:“婉菁過世前曾和我講過許多當年在潤州時的舊事,提的最多的便是她家私塾中的一位師哥,才華橫溢、心比天高。為了她爹的一句‘婉菁夫婿,非六品不予相配’,就貿貿然去考了明經做官,誰知卻捲入官場是非,最後流放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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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紀興晏雙拳緊握衣襟,微平的喘息復又加快,沈席君陡然停下來,緊緊地盯住了他:“那個人,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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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興晏猝然抬頭,神色是萬念俱灰一般的蒼白:“娘娘既然已經找到素荷,那麼臣想否認也不行了吧。”

沈席君安然點頭:“你倒是明白事理。”

紀興晏眼眸冰冷,道:“娘娘知道了又如何?反正婉菁已經去了,臣便是拼死一搏,也會護得她身後周全,不會連累他人。”

在當朝皇太后面前如此出言不遜,已可算得上僭越的大罪。沈席君沒料到這宮雲緯力捧的新人,竟是如此經不得激,於是微微皺眉:“大人對於哀家……似乎有些誤會。”

紀興晏慘笑一聲,道:“能有什麼誤會?婉菁當年正值聖寵,卻盛年而逝,娘娘可別告訴我她是壽終正寢的。”

提及婉菁,沈席君神色一黯,嘆道:“確是我沒護好她。”

“娘娘有何必自謙,後宮之爭、腥風血雨,慘烈不下朝堂。婉菁何等純良,如何經受得起。”紀興晏泠然道,“當年之事,又豈是娘娘一句‘沒有護好’這麼簡單?”

沈席君波瀾不興地凝眸於他,眼底透著略微的寒意:“你是在懷疑,不,是指責我害死了她?”

紀興晏咬著牙別開臉,面色森然,已全然不顧君臣之儀:“臣並無此意,娘娘莫要妄斷。”

沈席君冷哼一聲,道:“我明白了,你認為我害死了她,所以現在,是回來替她報仇了?”

誰知那紀興晏猛然起身,直視沈席君道:“臣不敢自不量力,只想知道當年的真相。臣敢問一句,對於婉菁,娘娘心中就無一絲愧疚?”

沈席君微微一愣,往事倏然湧上,念及的竟無多少歡樂之事。初入宮時周、孟二人的聯手算計,到後來慫恿她二人承寵以自避災禍,到最後坐觀二人相鬥致使婉菁慘死,若無愧疚,她如何會對孟子清報復得如此決絕。

沈席君壓下滿腹侵襲而來的酸楚,重新看向紀興晏:“何謂真相,大人您又如何分辨得清。便是我今日摯誠相告,大人您會信嗎?”

紀興晏重重喘息,切齒道:“起碼臣不會聽信一面之辭,會試著判斷真偽。”

沈席君嘆息著搖了搖頭,心底微涼:“這麼說,也有其他人告訴你這些事?讓我想想,在宮大人那邊、能對後宮之事知之甚深的人,只有宮璇吧。敢在宮外對你這個外人妄議妃嬪舊事的,大概只有那個藐視宮禁的宮大小姐了。”到了最後幾句,已隱約帶上了些許怒氣。

紀興晏見沈席君神色微變,急急辯解道:“娘娘降罪,便是我一人,與璇姑娘無關。”

“璇姑娘,大人是這般稱呼於她?”沈席君心下微微一痛,道,“原來你對婉菁的深情,也不過如此。”

紀興晏聞言一愣,抬眼看了看沈席君,眼中的疑慮一閃而過,隨即斂下目道:“除卻巫山不是雲,娘娘沒有經歷過刻骨銘心的相思,不會明白臣對婉菁的情意,臣不必解釋。”

紀興晏此刻的眼神清澈透明,沒有分毫的算計抑或憤恨,不知為何,竟讓沈席君心底湧起了些許的感動之意。沈席君在這一刻,開始有些相信,這個男子是真的對周婉菁付諸了真心。奈何緣淺,在得知婉菁死訊的那一刻,眼前這為她傾盡一切的羸弱書生,該是承擔了多大的絕望和痛楚?

片刻的靜默之後,沈席君放緩了語氣,道:“素荷的為人我知道,宮裡的規矩重,她不敢告訴你宮裡的事情。不過關於婉菁和我的事,經過今日,她應該能說了。我不管宮璇和你說了什麼,不過,如果你還願意相信素荷的話,那麼到慈寧宮來一趟,我有東西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