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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豺狼計

春雨連綿,傳來黃河決堤的訊息。內閣大臣們商討了一整夜,皇帝派人傳紀陽侯顧宣入宮。顧宣到達皇宮時,天剛剛破曉,天幕上還掛著一鉤殘月,旁邊幾顆閃著微弱光芒的星,晨霧稀薄,微帶寒意。顧宣下馬時抬頭望去,皇宮像盤踞在灰霧中的怪獸,隨時準備吞噬走近它的任何一個人。

勤暉殿內卻是燈燭通明,皇帝面帶倦意,斜靠著軟榻,見顧宣進來,便對蘇理廷道:“你和紀陽侯說吧。”蘇理廷應聲是,轉向顧宣道:“黃河三處決堤,朝廷需緊急調撥一千萬兩銀子救災。”顧宣皺眉道:“一千萬兩?”蘇理廷道:“是。”顧宣道:“蘇相,你別告訴我,我要的五百萬兩銀子就這樣被黃河水給卷走了!我可是早就向聖上求了這銀子作軍餉的!”蘇理廷苦笑道:“定昭,看你說的這話。銀子我本是這個月就要撥到西路軍中,戶部都已經出了條陳,可誰也想不到今年桃花汛會來得這麼早,黃河它會決堤啊!”顧宣冷冷一笑,道:“我不管,沒了軍餉,西夏人可比黃河水更難對付!”

一眾內閣大臣不分派系,也都覺得十分為難。黃河水災是當務之急,不然災民湧入京師,後果不堪設想。可六年前與西夏的血戰更讓他們想起來便覺膽戰心驚,當時顧顯戰死,五城失守,敵軍旌旗蔽空,危險迫在眉睫。若不是顧宣領兵血戰,西路軍付出慘重代價,將西夏人趕回塞外,今日在這金鑾殿上坐著的說不定早已是蠻夷狄族。而這幾年,西夏亡我之心始終不死,若不是有西路軍鎮著,可就……

皇帝用手指揉著額頭,十分苦惱的樣子,蘇理廷忙道:“聖上,要不您先歇著,臣等下去再議。”皇帝擺了擺手,忽然抬起頭,問道:“嘉和滿了十五沒有?”禮部官員一怔,忙答道:“嘉和公主再過半個月,就將行及笄之禮。”

蘇理廷跪下來,急道:“陛下,萬萬不可啊!”皇帝掩面嘆道:“國庫早已空虛,黃河受災,一千萬兩銀子,至少要南方九省兩至三年的賦稅方能收回。我們捉襟見肘,不能腹背受敵,必得拖上西夏人三年兩載才行。正好西夏王有和親的意思,派人來探風聲,不如……”

蘇理廷落下淚來,“嘉和公主是先皇后唯一的骨血,先皇后在天有靈也不會安心的。陛下,請三思!”說著重重地磕下頭去。皇帝卻只是黯然長嘆,始終不語。

群臣紛紛跪下,勸道:“陛下,不可!縱使要與西夏和親,也可以從宗室中選取郡主,萬不可將嘉和公主嫁到夷狄之國。”皇帝仍是不住搖頭。過得片刻,他忽然抬頭看向顧宣,道:“紀陽侯,若我朝與西夏三年之內無戰事,西路軍可否裁軍或撤回一半兵力,屯田休兵?”

顧宣面露思忖之色,片刻後緩緩答道:“撤回一半太險了點,若以嘉和公主下嫁,西夏三年內不挑起戰火,西路軍當可裁掉三萬老弱病殘,再撤回五萬至隴南,屯田開荒。”

皇帝一拍桌子:“就是如此!嘉和下嫁西夏王,從一千萬兩銀子中先撥兩百萬兩出來作西路軍軍餉,以解燃眉之急。和親後,西路軍裁撤三萬,撤回五萬兵馬至隴南屯田開荒。賑災所缺錢銀,著東南沿海各省今年多交一成賦稅。朕意已決,休得再勸!”

見群臣仍不起身,皇帝一聲長嘆,顫聲道:“你們以為朕不心疼嘉和嗎?!可是若不以皇后嫡女下嫁,西夏王怎會相信我們的誠意?國庫空虛,黃河決堤,百姓蒙難,你們從哪裡變五百萬兩銀子出來作軍餉?!”一番話說得群臣啞口無言。

接下來賑災錢糧如何調配,巡河監察御史由哪些官員擔任,議得倒很順利,皇帝的情緒慢慢地好起來。待所有事議定,喝過一杯參茶,皇帝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笑了一笑,向顧宣道:“說起嘉和,顧老太妃那天還提起,她與你家雲臻自幼玩得甚好。唉,當年先皇后還說要將嘉和許配給雲臻。朕沒記錯的話,雲臻滿了十六了吧?”

顧宣心中思忖老奸巨滑的皇帝忽然提起這茬是何用意,口裡應道:“是。”皇帝又嘆道:“現在嘉和要遠嫁塞外,當日之約成空,朕對不起先皇后……”他傷感了一會,道:“是朕虧欠了雲臻一個媳婦。紀陽侯,你看京城誰家的女子配得上你家雲臻,儘管說來,朕作主,為他賜婚。”

※ ※ ※

閣中諸人聽了,不管是柳黨鄭黨,都在心中盤算起來。十多年來,柳鄭二黨鬥得如火如荼,唯有蘇理廷及顧氏一系沒有擺明立場。蘇理廷時而和柳黨走得近,時而和鄭黨有來往,卻讓人抓不著一點把柄。顧氏則掌控西路二十萬兵馬,動則牽涉天下。顧雲臻已經成年,過不了幾年便要接掌紀陽侯府,如果誰能與他結親,可就大增己方聲勢。

顧宣字斟句酌地回道:“啟稟陛下,雲臻年紀尚幼,且其家中尚有慈母,雲臻的婚事應當由臣的嫂子做主,臣不敢越俎代庖。更何況雲臻少年叛逆,性格倔強,若貿貿然為其訂下親事,只怕會心生不滿,將來反而不諧。”

蘇理廷在一旁笑道:“定昭此話差矣。雲臻幼年喪父,你又暫掌紀陽侯府,就相當於是他的父親,你做主訂下的親事,顧夫人想來也不會反對。至於雲臻更是視你如父,定不會有何不諧之處。”

皇帝道:“蘇卿所言極是。雲臻現在雖然跳脫頑皮了一些,但男人只要成了親,自然就會變得成熟穩重。那時你再將一些事務慢慢交給他打理,你也不至於過度操勞。”

顧宣仍道:“陛下美意,臣代雲臻謝過。臣回去後,定會和嫂子商議此事,慢慢尋找合適之人,徵求雲臻意見後,再作定奪。雲臻還年少,不急在這一兩年。”

君臣二人一對一答,都將話說得極漂亮圓滿。

皇帝沉默須臾,笑道:“都怪朕糊塗,紀陽侯本人尚未成親,雲臻怎敢越過叔父?紀陽侯,你前幾年戍守邊戎,耽擱了終身大事,朕都記在心裡,現在邊關穩定,你的婚事可不能再耽擱了。諸位卿家,哪家有什麼好女子,趕緊介紹給紀陽侯,咱們務必要在今年之內,為紀陽侯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

眾臣哈哈大笑,皇帝越說越來興致:“聽說紀陽侯從塞外弄來一匹踏雪名駒,朕一直想見識一下。這樣吧,清明過後是田狩大典,紀陽侯帶著你的馬去,朕會命各貴戚家中成年的小姐隨行。咱們舉行一場狩獵大賽,紀陽侯若是覺得媒妁之言靠不住,可借狩獵大賽之時親自相看,你相中哪家的女子,朕替你保媒!”

蘇理廷在一邊湊趣:“不如讓雲臻也在田狩大典上相親,這樣叔侄二人雙喜臨門,也可慰故紀陽侯在天之靈。”皇帝拊掌道:“蘇相好主意,若能成,可是本朝一段佳話呀。”

眾臣一齊笑著鬨然應是。滿堂笑聲中,顧宣低下頭,輕聲道:“臣遵旨。”

※ ※ ※

眾臣告退時天已大亮,皇帝半眯著眼,似在休憩,又似在考慮著什麼。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折回殿內,他忽然一笑,“顧宣這小子,果然是別有打算。”

蘇理廷走近,微笑道:“陛下英明,一試就試出來了。顧宣不願顧雲臻早日成親,自然是怕他有了家室,有了兒子,就會急著奪回侯爵,掌控西路軍。”皇帝笑得很舒暢,“顧氏叔侄多年來一直上演和睦雍容的天倫之情,朕等了這些年,倒要看看,接下來他們會怎麼演這場戲!”

蘇理廷笑道:“陛下當初讓顧宣陣前襲爵,實在是深謀遠慮的一著無上妙棋。只要他們叔侄間存了這個心,西路二十萬兵馬,便不足為患。咱們接下來只需要添柴加火,不過這柴火得添得巧妙才是。”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聲,蘇理廷知道這是他的習慣,等著自己替他將心中的話說出來,便繼續道:“只是西路軍十八郎多人戰死,活著的人中,只有顧三、顧六是顧顯的心腹,自然向著顧雲臻,再加上一個不成材的顧十八,顧雲臻現在還不足以和顧宣抗衡。”

皇帝點頭道:“最棘手的還是顧九,西路軍中真正掌事的是他,此人智勇兼備,在軍中威信極高,又對顧宣忠心不二,這些年還真動不了他。”

蘇理廷緩緩道:“慢慢來,總有法子叫他們叔侄離心,兄――弟――相――殘。”

皇帝思忖許久,坐了起來,問道:“顧顯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可查清楚了?”蘇理廷道:“臣這幾年派了很多人去靈州,已查得有些眉目,顧顯之死,只怕與顧宣脫不了干係。但陛下也知道,十八郎這些人口風甚緊,一般的將士又不知道真相。陛下再給臣一點時間,臣必會查得清清楚楚,也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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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皇帝相視一笑。

“臣必會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訴顧雲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