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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挑燈(一)

挑燈(一)

隸屬主峰明光峰的長老們欣喜若狂,不斷交換眼色,都想收沈倦為徒。沈倦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繼而看回祁讓。

後者垂下眼,復又睜開,悠悠笑起來:“我好些年沒收過徒了。”

此言一出,兩儀殿上落針可聞。

寂靜蔓延至每個角落,眾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掌門。這話是什麼意思,再明顯不過!

沈倦卻和他們不一樣,他想,這老頭果然認出我了。不過他面上絲毫不顯,仍是一副懶懶的模樣。

俄頃,大殿上再度響起祁讓的聲音,語帶笑意,端的是可親:“沈倦,可願拜我為師?”

饒是知曉沈倦拒絕一派之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收他做徒弟的長老們還是抱著希望,將殷切目光投向他。

而沈倦,他勾了下唇,輕撩衣襬,彎眼含笑,對祁讓叩首:“拜見師父。”

當――

山上撞響清鍾,時至未正。

入門試煉至此結束,兩儀殿內眾人散去,沈倦跟著祁讓來到山巔掌門居所。

鎮派神劍立於此處,長久巍峨,肅穆莊嚴。

沈倦仰面看著它,猶如凝望一位經年不見的故人。風拂面,勾起衣角袖擺,送來蘭花香,清甜幽深。

祁讓一揮拂塵,開啟緊閉的殿門,也不管沈倦,兀自走進去,盤腿坐到案後。

沈倦又看了鎮派劍兩眼,才入殿內。

陳設一如既往,三面掛畫,餘下那面,懸著數把寶劍,鋒利如初、凜寒逼人,唯獨祁讓身前那張几案唯有變化,漆面多了幾道磨痕。

祁讓一直不說話,沈倦瞥了他好幾眼,幽幽一嘆,熟門熟路摸出茶具,燒水泡茶,坐去他對面。

“您是如何發現我的?”沈倦問。

哪知祁讓反問他:“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我何時說過?”沈倦眉微微一挑。

“剛才。”祁讓微微一笑,手腕翻轉,將拂塵置於臂彎間,“你問這話,不就等於自己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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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倦一臉無語,瞪了祁讓一眼,垂眼盯著爐上小壺,待水沸,二話不說往裡丟了勺茶葉,蓋上壺蓋悶了一些時間後,倒出一杯茶推到祁讓手邊。

“你的這一聲‘師父’,真是讓我等了許多年。”祁讓喝了一口茶,低聲感慨。

“你一直在等我?”沈倦低斂眸光,聲音聽上去有些悶。

“雖說暗閣送回了屍體,但死因未免太蹊蹺了些。總不至於真是老天要收你。”祁讓搖搖頭,繼而說起他為何認出沈倦,“從你回御雷派開始,我就在暗中觀察你。”

“選屋子要選清淨的,睡覺要睡軟枕頭,吃東西偏麻偏辣;蒼石崖的考驗,別人都老老實實犁土,就你一個人用水泡豆芽;還有試煉橋,這麼多年來,只有你一上去就睡覺,鑽空子糊弄落星盤。更何況,你的根骨仍是上上品,這等根骨,哪是那般容易出的!”

“這麼多巧合撞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沈倦把茶杯朝他手邊挪了挪,祁讓又喝一口,然後道:“茶也是,一如既往泡得難喝。”

“……”沈倦不太樂意了,“您這是專程埋汰我的吧?”

於是祁讓語氣一改,開始數落:“唯一變的一點,大約是比從前更懶了,跟沒骨頭似的,成日不是癱就是睡!”

沈倦心說他也沒辦法,在遊戲裡自由自在宅了三年,除了精神娛樂,萬事無需動手,人自然會變懶。他換了個姿勢,由跪坐改為盤腿,摸了摸鼻子,道:“你這樣一說,好像是挺容易發現的?”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什麼,蹙起眉:“沈見空不會也知道了吧?”

御雷派掌門笑容裡帶了點戲弄:“你現在,是我的第三位親傳弟子,入門比人家晚了百餘年,當稱呼他為師兄。”

沈倦乾巴巴的:“哦。”片刻後他翻了個白眼:“老爺子你又轉移話題了。沈見空應當是不知道的吧?”

“他的態度就是最好的證明。若他知道沈倦便是說疏夜,那肯定立刻甩臉走人,話都不多說一句,哪會送我這送我那?不過他似乎想招攬我,如此一來,你算不算是截了他的胡?”

話到末尾,沈倦笑起來,好似很開心祁讓、沈見空師徒倆生出矛盾。

祁讓看著他這幅表情,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嚥下,改口道:“你自己選的明光峰。若你要去停雲峰,我還能攔你?”

“你別告訴他。”沈倦笑得乖巧又真誠。

“為何?”

“我要多逗他一陣。”沈倦如實相告,不做任何隱瞞。

“你就知道逗他。”祁讓沒好氣道,“也就一陣了,你以為你回到明光峰,能再瞞多久?”

沈倦覺得自己師父這話分外有理,擱下茶杯、坐直腰板,摸著下巴問:“那我要不要裝一裝?比如在峰上時不時迷個路?”

祁讓:“青翡閣也不要了嗎?”

青翡閣是沈倦從前的住所,裡面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親手弄的,一切以舒適安逸為上,放眼整個孤山,再找不出第二座這樣的屋舍。

他回明光峰,自然要住自己的屋子,想也不想便答:“還是算了。”

四月春風暖軟,窗外鳥啼聲聲,日影從中天偏斜,在青石地磚上落下細碎金屑。一切的一切都分外熟悉,沈倦好不容易坐正一回的腰背又軟下去,抬起手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殿上有片刻沉靜。

祁讓眯眼打量沈倦,問:“這回回來,你的體質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沈倦摸著下巴,緩慢道:“也不能說出了問題吧,無非是與常人略有差異。”

“伸手。”祁讓言簡意賅。

“哦。”沈倦撩起衣袖,將手搭到几案上。

祁讓探脈的手法和沈見空相同,探完之後的神色亦與那人沒什麼兩樣,沉重凝肅這幾字幾乎寫在面上。

“打算如何解決?”祁讓問。

沈倦略一思索,答:“順其自然……?”

“如何自然?”

“道法自然。”

“……”

他不願在體質這個問題上進行過多討論,眼珠子一轉,想起大半個月未見的沈見空,問:“說來,沈見空這些日子不在孤山,他做什麼去了?”

“回瑤山祭祖,順便解決我朝邊境一帶的雪魔”祁讓不瞞他,接著不聲不響把話題給撥回去,“瑤山靈族是上古遺族,或許那邊有改善你體質的方法。”

“算了。”沈倦不假思索擺手,拒絕往這個方向思考。

祁讓沉沉一嘆,起身走向正北,佇立在一牆名劍前,悵然道:“我仍記得當年你將他帶回孤山的場景,你救他,讓他在孤山安身立命,卻又不親近他。三十年過去,生命重走一輪,你待他,一如往昔?”

“我往昔如何?”沈倦將腿伸直,一口氣喝光杯子裡的茶水,來回撥晃茶杯,漫不經心笑問。

玉質的杯盞在案上滑動,聲響咕嚕咕嚕,時快時慢。祁讓在這樣的聲音中回答沈倦,說:“眾人皆知,你討厭他。”

“眾人皆知,那師父又是如何看待?”

“我如何看待無關緊要,可連見空自己,也認為你討厭他。”

沈倦撩起眼皮,眼底幽光明滅,神情近似於無:“不,我不討厭他。”

殿外,沈見空腳步兀然止住。他銀髮如雪,連眉也染霜,素白衣角在四月春風中翩翩起落,彷彿瞬開瞬謝的花。

他氣息斂得過於乾淨,以至於殿內二人都未發現。

聽見沈倦的話,他乾脆捏了個隱匿訣。

拂過沈見空衣袍的風跨過門檻流入殿內,勾勒沈倦沉靜明麗的側臉,那濃密的眼睫輕輕一動,仿若振翅的蝶。

“不親近他,是因為他讓我感受到了威脅。”沈倦慢慢道,“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清楚,我和他是兩種人――截然相反、道心相悖的兩種人。”

沉默片刻,祁讓道:“但你還是將他救了回來。”

“啊,這個。”沈倦把茶杯立在桌上,單手支頜,彎起眸眼,笑容散淡,“救他,是因為他長得討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