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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chapter.85

周津塬在第二天上午沒有排班, 他補覺到早上九點多,被周老爺子的一通電話振醒。

周津塬昨晚睡得非常安穩,一夜無夢。

當醫生是多年被淬鍊的過程, 強抗壓能力已經融到性格的背面。他早已經不是當初為初戀少女而急轉改變人生軌跡的血氣少年。如今的周津源甚至會嫌棄那樣……太軟弱。

但周老爺子的電話依舊出乎意料。趙家出事了。

趙奉陽最得力的一名下屬,被爆去年出差時曾經性騷擾女實習生。對方沒有報警, 但放出了聊天記錄,了各大知名媒體和網路公安局。而不知道怎麼回事,趙奉陽的照片反而被微博大v瘋轉。

那種堆在公眾明面的東西,不屬於真正爭鬥的焦點。周老爺子說桃色新聞總是真假難辨,輿論的幕後大部分有人操控,主要在高管劇烈變動時給一些股東交代……周津塬對這些方面瞭解得不多, 也沒有興趣。

他望著旁邊。

昨夜為趙想容留著的檯燈仍然亮著, 床側無人。

她居然敢一宿未歸。

周老爺子在另一方同樣沉吟著, 罕見地在腦海中挑選著詞, 因為覺得接下來的話對兒子且同樣是男人的周津塬很難說出口。不過,周老爺子是軍人, 他很快決定只是進行平鋪直敘,就事論事:“一直以來,趙奉陽對他的妹妹不僅僅只有兄妹情……”

隔著電話看不到周津源的表情。

真的是沉默了一會, 兒子溫和地問:“哦, 容容家到底出什麼事了?”

周老爺子說起正題,趙奉陽現在的人在醫院, 他的另一條腿被打斷。又說趙奉陽和趙想容前天晚上鬧起矛盾,這件事情嚴重觸怒到趙家父母,除了趙奉陽的下屬被控制,連趙家遠在美國的二哥趙立森也被緊急重新召回來。

周老爺子避重就輕,隱去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只說最近派車接送兒子上下班,保障安全。但周老爺子為趙奉陽的感情半信半疑,他說:“趙家居然還有這種渾水,你要保持清醒……”

周津塬這次秒答:“看不出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父子又交談幾句,周津塬結束通話,直接給趙想容撥電話。

她沒接。

微信依舊停留在昨晚的頁面,和兩個數字為44444的轉賬,他的微信依舊被拉黑。

周津源按著旁邊乳膠枕頭的手,骨節和青筋微微突起。有一瞬間,他升起猛丟枕頭的衝動,但覺得這舉動神似某人,強自打消念頭。

他深吸一口氣想平息內心的怒火,但忍不住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低聲念了聲她的名字:“趙!想!容!”

聲音在房間迴盪,周津塬的眼睛帶著寒光。

他想趙想容真是一顆粉紅情種,前給塗霆寫了一封堪稱完美的分手信,後腳哄好他又開始夜不歸宿。而趙奉陽發生的巨大變故,不必細問,肯定和她有關。現在連他自己的父親都有所耳聞,特意打電話提醒有男人覬覦她,弄得像他連自己女人都管不住。

同時周津塬慢慢地冷靜下來。這是跟趙想容修復關係的好機會。趙想容父母家出了亂子,他可以安慰她。趙想容如果執意出國,他應急申的旅遊簽證日期也短,無論怎麼樣,他也會先勉為其難地跟著她到國外溜一圈。

周津塬起床後,在趙想容公寓的那堆華麗禮物裡挑了一圈。

他在一個牛皮紙袋裡找到一臺拍立得,拍了自己信用卡正反面,又拍了護照的簽證頁——護照原件要自己妥善收著。萬一,趙想容冷不丁地撕掉護照,更是麻煩。

周津塬在茶几上給趙想容留了這些照片和一張字條,大意問她幾號去巴黎。她可以拿他的信用卡和護照資訊,把他的機票一起買了。

周津塬留下字條後,回到醫院。

他最近沒排手術,但依舊要查房,出門診和外審論文。隨後被方教授叫去其他手術室串臺,隔著鉛牆和兩個術間,他聽到一位其他科主任正破口大罵。

周津塬隔著口罩微微一笑,出來時,果然碰到其他科室轉科的陸謙。陸謙見到他就嘆氣。

周津塬說:“一起出去吃飯。”

陸謙原本建議吃中餐,順便喝點酒。這師兄對食物向來沒精細要求,今天卻非要來吃西餐。兩個男人也懶得尋覓新的餐館,一商量,索性又跑來吃藍蛙。

吃了不到幾口,周津塬就把陸謙的手機要過來。

陸謙這廝也加了趙想容的微信好友。趙想容的朋友圈沒有更新,周津塬便用陸謙的微信給趙想容發了個影片邀請。

沒有接受。

他退而求其次,發了句:“在?”

陸謙切好豬排,開始大快朵頤那些圍繞在烤肉旁的粗薯條,他左右一看,準備將周津塬的蘸醬碟拉過來,還沒碰到,被周津塬用刀背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手腕。

“自己拿盤新的。”周津塬說。

等侍者給陸謙端上新碟子裝著的醬料,周津塬自己又要了個一次性餐具,他才說:“我現在正吃著四聯藥。”

陸謙眯了眯眼睛:“四聯……哦,治那個幽門螺杆菌的。怪不得分盤吃,不過,師兄你也別過分緊張,很多人得消化科的這種小病,不是什麼大問題,注意身體,吃點藥就好了。”

這時候陸謙的手機響了。

周津塬直接把手機推過來,陸謙放下餐叉,表情瞬間灰了一圈。他低聲罵了句粗口“媽的千萬別是我跟孫老總的那臺手術出了岔子”。但接通後,陸謙的神色轉而驚訝,“嗯”了幾聲後,用口型無聲地示意“是趙想容”。

周津塬立刻附身,掠過手機。

但等他接聽,趙想容在那端已經乾脆地結束通話電話。她很快就把陸謙的電話號碼也預防性拉黑。

陸謙重新要回手機,他也看到周津塬用自己名義給趙想容發的影片邀請和微信。他不由抱怨:“師兄,你追女人能不能用自己手機發,這搞得就好像我在撩騷豆豆似的。”

周津塬冷冷地說:“怎麼,難道你還動過這念頭?”

陸謙沒顧得上答話,正跟趙想容打了一大段字,解釋剛剛的微信不是自己發的。

出乎意料,趙想容沒有拉黑他的微信。她很快回一個“尷尬”表情,然後回覆“我還以為陸醫生你有事找我”。

周津塬坐在對面看他自己的手機,他微信依舊被拉黑著。一抬頭,正好看陸謙雙手捧著手機,臉上露出了一種極其微妙且浮想聯翩的表情。他面色一沉,猜出陸謙正在和趙想容互通微信。

陸謙很快就將手機倒扣在桌面,顧左右而言他:“剛剛聊到哪兒?四聯藥,師兄啊你多注意身體,歲數也不小了。”對上他目光。周津塬那雙眸子永遠寒得跟明鏡似的,照得人心裡什麼魑魅魍魎都出來。陸謙一凜,擺手說,“我就只和嫂子加過微信,我沒跟她說過話。真的,我甚至沒給她朋友圈點過贊。”

周津塬也懶得理會陸謙。

他一頓飯幾乎沒碰什麼東西,也沒怎麼說話。

吃完飯,周津塬罕見地沒主動結賬,跟陸謙打了聲招呼就先走。

周老爺子派車接送他。周津塬凝視著車窗外滑過的夜景。等車平穩地停到一個紅綠燈口,他看著看著,突然發現腦海裡正回想著趙想容。

趙想容曾在一個匆忙的大清早,硬拽著他的胳膊要離婚。她當時就像復讀機一樣重複著必須離婚,必須離婚,因為她“實在是太生氣了”。

周津塬當時的念頭是,他倆存續的婚姻已經爛透了,她裝什麼純情?

但這些刻薄的話周津塬大部分時間不必講出來,因為趙想容完全能猜到他心思。其實周津塬也同樣瞭解她,只是現在越來越陌生。

他第一次為她驚訝,好像也並不是看到相框後面的那些文字,而是在那個叫塗霆的小明星唱歌的場外。趙想容說他們不可能複合,除非,他體會她曾經在他身上體會到一切感受。

周津塬先回了趟自己的公寓。

他很快看出趙想容來過,原本要送去修繕的婚紗照已經不見了。周津塬簡單收拾了幾本要用的文獻資料,回到趙想容的公寓。

上午留在茶几上的照片和紙條還原封不動。她當晚沒有回來。

接下來的三天,趙想容整個人彷彿像徹底消失了般。微信拉黑,電話不接,她的紅色寶馬沒停在原有車位。

兩人的一切聯絡就此中斷。

>>>

蕭晴和孟黃黃的關係,在孟黃黃父親葬禮後居然有所緩和。

蕭晴把她老公書房裡的藏書和工藝品,全部慷慨地送給孟黃黃,以作她留念。而作為交換,孟黃黃從她的小金庫摳出一筆錢,讓她們酒店的設計師和包工隊來把蕭晴家原本的書房改造成衣帽間。

一直以來,蕭晴很眼饞趙想容的超大衣帽間。只是,這和她原本的人設不符。如今沒誰可以管她。她給孟黃黃拿的設計圖紙,基本是趙想容衣帽間的翻版。

當周津塬給蕭晴打電話,蕭晴還嚇了一跳。

周津塬對蕭晴就沒那麼尊重,一上來就問蕭晴最近見到趙想容的時間。蕭晴下意識地說:“我最近也忙,不知道。但趙奉陽不是受傷了還是什麼。豆豆可能在她父母家住吧。她也去不了什麼地方。”

周津塬晚上的時候乘車去往趙家,但在門禁處就被攔住。

過了會,反而是趙想容的二哥趙立森順著林蔭道走過來。

相比高調的趙奉陽和趙想容,她親哥哥趙立森在趙家的存在感非常低。周津塬只知道,他很早就去美國讀書,也一路念到博士。趙想容出嫁後,趙立森幾乎再也沒回國。

他們最近的一次見面,還是趙奉陽出車禍的那段時間。

趙家這次把趙奉陽的事藏得嚴密,對外只宣稱趙奉陽又在養病,畢竟,他以前的身體也並不是很好。周津塬最初除了從他父親那裡得知訊息,之後一點風聲也打聽不出。

趙立森對他頷首:“好久不見。”但也沒放他進來的意思。

周津塬看著他。他的表情很難說,過了會,他說:“我今天來是專門要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這話出乎意料。趙立森不由一怔:“什麼忙?”

周津塬側了下頭,意思是請他出來細說。

對方一動不動,周津塬微微皺眉:“容容沒把那件事告訴你?”說完也不解釋,轉身走了。

等車開走的時候,周津塬一直看著後視鏡。他看到趙立森注視著自己的車,接著轉身,從兜裡掏出手機。

周津塬的心頓時一沉。

趙想容這段時間顯然不住在她父母家。他只是隨口詐一下二哥,趙想容如果住在她父母家,二哥肯定會親自回家問她,也不會打電話求證。她這段時間在哪裡?

周津塬最初沒想到趙想容出國。

他這幾天獨自住在她的公寓。因為服用的治療胃部四聯藥很苦,到了夜晚,周津塬終於也出現失眠的症狀。他很隨意地把趙想容的各種私人物品翻了個遍,她常戴的手錶,墨鏡,絲巾,以及其他貴重首飾都在原地。

兩人之間拉黑操作太頻繁,周津塬也只是擔心趙想容的安全。以及,他冷冷地猜測她這次又會抽什麼風,說不想複合之類的傻話?

周津塬永遠忙。就算要陪趙想容出國,他也要處理自己的工作以及聯絡法國醫院的諸多事宜。

因此,他只是把趙想容的車牌號,給了自己一個朋友,讓對方查詢下該車牌號在本城的出行情況。到了第二天早上,對方告訴他,趙想容的紅色寶馬不久前在機場的回程高速超速,有個罰單。

周津塬稍微定心。他猜測,趙想容開車去機場接她二哥。

完全出於一種穩妥,周津塬隨手讓他的朋友查了下她的出行資訊。但在提供趙想容的身份證時,周津塬略微挑眉,他手頭只有趙想容的護照號碼,兩人畢竟出國一起度過假。趙想容的身份證,他還真不清楚。

但身份證不難查。趙想容以前在他們院體檢過,可以用電子病歷調一下檔案。

周津塬正在醫院準備開組會,對方打回電話,說不需要再提供身份證號。

“——護照號就夠了,海關有她的出境記錄。她一週前就出國了。”

周津塬側頭夾著電話,匆忙的腳步只不過略頓了幾拍。

四周很吵。

但一瞬間,周津塬好像只是略微驚愕,甚至內心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因為周津源又聽到自己平靜地說:“……我還需要更多資訊。”

“她訂的上午的飛機,直飛航班號是xxxxxx,目的地是巴黎戴高樂機場。”

等周津塬深夜再回趙想容公寓的時候,帶回厚厚的一沓紙。

紙張上面,完整列印有趙想容出關前拍的最後一張電子取樣照片,她的寶馬車行駛記錄——最近的時間,是那個什麼小芳在偷偷開她的車。還包括趙想容的信用卡海外刷卡記錄,她賣房時讓律師做的預告登記……

周津塬一張一站地翻著,他看著那一串銀行卡消費過後的流水數字,都彷彿不明白。

他整個下午都試圖回想,兩人最後一次見面。那天晚上,趙想容是否流露出什麼異樣。

沒有,根本沒有。

她的語氣,動作和微表情一切平常,問的是無聊問題。他當時正暗自惱怒,也沒攔著她發揮,默默聽她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什麼諾獎廢話。而幾個小時後,趙想容就離開了。

周津塬回想起那場景,簡直有點欽佩,又覺得莫名好笑。

因為自己沒有懷疑過。他只是覺得,她最近又在莫名其妙地發脾氣。她還生活在公寓裡,她平常珍視打理的珠寶衣服和包,什麼也沒少,甚至門口的紅色行李箱原封不動地靠著她的一雙高跟鞋擺著。

等等,紅色行李箱。

周津塬迅速地站起,他停在鮮紅色行李箱前,嶄新的紅色行李箱。用腳踹,非常地沉重,裡面好像裝了什麼東西。周津塬蹲下來,行李箱的兩個拉鍊掛著密碼鎖。如果想開啟行李箱,需要輸入四個數字,進行解鎖。

周津塬用手指摩挲著這把行李鎖。小小的,銀色的,脆弱的金屬,中間還有縫隙。可以更暴力地砸開,用鉗子擰開,或者,用任何方法更高效率地解決它。但是周津塬不想這麼做。

他第一次,試了初始密碼,五個00000。錯誤。

第二次,試了趙想容的生日。錯誤。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試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她手機號碼最後五位,他的生日。

全部錯誤。

周津塬臉色沉靜,他隨後試了第五次密碼,這一次,他輸入五個4。

行李鎖驟然彈開。

隨著拉鍊開合,鮮紅的行李箱裡面,就像九天的銀河倒傾般,流瀉出霜色,趙想容在行李箱裡留下一袋白沙。怪不得,行李箱這麼沉,踢都踢不動,一時之間,他耳邊只有安靜的簌簌聲音,是沙子一粒粒地落在光滑地板上的聲音。

周津塬看著那沙子,微微皺眉。

趙想容不是小清新風格的女孩,她在行李箱裡留下沙子,估計是想耍他,或者,沙子裡面藏有什麼。

他毫不猶豫地伸手進去,掏了幾下,就在沙中觸到什麼金屬硬物。拿出來,居然是他們的結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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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抖落餘沙,翻轉過來,結婚照的背面,趙想容找了根金色的筆,在黑色的佈景板上寫了回信。

“再次被我耍了吧?

見到這封信,你應該意識到我提前出國。我很期待這次出國的進修,即使你覺得我工作或者我本人膚淺,但只要我自己覺得有意義就足夠了,要你管?!

周津塬,你說的對,我們都是古怪的人。我們最古怪的地方在於我們發自內心地認為,在世界上做一個不被任何人所理解的人,哪怕隱瞞,扭曲,偏執,殘缺,甚至永遠不被心愛的人所愛,其實都不是什麼太大問題。甚至,也充滿著樂趣。

同意嗎?

學醫的人應該知道這一句話,我從你的筆記裡偷看的:偶爾治癒,常常幫助,總是安慰。我相信,真正驕傲的人不屑被治癒。

他們會常常幫助別人,而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需要被安慰,所以,這封信是我發給你的好人卡。這輩子我會追逐自己的幻想或理想,會和自己喜歡的人戀愛睡覺,你自己去決定要不要當其中的一個。”

信只有五段,黃金般閃亮的字跡,一如既往沒有任何開頭和落款,不談告別,結尾也草草。

等周津塬再抬起頭,行李箱的沙子已經流光,掩埋住他的腳。而在行李箱底層,還有個小小的,扁平的東西。

周津塬附身拾起來,是一個名為麗珠得樂的藥盒。

藥盒裡面顯然裝有什麼東西,叮噹作響。他開啟,一枚威爾士黃金戒指嚴密地卡在一個疊的四四方方的紙片上。

周津塬垂眸捏著她還回來的戒指。他強行壓住心裡的情緒,只冷冷地說:“走就走,又何必又多此一舉呢?”

虧他還以為,趙想容瞬間轉了性子。這頭粉紅豹依舊是那麼沉不住氣,他早就已經決心陪她出國。最艱難的決定已經做出,她為什麼不能等兩天,等他親口告訴她。何況,她即使先走,他也會找她,她又何必遺留戒指?

周津塬隨手展開卡著那枚金戒指的紙片,是一張醫院的機打收費票據。

上面寫有四種西藥:(甲)(g)奧美拉唑腸溶膠,(甲)(g)枸櫞酸鉍鉀膠囊,(甲)(g)左氧佛沙星片(20,(乙10%)(gh)克拉黴素片。

都是消化科開的藥。趙想容留下這個做什麼?

周津塬用胳膊夾起婚紗照,反身一腳踹上行李箱。當他轉過頭,目光無意間地落在茶几上擺著的塑料袋,這是自己最近早晚所服用的治療幽門螺旋桿菌的藥物。

他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頭一閃而過,像是有什麼破繭而出,卻一時想不明白。但那點線索在瞬間又越來越清晰,周津塬的手指突然抖了下,他立刻將婚紗照擱在沙發,伸手取過塑料袋,把自己正在吃的四種藥物傾倒出來。

其中有個紅白相間的藥盒分外眼熟,正是麗珠得樂。

——“麗珠得樂(枸櫞酸鉍鉀膠囊),適應症為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及紅斑滲出性胃炎、糜爛性胃炎”。

他突然想到,自己對這個藥那麼眼熟,是因為趙想容一直有胃病。她也被確診為幽門螺旋杆,只是她戒不了酒和咖啡,吃藥也斷斷續續地吃,總也不好。

過了會,周津塬把自己至今還戴著的戒指脫下來,他垂眸看掌心並排的戒指,兩枚穩妥的黃金戒指,擺在一起是∞的形狀,在數學語言裡代表無窮大,戒指戴在趙想容的手上很美,就像趙想容深夜把他叫出來時的嬌豔貴氣笑容,就像她在答應複合後,有點乖順得不像話的脾氣。

周津塬將事情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

趙想容開始死活咬定不複合,隨後轉變心意。他吐血後,趙想容每天不厭其煩地探望他,親吻他。大概因為,那個醫學白痴看了他的筆記後所能掌握的唯一傳染病常識,就是幽門螺杆菌可以透過口沫傳染。

她只是想最後報復他,她只是想在臨走前,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的幽門螺旋桿菌傳染給他。

她根本不準備複合,她也不相信他會陪她出國。她是真的騙子,多麼精於此道,她如今對他唯一的特殊之處,可能就是像對待塗霆那樣,也留了封情真意切的分手信。

隨著茶几上的藥品和茶几轟然被推倒。周津塬沉默地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嘴裡會那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