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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吳疾雖然起初就知道沒好事,不過沒想到這事壞得還挺不要臉。

觀薛家用這麼大陣仗來精心飼養“禮物”,這個大人物大概級別很高,或許正是能夠在亂世中保全薛家的強大力量。但這些猜測都是後話,明白內情後,無非就是讓他能準確預判自己距離死線還有約莫七、八年時間。

這準備時間不短,歲數也算科學,只要好好籌謀,到那時候,跑路的硬性生理條件應該是具備的。

吳疾關起門來鍛鍊之餘,當然也想儘快把世界觀吃透。可他去問女師傅,後者全然不正面答他,大概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讓他知道;靠聽八卦吧,內宅婦人見識也太有限,聽再多也僅止於這一方大宅裡。

而天香苑除了晚飯,別的又都是一應俱全:餐膳精緻、衣香被軟,沒有目標、沒有工作,讓他從眼到心都被困在了這裡。

吳疾打從孃胎裡出來開始,一直是跑步過人生,從未有一刻停歇。他不能容忍這種殺人的無聊,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以免原地踏步,無奈之下撕了臉,連琴棋書畫甚至到下腰劈叉都學會不少。

這一蟄伏就是大半年,隨著時間流逝,向來淡定的常媽媽有一回瞧見他時,也流露出驚豔之意,狀似無意地贊一句:“小囡囡越來越好看了。”

這次過後,吳疾受到的關照驟然增多。沒過多久,他身邊就多了幾個人,專門負責保養她的頭髮、手腳,巨細無遺到連指甲和牙齒都不落下。又過一年有餘,周圍人不再叫他“小囡囡”,而是改稱“小娘子”了;與此同時,他的大部分自由都被剝奪,再也不用去上集體洗腦課,夫人撥了一溜兒新面孔的師傅專門來給他講學,從此真正過上了活在籠子裡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過了三個來月,吳疾徹底憋瘋了。

這一晚他睜著眼在屋裡捱了半宿,一半是餓的,一半是憋的。

關於天香苑晚上不給飯吃這件事,其實不是古人不吃晚飯,只是天香苑有這條特殊規矩――目的很明顯,為了控制女孩們的體型。不但食有定數,食材種類也規定嚴格,素多葷少,天香苑裡的小姑娘們就沒一個圓潤的,全都是楊柳纖細款。

吳疾在熊熊飢火中,突然想起樓下大院兒裡老太太們養的泰迪了。說是一樣的迷你小貴賓,體型相差卻挺大,有的圓頭圓腦,有的不盈一握。就在他被車撞的前兩天,小美女興起想養狗,捉住一個老太問了幾句,才知道不是這狗天生體型差距大,人老太太說了:“不想讓它長太大,小小的多好玩兒啊?所以不給吃太多,每天狗糧就灑這麼些,得控制,得控制。”說著做了個從指縫間漏出那麼一點的手勢。

……餓是真他媽餓。他絕不會永遠只吃從手指縫裡漏出來的那麼一點兒的。

可在他長大之前,除了耳朵、眼睛,他還有什麼武器可用呢?

他在黑暗中看向梳妝檯上反射著月光的鏡子,片刻後從榻上爬起來,含著口熱茶漱了漱,赤著腳出了門。

外頭守夜的小丫鬟見狀,忙睡眼惺忪地迎上去。薛家雞鳴叫起,小娘子又貪睡,從不在雞鳴前起床。她問:“小娘子怎麼起來了?”說話間見吳疾邁出一步站到了廊燈下頭,不由望著他容顏愣了愣。

快八歲的女孩已長開了許多,於小娘子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從前剛來是幼童身材,現在手腳是往修長了長,五官更是一日日變得愈發美麗,眼見著離“凡人”二字越去越遠。人長大了,眼睛能說的話就更多了,驟然望進小娘子眸光裡,一瞬就能吸去人的心神。小丫鬟還沒從對方的眼神裡出來,就聽小娘子道:“我要看日出。”

見她發愣,小娘子自顧自續道:“昨天丁師傅說了,晝夜輪替,最美時不過海上薄暮、日輪初升。這裡沒有海,我看看星星、日出也好。”話落斯斯文文抄著遊廊欄杆一坐,往湖上東邊望去。

天香苑裡的小姑娘都被養得風花雪月,小丫鬟也多有領教,兼文化水平受限、聽不大懂,因此不疑有他,跟到旁邊道:“小娘子冷麼?要加衣裳麼?”

吳疾見胡說八道一番奏效,一面讓腦中小人給演技打分,一面指指湖西,“現在有月無燈,你還分得出哪裡是哪裡嗎?你看那是什麼地方?”

小丫鬟仔細看了看,道:“小娘子考我呢。那是雍翠樓。”

“那邊呢?”

“是捕星臺。”

“那你知道這捕星臺為什麼叫做捕星臺麼?”

“這……要請教小娘子……”

“我也不知道,這才問你。”吳疾用手指遙遙描了描捕星臺上孤零零幾星燈火,“這燈火倒很漂亮,遠看像不像星星?”

小丫鬟仔細看了看,哄她道:“是很像。小娘子若是不困就再等等,今夜剛好老爺要用捕星臺宴客,屆時這燈都點上,豈不是繁星燦爛。”

吳疾“咦”了一聲,不意今晚居然是最佳行動時間,佯裝雀躍地答道:“好,我還從來沒見過呢。”

在薛家呆了這麼久,他沒少構思跑路路線,雖然活動範圍有限,但對於自己院子能望出去的地方多少還是有瞭解的:最近的兩處水榭,一處雍翠樓是姨太太們的納涼之地,另一處捕星臺是薛家宴客的地方。另有幾處亭臺樓閣,都無關他計劃的痛癢,故此不提。

傳說這個捕星臺以前是薛家男主人最愛的夜生活地點,但因為這兩年他出差,自然就沒人用。吳疾雖然知道男主人最近已經回了府,但在生活環境全封閉、女師傅又不會刻意給他播報時事的情況下,這位薛老爺會在何時何地重新整理這種事他可沒處打聽,沒想到今夜隨口胡說,竟然從小丫鬟嘴裡套出話來。

他站起來蹦蹦噠噠往屋裡走,同小丫鬟道:“我得換件衣裳,人要襯景才好。”努力演出一個準備去郊遊的小學女生――進了屋,他踅摸一陣,最終用男人的眼光抓了身輕盈雪白、唯裙襬帶粉的輕薄裙衫套上,復又回到遊廊上等。待摘星臺那頭燈火一個接一個逐漸亮了,他突然哎呀一聲,指使小丫鬟:“有些冷了,你再去給我找件披風來。我要那件冰綃繡雲朵的。”

小丫鬟聽話地去了,當然不知道這件披風剛巧前天被吳疾壓了箱底,真是一頓好找。等她抱著披風再出來,只見遊廊上空空蕩蕩,哪裡還有小娘子的人影?不由一聲尖叫,急急去門口檢視,卻發現門栓還好好的落著。當即六神無主,呆在原地。

吳疾當然沒走門。他此刻已一個猛子往下又扎了一些,撥開浮花,循著捕星臺燈火的方向泅渡。

上輩子他就是游泳好手,想來這輩子應該也問題不大。乍一順著欄杆溜下微冷的水裡時,他還有些不適應,閉了一會兒氣,立刻就有了安全感。這湖水是有一汩引進他所住的小院、做了池塘的,他之前試過,心裡有數,知道水質十分乾淨清澈。

吳疾試著在水下睜開眼睛,竟也沒有多少不適,反倒是水下奇景頗為震撼:湖水中所栽的那種奇花,後來他已知其名叫“烹月蓮”,只是常見它在湖上美得多情,不曾想其水下浮根也十分神異,就像水母觸鬚一般柔軟透明,他遊近時稍稍觸到,整段根鬚就會發出淡淡光暈,令漆黑的水下瞬時變得和幻境一般。

他試著用手去摸蓮瓣,竟發現這花浮力驚人,跟小救生圈似的。他原本是想遊一段、再爬上另一段廊橋走一段,這下乾脆撥了兩朵花倚在身邊省力,在花叢間浮潛著繼續往前遊,不意剛撥了幾下水,那幾朵烹月蓮竟然順著著他遊的方向,婷婷往前漂去。

吳疾超自然的東西已經見了不少,驚訝一下也就過了,乾脆摟著這幾朵花跟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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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薛府這片大湖上樓閣隔水相望,實際距離卻沒有多遠,只是對於天香苑這些後宅女人來說有水就是天塹,因為她們根本沒人會游泳!但這距離對於成年的吳疾是小兒科,對於這具七歲的女孩身體就不一定了,事前吳疾還有些擔心,這下萬事大吉,不一會兒就到了捕星臺近前。

再接下來是什麼發展,那就得看臉了。天香苑裡都是女人,而吳疾早就在日復一日的撕臉中琢磨明白了,要做點什麼,他或許得先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找到男人。

捕星臺上已是燈火通明。吳疾摸上捕星臺冰涼的石基,藉著花叢的掩護慢慢探出頭去看。

只見偌大浮臺上立著數根高柱,兩兩之間蒙上一片輕紗,隨湖風而動,內中衣香鬢影、歡聲笑語,頂上寶蓋華燈斑斕,如同仙境。

吳疾貼著欄杆下頭,正好是視線死角,臺上人看不見他。他泡在微冷的湖水裡,留神細聽。不一會兒就聽有腳步聲往這邊來,有答對聲從頭上傳來:“……這才剛坐下,就吃了許多杯,容我去外頭坐坐。”

“那大哥自便……當心腳下。”

捕星臺上,有一側延伸出來的廊橋,直通一處浮亭,大概是供客人透氣賞景用的。那道腳步徑自過了那道廊橋,吳疾便在水下跟著,到了浮亭處出水去看,見那人正站在亭邊遠眺。他便伸手握住欄杆,譁啦啦地出了水。

亭中人唬了一跳,不禁後退一步。吳疾浮上半個身子,又握住欄杆,爬上了浮亭。

浮亭簷下燈火搖曳,映出亭中人面貌,看面相是個已過而立之年的男人,頷下有須,眉目端正,頗有上位者氣勢,正一臉驚愕地看著他。

吳疾睜大眼睛,看了他一晌,問:“你是誰?”

此處已遠離人聲,一時間亭中只迴盪著女孩語聲嚦嚦、清甜婉轉,如同一雙美人柔荑剝開夜霧重重。

男人回過神來,望著面前這個年幼女孩,白衣溼淋淋掛在身上,滴水的衣擺在燈光下泅出一汪粉,襯得那對赤足如玉。

她烏黑髮間還沾著一瓣烹月蓮,宛如蓮里長出來的精靈。

她再歪一歪臉、探到燈下,捕星臺上的五色斑斕燈火便都融進那雙眼裡,只配淪為她的陪襯。

見他不答,她又問一遍:“你是誰?”

他道:“……我是薛成壁。小姑娘,你又是誰?”

她仍定定望著他,答道:“我叫薛暮凝。我住在那裡。”說罷回身遙遙一指,指向夜色下的天香苑樓影。再回頭看他時,聲音輕了:“我偷偷出來玩,你別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