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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薛元顧人半掩在門扉的陰影裡,眼風幽幽地落在吳疾的身上。

他長得和薛成璧有六分相似,又遺傳了幾分生母的女相,五官長得不錯,不過俊秀眉目間有三分不清正的薄情態,就有點落了下成。但他到底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有他爹珠玉在前,做派倒不至於讓人太牙酸。他門推了半扇,輕輕一撣腰下外袍跨過門檻,半垂著眼睨了小丫鬟一眼,道:“去關門。”這才來看吳疾。

吳疾很知道這種還處在尷尬期裡的同性腦子裡都裝著什麼料,不鹹不淡地招呼一聲:“大哥哥。”

薛元顧一撩袍角,坐到床沿,雙手拄在膝頭,半側過身,壓著眼底的驚豔看床上的女孩,“……暮凝。”也不叫妹妹了。“可還有什麼不適?”

吳疾不答反問:“大哥哥怎麼會在這裡?”

小丫鬟知機地弱弱代答:“小娘子,這裡是大公子的院子。我們幾個先前拿了東西回來,因尋小娘子不著,便散開來去找,獨我一個先見著小娘子暈在了興光園的草裡頭,我……奴婢嚇得六神無主,幸虧大公子路過近前,就、就讓奴婢不要聲張,把小娘子先帶回大公子這裡休息。”又囁嚅:“奴婢怕老爺、夫人知道了,要責罰奴婢,這才……”

何止是責罰。對貼身照顧薛暮凝的下人來說,薛暮凝這尊珍玩萬一有了閃失,他們也要連帶著遭殃。薛成璧對這個義女愛惜得很,骨子裡又是個變態,這幾年來吳疾也有兩三回頭疼腦熱的經歷,不管是不是身邊下人的鍋,都會有人倒血黴。但這丫鬟敢自作主張,也是因為吳疾年紀尚小、向來對下人不加約束,也從不向上頭挑下人的錯,是個萬事不管的三好未成年上司。

下人對他精心,是敬畏大領導,不是敬畏他一個小女孩。這小丫鬟就是一個沒有直屬領導的部門職員,能被大領導的繼承人薛元顧捏住也沒什麼出奇。

吳疾皺眉問:“我躺了多久?”

“小娘子睡了兩個時辰,現在已是三更天了……”

“我記得我原本正跟素蟾法師說話來著。你看見他了嗎?”

小丫頭一臉茫然,“奴婢找著小娘子時,小娘子身邊沒人。素蟾法師似有急事在身,昭陽公子挽留不住,二更天時就離府了。”

吳疾蹙眉,……光頭這善後工作做的有點坑爹啊,還興把人點暈了就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失落一下,雖說認識不過半天,但這光頭實在是很容易讓人生出可靠可信的感覺,他本來還想接茬兒忽悠,接下來走個組隊打怪的路線呢。“阿鸝她們幾個呢?”這問的是當時跟著的其他幾個下人。

這小丫鬟能跟著吳疾這麼久,其實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唯有眼靈、嘴緊、膽小這三項特長。見吳疾問得心平氣和,便小心翼翼道:“奴婢先前就說小娘子在興光園的小暖閣裡睡了,教阿鸝她們自己散了。”說著眼圈紅了,顫著聲音道:“小娘子,奴婢是怕牽連她們……”

哦,也就是說現在只有這小丫頭知道他在薛元顧房裡。

薛元顧一直旁聽主僕倆答對,這時才瞥了小丫鬟一眼,溫聲道:“暮凝妹妹睡著的時候,我已叫小釧兒來探過脈。他醫術最好,看了半天,只道妹妹這一暈倒像是睡著了,瞧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既然身體無礙,也不必教這些小丫頭平白挨罰。”

小丫鬟忙淚光盈盈地衝薛元顧喃喃行禮。

吳疾見狀,牙根開始泛酸。轉念又想,小釧兒是薛元顧身邊一個貼身男僕,還真就是在醫術上身懷半桶水絕學的,有點類似於薛成璧給兒子配備的專屬光明祭司。連他都看不出來自己身體裡有什麼玄機,光頭的保密工作還是有點意思的。

吳疾不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當然仍是一雙蔥白凝脂柔荑,分毫看不出什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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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一個小女孩被摁到了義兄院子裡的床上,要是真女孩早就冒汗了。可吳疾身體殘缺,靈魂仍是個完完整整的大判湍校患庇諮櫓ぷ約荷硤宓謀浠8靜恍椋嬋謁擔骸岸嘈淮蟾綹緦耍一故腔厝ニ傘!

薛元顧道:“更深露重,不便再走動。暮凝妹妹安心歇下,天亮再回不遲。丫頭去小釧兒那裡取粥來。”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小丫鬟說的,後者忙屁顛顛的去了。

吳疾仍是垂眼看著自己的手,一邊思索著,一邊道:“我不餓。我要睡了,大哥哥也回去睡吧。”

門被小丫鬟吱呀帶上了。

薛元顧的語氣突然柔下來。“暮凝,用些湯湯水水暖胃,再睡不遲。”

吳疾沒答話,左耳進、右耳出。他正在入神地感覺:一股絲絲縷縷的“氣”,循著手臂溯游而上、淌到指尖,隨著心意慢慢發散出去。

指尖微微一燙。

吳疾的心也被這一燙給燙得一跳――

無論武俠小說寫得再玄妙,都不及親身感受。他覺察出了一種隱隱約約的奇妙不同:就像人非得靜下心來,才能感受到掛鐘的滴答聲似的,吳疾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血管裡――嚴格來說,應該是“經脈”裡――正流淌著一種如雲、如霧、如海河江流的湍湍能量。

這和維持人生命的血液流動又完全不同。血液晝夜不停,在人體內迴圈,但人是感受不到這種“流動”的,除非急怒攻心、情緒起伏,偶爾倒有血管突突跳的時候;可這種能量,是只要你潛下心來,就能查知其流向與去處,又能隨人心意而動。

這讓他彷彿掌握了一種嶄新的、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語言。

操……他好像是真的被光頭一指改造成超級賽亞人了啊……

吳疾略微驚奇地撫過剛才發燙的指尖,又看看薛元顧。“萬一明早義父知道我又貪玩在外面睡了,會責怪我的。”

說著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弧。

任誰發覺天上掉餅,張嘴一咬還有餡兒,都免不了帶點笑模樣。吳疾一心兩用,心裡想著自己的事興奮起來,嘴上不忘答對薛元顧,可這看在薛元顧眼裡又是另一種樣子了――

薛暮凝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得更美,可她向來是甚少有笑影的。以往薛元顧湊在她眼前,看到的就是她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平靜臉,這女孩天生就話少性冷不迎人。

這是薛元顧第一回見到自己這義妹對他露出一點鮮活神色。

她嘴角要勾不勾,根本沒拿正眼看他,看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美事,正自神遊。薛元顧竟看得恍惚了:那燈影下的一抹櫻唇勾起,繾綣酥人心腸,令他胸中念頭,益發激烈起來。

他眯起眼,道:“暮凝睡到現在,還不知道父親大人已出府去了。一個時辰前,父親大人著人叫我過去,交代我照管府內事宜,似乎是有急事要辦,要同舅舅一道出一趟遠門。”

吳疾的注意力終於被薛元顧拉回來了,心中一動,什麼情況,兩尊大佛都走了?

正琢磨著呢,薛元顧突然傾身過來,慢慢地湊近了一些。

吳疾皺起眉,反射性地往後一靠想坐起來,不意薛元顧突然伸出一隻手,扣在他耳旁雕欄上,迫他止住動作,眸光晦暗地輕聲道:“暮凝妹妹,你知道父親大人為什麼要教舅舅特意看一看你麼?”

說著面現譏諷之色,似笑非笑:“從來這世上的仙棍們,都是看不起凡夫俗子,又不得不用著凡夫俗子的。我那舅舅,說來是譽滿東土的“昭陽公子”,又得掌門愛重,常伴其左右,出入宮禁、與天子談笑,皆不在話下。如今回了咱們這裡,倒也知道擺起高人的譜,全忘了當初是仗著薛家的勢,才能得換得拜師濺花觀的機遇。他們近來要辦一樁大事,得哄好了老皇帝,才好行事。也虧得這群仙棍平日裡滿嘴的仙心道德,卻能想出這種主意來……”

薛元顧俯下臉,眼底沉沉,膠著著吳疾的目光:“暮凝妹妹還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去伺候誰罷?當今聖上,天命所歸,運兵如神,真是個集萬般好處的聖人,這才得了天下。可惜聖人也有不聖人的地方,他最好童女……但一般的小女孩,他早已看不上眼了。曲昭陽此來,正是來相看我們家這些年來幫他蒐羅的小丫頭的。……可有你在,還能是誰呢?”

原本這話該是怨忿的,可薛元顧卻語氣緩緩,彷彿正耐心哄她。“……什麼義父義女,千般寵愛,都是虛話。落到老皇帝手裡的女孩,就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宮裡的。暮凝,你明白麼?凡人於他們,不過螻蟻,不慎捏死幾隻,也不過是命裡該著。你……”

他眼神變了,像燃了團火。

“凝兒,你生來就該是被人疼、被人愛的。你不能就這樣白白送了命……”

他扶著雕欄的手臂上,淬金的護腕泛著幽幽冷光,刺得吳疾臉上一陣陣炸汗毛。

吳疾萬萬沒想到,薛成璧生的這個小崽子,竟然比老子還膽大,叛逆期還叛逆得挺有章法。他有點對這青春期小崽子刮目相看了,泠泠瞅著薛元顧。“那我該怎麼辦?”

薛元顧手一緊,握得床欄吱呀一聲輕響。他垂著一雙肖似他生母的眼,顯出幾分風流膩態來:“凝兒,你嫁給我,自然就不用入宮了。”

吳疾的腮幫已被薛元顧左一句“凝兒”、右一句“凝兒”叫得麻了,“義父不會同意的。”用提醒這小崽子他性騷擾的小女孩今年滿打滿算才十週歲麼?

薛元顧低聲道:“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同意……”他拈住一抹垂在女孩唇邊的碎髮,替她別到耳後,冰涼的手指一點點落在她腮邊。

吳疾腮更麻了,垂眼看著薛元顧那只手落在自己脖子上,再往下,再到胸口。

換做以往,他的本能大概是開啟這隻手;可他剛一想動,腦海裡卻生澀地浮現出幾扇光影:他要是不靠“打”,而是以掌為刀,取他橈骨,他大概會在下一招裡,再也不能用這只手了;他要是連掌刀都不用,這個角度,只要夠快,也能取他的咽喉――

他在這光影裡一愣,意識到這是光頭強行刻印到他腦子裡的招招式式。可這畢竟只是見過的、不是用過的,說白了不是他自己的。

光頭是怎麼說的來著?“七日之內,一日如十載進境”。二十四小時當十年用,這……今天算不算第一天?

正思考時,薛元顧已經將他胸口的衣裳撥開了。

吳疾最終還是沒能用出腦子裡的招式,反倒是簡單粗暴地直接抓住了對方的手,往旁邊一推――他在電光火石間,有個認知:薛元顧畢竟是自小隨薛成璧練功的,他會武,他的力氣很大,自己得用更大的力才能撼動他。

這念頭一起,他忽然感到小腹裡一股強勁的能量,瞬間鋪張開來,爭先恐後地湧入他抓著薛元顧的右手!

薛元顧不是沒反應過來,而是並不覺得女孩的推拒會造成什麼傷害,這才被吳疾抓住了手腕。他壓根還沒來得及去和她較力,倏地就感覺到一股柔韌氣勁,從她纖細柔弱的手掌中蓬勃迸發而出、咬住了他的手腕,順著她使力的方向不由分說地轟去,竟讓他整個人都被不由自主地帶離了一段距離!

但習武久了的人,運力相抗乃是一種本能。薛元顧立刻反手擒拿女孩那只作亂的右手,返頭看去,竟對上女孩一副明豔奪人的笑容。

燈影搖曳裡,她笑得奇異極了,彷彿一灣寒潭被烈火點燃,又像死了多年的人有了活氣,竟令薛元顧在這當口,都激得呆了一息。

――吳疾在這一剎那間,還真有死了多年,頭一回活過來之感。

手臂裡的氣勁,並不回溯,而是在他掌中不斷盤旋,仿若有靈;他腹中氣團開了閘,又是一股氣湧入空著的左手臂。他還是生澀,用不出什麼招式,只是緊跟著用自己的左手去撥薛元顧的左手。

吳疾感覺到了:這一次他掌中氣勁不再柔韌,而是團簇聚攏,扁成一把看不見的尖刀。這尖刀電光火石地撞上薛元顧泛著冷光的金護腕,只聽“錚”的一聲,一脈悅耳的金石崩裂迴音綿綿,護腕咔嚓碎出一條小蛛網,薛元顧被擊中的手腕彎曲成一道奇異弧度,激痛之下鬆開了吳疾,整個人怒吼著退開了!

……媽的。

空氣劍啊!!

吳疾半倚在床榻上,垂眼驚奇地看著自己雙手,五指張一張合攏,再望向被他打退的薛元顧,笑容已經張狂到自己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