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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不同於幾十兵痞在寨牆下叫罵勒索, 豐人攻打澎城,乃是真正的戰爭了。

“豐人有多少?澎城現在什麼情況?”竹生冷靜的問。

那人道:“不知道啊,烏泱泱的,怎麼也得有四五百。”

“到了澎城,先生就沒讓我和阿牛進城, 叫我們留在了城外的路店裡等他們。”

“結果過了好幾天,先生沒回來, 豐人來了。澎城關了城門。先生他們在裡面, 應該還安全。”

“阿牛還留在那裡,我先回來報信。”

這種冷兵器文明中, 城牆對生命是一種強有力的保護。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聽說了高家堡的情形後,願意舉家來投。因為高家堡有高牆, 堡門一關,便似個鐵桶似的。自家的兵痞也好,敵國的來兵也好, 對村人們來說,有了這牆的保護,這些人來了,他們總比待在村落裡多了一重保護。

來了之後, 又發現這裡還練村兵, 且練得很是不弱。讓人益發感到心安, 更願意在此紮根下來。等自己安定下來了, 再傳話給親戚朋友, 就這樣, 高家堡的人口就慢慢多了起來。

竹生沒見過澎城,但聽說是個小城,就只有三百守軍。如果對方只有四五百人的話,閉門據守,一時半會或許尚無危險。但這只是最好的猜測。反而現實中,事情往往就會發展成最糟糕的那一種情況。

事關範深,竹生一分鐘都不敢耽誤。她立刻將正在修建新寨的青壯全調了回來,整個高家堡全部村兵一共就不到一百五十人,範深和七刀還帶走了八個人。不是範深講排場,實是這裡出門,若不與人結隊,極易遭遇危險。在野外怕的是獸,在城池怕的是人。

竹生把她的人都收攏到堡中安置,自己帶了一百人,將剩餘的人交給了阿城。

“緊閉寨門。若遇襲,以弓箭、擲矛據守。令堡中老人、女子執手/弩,童子執吹管。一切皆照從前演練。”竹生交待阿城道,“讓芝麻他爹準備好。”

阿城第一次獨當一面,還是在範深和竹生都不在的情況下,他內心中很是惶恐。卻又覺得自己年紀比竹生還大,又歷練這許久,如何再能像從前一樣,在她面前眼淚鼻涕的,弱如雞子。硬是壓下了內心中的種種緊張不安,繃著一張方正憨厚的臉,朗聲相應。

叫旁人看了,意外的覺得……可靠呢。

村兵們練了這許久,即將出戰,亦是又興奮,又忐忑不安。便是這些青壯的家人,亦緊張得又是塞乾糧,又是忙叮嚀。也有哭著不願放他去的,竹生淡淡看過去,那聲音便小了下去了。

既投來高家堡,受這裡庇護,又怎能在需要時不盡義務。今日若拒不隨竹生出征,大約明日便要被逐出塢堡了。

好在,大多數人還是有這種盡義務的覺悟的。範先生在堡中,地位僅在竹生之下,如今他遇險,倘塢堡視若不見,這樣的高家堡,真的能在亂世裡護住他們這些人嗎?

除了竹生,最冷靜的便是翎娘。

現在身陷危險的是她的父親,她卻不似尋常女子驚惶哭鬧。甚至在竹生從詢問到決定到下命令的過程中,她一句嘴都沒有插。並不以她與竹生的私交去影響竹生的決策。

在竹生作出了決定之後,她便行動了起來。她在堡中管理著多項內務,還是蒙學夫子,雖是年輕女子,卻頗有聲望。此時,不需竹生出聲,她已經指揮著眾人開了庫房,搬了竹甲出來。

高家堡家底薄,便是從前有十來副皮甲,也早在當初堡破之事,被搶走了。那還是前任堡主積攢了許多年才攢出來的。

看到竹生製作竹弩、竹槍,啟發了範深。他曾在古書中見過竹甲、藤甲一類,試著讓人製作,在製出了幾種不同款式之後,綜合考慮利弊,選擇了現在這種——以厚竹片製成兩塊簸箕大的“甲”,用麻繩一前一後的綁在身上,遮擋住了前後心口這最關鍵的地方。

竹生便帶著這一百裝備簡陋,武器只是竹槍的人出發了。

高家堡倒是不缺馬匹,當初竹生殺滅屠村的亂兵,很是繳獲了一些馬匹、兵器。幸運的是,因為正在建新寨,為了運輸材料方便,堡中新制了幾輛大板車,比一般的板車都還要更長更大一些,能坐的人更多。

竹生便徵用了堡中的健騾拉車。

她翻身上馬,阿城和翎娘在堡門外相送。

竹生看了看翎娘,翎娘也看了看她。她們四目相交,誰也沒說什麼。沒人提要求,沒人給承諾。

這世道,有人肯為你拔刀而去,有人值得你拔刀守護,再多求什麼,都是貪心了。

這一百人,騎著馬,坐著騾車,披著簡陋竹甲,握緊他們手中削得尖尖的竹槍和從亂兵那裡繳獲來的刀。有些人的手,忍不住時不時的摸摸腰間的水囊。出發前,竹生姑娘令人注滿水缸。當著大家的面把一些藥粉灑進水缸裡。

那是竹生姑娘家傳的秘藥,專治刀兵外傷。阿城公子以身力證,言其曾親身試過,只要不是當場死了,那藥粉便可救命。

聽起來玄玄乎乎的,可越是這些沒讀過書,不識一個大字的農民,越是容易相信。有了這一重保障,大家夥的心裡安定多了。

正如竹生先前所想,很多時候,人總是希望情況能是最好,往往現實卻是一路淪喪到最糟。

竹生和她的人到達澎城的時候,城已經破了。

似這等破城,總是脫不了火光和血光。殺人便罷了,竹生其實一直不懂人類在作出這種行為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愛放火。

竹生是為了解救範深而來,到了這裡,卻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形勢不由人。首先一個,她不知道範深在哪裡,再一個,這種情況下,讓她看到不管,她也做不到。

其實城破,於城中人是最糟的情況,於竹生卻未必。

若她趕到這裡,遇到的是城池攻防戰,情形會怎麼樣,真的很難說。她的一百人看似整齊強壯,實則他們在握刀之前,都是只摸過鋤頭的農民。若遇到大規模的正式戰場,反應如何難以預料。

但竹生趕到時,直接跳過了攻城,進入了巷戰的階段。敵人人數不知多少的士兵,由整化零,分散在了城裡。這對竹生的人來說,便打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在這種情況下,竹生個人的武力,也可以最大程度得以發揮。她雖強,卻沒強到逆天。敵人人數足夠多,照樣能一刀一刀磨死她。

小吳今年才十五。他十三歲就做了澎城的守門兵丁。他爺爺、他爹爹都是澎城的守門兵,兩年前,他爹酒醉摔進溝裡跌死了,十三歲的他,沒爹沒孃。他爹的老上司憐憫他,便讓他頂了他爹的缺,也成了一個守門兵。

澎城雖是小城,卻也有許多年的底子。小吳的身上也穿著皮甲,但他胳膊和腿上都挨了刀,流了許多血,力氣也漸漸使不上來了。

當豐人的刀高高舉起,就要向他砍下的時候。小吳的心裡,除了絕望,還有後悔。

他後悔不該請了媒人去向隔壁街的二丫提親。他們半個月前才定親,今日他便死在這裡,二丫定會被別人說克夫,日後嫁人就難了……想到二丫可能會嫁給別人,他就難過,但想到二丫可能會因此嫁不出去,他就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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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他閉目等死,腦海卻想到了無數的未來。那些未來裡都有二丫。

可惜……

……

……

咦?

小吳滿頭滿臉被濺得都是血,他睜開眼睛,看到那原本要劈死他的豐國兵,已經被人劈成了兩半!

那屍體還立著沒倒,情形可怖,但小吳這些天看多了死人,絲毫無懼。他只是望著那柄劈開了那人的刀發呆。

那是一柄什麼刀啊?從沒見過這樣的!比他的刀長,比他的刀寛,最不可思議的是,那刀竟然是綠色的,太陽底下綠光瑩瑩,好似竟是碧玉雕成的一樣。

那拿刀的人也稀奇。擁有這樣的斬殺之力的人,竟然不是什麼彪形大漢,而是一個粗布衣衫的少女。她雖然穿著粗布的男裝,但長著那樣一張精緻的臉,斷不會有人把她誤當成男孩子的。

可這樣一個美麗少女,如何、如何能切冬瓜一樣就將人輕易切開呢?

小吳還在發懵,竹生已經抓住他肩頭衣衫將他從地上提溜了起來。

“城守府在哪裡?”她問道。

“啊?”小吳死裡逃生,腦袋還在發暈,昏昏的一指,“那、那邊!”

竹生放開他,對身邊人說:“給他喝藥水!”

立即有人解下水囊,捏住小吳下巴就灌了他幾口。小吳被嗆得咳嗽,可是咳嗽完了,卻發覺身上有了力氣。低頭看,傷口還在疼,可血已經止了。這藥水真好使!

再抬頭,那用綠刀的姑娘已經不見了,她的人也都跟著她走了。小吳一個激靈,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刀,撒丫子就追了過去。

敵人化整為零,正好讓竹生各個擊破。

正規軍隊行止有規矩,即便是分散開,也是慣於一伍一什的行動。直面十個或者二十個人,對竹生來說,相當輕鬆,更何況,她帶著一百人,整整齊齊的,一個也沒走散。第一次出征,她很小心,有意引導和鍛鍊他們。

她的人見血太少,需要這種實戰經驗。

一路走來,她的隊伍中越來越少有使竹槍的,大家都扔了竹槍,撿了敵人的兵器。有了真正鋒利的兵器,竹生的隊伍推進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這一路勢如破竹,所遇小股敵兵,都不費力的解決了。

但也能看出來,敵人行進的路線和他們相同,目標都是城守府。

竹生進城之後先將遇到的幾股敵兵殺滅,然後她就想到了。澎城不是一日就破的,之前已經守了好幾天。以她對範深的瞭解,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會坐以待斃,所以現在,他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城守府。

竹生一路殺過去,解決了路上所見的所有敵人。她的身後,除了她從高家堡帶來的人,也有越來越多的澎城守兵聚集,他們都跟著她走。

當她趕到城守府的時候,那裡正在展開一場攻防戰。遠遠的,她就聽見了七刀的大喝之聲。

她看到他的時候,七刀簡直是成了一個血人。可他的眼睛,卻那麼明亮!

後來有當時隨在竹生身邊的人與旁人講起這日的情形,猶自脖頸發涼。

“那個七刀啊,身上中了可不止七刀了!”

“遠遠看著像是穿了紅衣衫。”

“城守府破了,我們再去晚點,他就真的要死了。”

“可那個傢伙,他的眼睛……一直在笑啊……”

“奶奶個熊!真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