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燃從未見過自己的第四任丈夫, 但是, 婚禮舉行了。
儀式舉行的時候，蓋頭下的蘇靈燃明顯感覺到身旁一道冷冽的氣息，陌生又覺得本該熟悉。
那個人不出聲，牽著蘇靈燃往前走的時候，手指冰冷有力, 很快就鬆開。
像是鋼筋鐵骨的異獸, 把自己偽裝進彬彬有禮的皮囊。
“等我一下。”離開的時候, 對方這樣說。
聲音又輕又低，無情又溫和，無法聽出任何實質有效的特徵。
新娘蘇靈燃穿著中式古典改良的喜服，被獨自一人留在這座房子裡。
房子就是原本屬於俞家，但因為一系列抵押變動，差不多落到boss手中，又因為蘇靈燃答應結婚，被俞母劃分到他名下。
算起來，這也是俞鈞和他的婚房。
但現在, 這座房子外面賓客在觥籌交錯, 慶祝boss和他的婚禮，房子裡面只有蘇靈燃和滿屋子的幻覺。
把新娘一個人留在屋子裡，其他人在外面大魚大肉大口喝酒，真是人幹事？
boss的行事無疑很古怪，但好在蘇靈燃終於和他接觸了，只要耐心等一等, 馬上就能見到他的真面目。
“等他出現了，雲斂記得提醒我。”
【好。】
有系統先生一直在身邊，幻覺並沒有出現，黑暗中只有蘇靈燃一人的房子，他也並沒有任何怕人的猜想。
蘇靈燃躺在床上，一開始只是閉目養神，但是養著養著，在安靜的房間，遠處隱隱的熱鬧裡，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到最後，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抱起他，即便很努力想睜開眼睛醒來，也像鬼壓床一樣一動不能。
有人親了親他：“晚安。”
之後，便是更徹底的睡眠，或許有光怪陸離的夢，但是醒來後也不記得了。
洞房花燭夜，無事發生。
蘇靈燃這裡無事發生，外面就不一定了。
婚禮都舉行了，俞家的宅子還換了主人，到這一步還想瞞著葉微闌，無疑是不可能的。
喜歡了五年的人，嫁了四次人，都與他無關，最後一次還是在他的眼皮下，再好的表情管理，葉微闌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但是，無論他多麼失控難過，早就被帶離現場的蘇靈燃都不會知道。
只有鋪天蓋地的媒體訊息，記錄了他毫無指望的愛情，和支離破碎的狼狽絕望。
看見一腔孤勇滿目天真熱烈的年輕人失控流淚，是一件令人不忍直視的事，於是，蘇靈燃合上手機。
“我不明白，遊戲副本為什麼要安排這樣一個npc，為了襯托顯示在下的冷酷無情，人渣本渣？”
系統先生無動於衷，顯得極為無情。
聯想到昨夜失之交臂的洞房花燭夜，蘇靈燃大約明白他是為什麼。
他矜持地說：“在下也很失望。”
但，蘇靈燃更失望的是，那個古怪的boss，除了在婚禮上曇花一現，他又不出現了。
蘇靈燃：難道我真的嫁給了死神？
俞家的別墅越發清冷死寂，除了零星幾個沉默的打理雜物的僱傭，幾乎沒有活人。
不過對方不出現的原因，倒是沒有隱瞞蘇靈燃。
據說，是因為什麼古怪的儀式，大家都認為，這是那位x先生為了避免自己也被新娘克死。
一個人呆在滿是幻覺的房間裡，正常人得瘋，但對蘇靈燃來說，這很有必要。
畢竟，看來看去，這些幻覺也是唯一能得到線索的npc。
幻覺比起一開始的被動剋制，開始生動起來。
會主動和蘇靈燃溝通，督促他吃飯，溫存地照顧他。
就像是，蘇靈燃不是嫁給了boss，是嫁給了他們。
這個遊戲看上去沒有第一個副本那麼危機四伏，好像很簡單明瞭，但是一直有一種在迷霧邊緣兜圈子的無能為力。
這麼久以來，好像一直臨門一腳就要成功，但實際上卻遙遙無期，一無所獲。
這樣下去，搞不好真的要失敗。
蘇靈燃想了想，在系統先生不在，幻覺還未出現的時候，翻出了第一個副本結束時候抽取的獎勵道具。
【被使用過的永不刪除的指令碼筆跡】，只要記錄在冊的筆跡，就算是遊戲策劃也無法刪除。
蘇靈燃快速翻過前幾頁那傷眼睛的字，在空白頁試著寫字。
——我是蘇靈燃。
但是，讓蘇靈燃驚訝的是，字跡一寫上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連因為筆頭按壓留下的痕跡都沒有。
難道是不能寫自己的身份？畢竟，原主人好像就沒有寫。
蘇靈燃又試著寫了別的，但是不管寫什麼，三秒之內都會消失不見。
他若有所思，這個筆記本既然是特殊道具，或許在上面寫字的筆也是特殊物品，又或者有什麼特殊的書寫條件？
另一個道具，【死神的玫瑰】，每個副本世界僅限使用三次，隨機召喚出玩家已經通關副本的任一boss的殘影，boss殘影存續期間，持續消耗愛意值。
蘇靈燃想了一下，他召喚出誰會對這個情景有幫助？
答案是，除了沈危以外的任何人。
沐誠、林墨、周林，這三個殘影都是boss的衍生，而且知道他們自己身為npc這一事實，或許對副本和遊戲的存在，有特別的訊息認知。
尤其是林墨和周林，林墨見過玩家通關的情景，周林是boss的終極狀態。
但是，這個【死神的玫瑰】怎麼使用呢？
難道是撕下來一瓣？
……
俞家別墅對面。
如果蘇靈燃看見，一定會很驚訝。
因為這裡的陳設幾乎是另一個俞家，沙發上安然坐著神態優雅閒適的俞父俞母，兩個人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集團破產，迫不得已讓兒子的遺孀和敵人聯姻，全家被迫搬出自己家的樣子。
在他們的前方，擺放著各種精密的儀器設備。
滿牆的大小螢幕上，鏡頭背景都是對面那個原本的俞家。
而且，畫面上都有同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人，當然是蘇靈燃。
在俞父俞母的面前，還坐著一個好整以暇的人，對方戴著寬簷帽子，帽子陰影下露出一隅冷峻理智的面容。
即便只是鼻樑和薄唇的線條，也足夠任何人看出來，這個年輕人英俊而聰慧，他的理智毫無同情心，洞察人性幽微，不作絲毫掩飾的直接。以至於讓人覺得像一臺精密冷酷的儀器，不分敵我，攻擊性的敏銳，足以解剖一切秘密。
但現在，這臺儀器在為他們而工作。這一事實令人極為安心。
“龍曜先生，我們已經按照你的計劃做了。那麼，還要多久能夠抓到他犯罪的證據。”
白髮蒼蒼，依舊精神抖擻的俞母，眼睛發亮極力鎮定問道。
是的，帽簷下的人，正是蘇靈燃出現在遊戲副本世界時，在案發現場見到的偵探先生。
對方顯然沒有食言，說了要找到真兇，就真的沒有閒著。
龍曜十指交握，臉上揚起絕對不會被人誤解的純屬禮貌、略顯敷衍的微笑，眼神冷銳。
“我是說了，請你們務必配合計劃，讓林染嫁給我偽造的神秘富豪，如果他再次作案，就可以抓住他現行。但是——”
他脫下帽子，眉眼的冷峻鋒利，一字一句犀利，像是咬牙切齒：“我可沒有說過，讓你們在他的周圍安裝攝像頭，秘密監控。先生女士，這是違法的行為。並且，程式不合法的途徑獲取的證據，在法官面前是無效的。望您周知。”
俞母一身的裝扮，優雅端莊，努力壓抑，仍舊剋制不住的激動：“我知道，我知道這或許是不道德的行為。但是，我顧不得這麼多了。我只想知道，我兒子是怎麼死的？我兒子那麼喜歡他，對他那麼好，他究竟是為什麼，為了一點錢就要殺了他？”
龍曜毫無基本的同理心，十指交握，理智闡述：“夫人，請您冷靜，現在我們還不能確定林染就是兇手。”
“他當然就是。除了他還有誰？我們都知道他就是兇手，但是沒有證據。他很可能害死更多人，人間的法律還拿他毫無辦法。我只想要真相，哪怕他繼續逍遙法外，只要能對所有人揭穿他的真面目，我願意坐牢，我也願意替俞鈞去死。”
俞父擁抱著淚流滿面壓抑聲音的老妻，不斷撫摸安撫著她消瘦顫抖的後背，低聲說著什麼。
龍曜不為所動：“在他的飲食裡下致幻劑，這也是為了真相和正義嗎？”
俞母抹去臉上失態的淚水，聞言，顫抖了一下。
俞父摟著她，低沉鎮定地說：“是我做的，我很想知道，這個人看到被自己害死的丈夫，他是什麼表情。”
龍曜冷銳的眉眼不為所動：“您在撒謊。”
俞母眼淚止住，極力恢復體面：“不用替我遮掩。是我做的又怎麼樣？我每天晚上睡不著，看著他心安理得睡在我兒子的床上。我抱著俞鈞的舊物，想著哪怕是冤魂，只要他能回來看看我，一次也好。可我夢不到。我睡不著，醫生為我開了安眠藥，我突然看到了致幻劑……我本來只是想自己用的。但真巧，他那天正好下樓喝牛奶。鬼使神差，我把加了藥的牛奶放回去了。上天保佑，他真的喝了。”
龍曜的眼神極冷，臉部的肌肉因為繃緊，幾乎忍無可忍：“恕我直言，開給你藥的醫生應該坐牢。長久的致幻劑會毀了一個精神正常的人，就算他罪無可恕，懲罰他的也只有法律。而你們，同樣站在被告席上！”
他的聲音冷冷的，像一把緊密的手術刀切割一切。
俞母被他的話刺得面色蒼白，她怔然：“只有最開始的一兩次。後來他不再碰牛奶了，微闌好像察覺了什麼，我醒悟過來，停止了這個行為。”
龍曜濃密的長眉皺起：“一兩次？勞煩您自己看看，他現在的行為，這是一兩次嗎？”
螢幕上的青年頭髮比起初見長長了一些，比起溫泉初見時候，那種遊離於人世之外，輕薄危險的美麗，他看上去溫和無害了許多。
唇邊一點似有若無的淺笑，微微側首，纖長的睫羽微垂，像是不經意，卻專注地聆聽著什麼。
就像是他的旁邊一直都有人影出現，那些人在對他說話。
青年俊美的面容底色清淡，剔透的眼眸沁著一點溫柔，被他看著就像是溫存含蓄的憐愛。
那點溫柔像海市蜃樓，一旦被直視發現，就會隱藏無蹤。
他眉睫一顫，忽然閉上眼睛，眉心微微苦惱，就像是突然被人親吻了額頭，一點僵硬無奈和強自坦然的無措。
這場所謂的婚禮，包括那位由龍曜先生扮演的未曾出場的x先生，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都只是為林染一人搭建的舞臺。
現在的俞家，除了林染，哪裡還有別人。
可是，他在跟誰說話呢？
俞母睜大眼睛，嘴唇顫抖，一時不知是恐懼還是喜悅。
“他，他說什麼？是俞鈞嗎？”
“莊婓越。”龍曜的眼神像一道不會融化的冰塊，“他在叫那個人莊婓越。應該是他第一任丈夫，那個死在婚禮前夕的男人。”
俞母呆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天輕輕地說：“俞鈞呢，他沒有一次想起俞鈞嗎？”
“誰知道呢，這麼多監控影片你們可以找人替你們翻譯，說不定真有。”龍曜語氣冷淡諷刺，“不過我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為止了，我查這件案子是因為俞鈞先生生前的委託，但我並不願意受僱於自認為正義就可以毫無原則底線的受害者家屬。”
俞父皺著眉，像是深思熟慮：“這件事是我們做得不對，如果龍曜先生要解除合作，我們不會勉強。如果你要報警，後果我會和妻子一起承擔。但是，我想知道，合作裡不是說只要做出俞氏破產的假象就行了嗎？為什麼，俞氏的股份真的被大量易主？”
龍曜微微一頓，回頭敏銳地看向他：“那你應該問你們公司的負責人才對。我的專項是查案，不是經營公司。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一點提示，你們那位能幹的孫子真是深情。畢竟是從少年時候第一眼就愛戀的人，即便對方從沒有一絲回應，也願意為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人，單方面付出一切。這種人才最是可怕，做出什麼來都不覺得意外。”
從偵探先生的嘴裡聽到葉微闌，老倆口的神情頓時一變，倒是沒有多少驚訝意外，只是微微的沉重和擔憂。
林染結婚的那天，葉微闌的失控和崩潰，全世界都知道。
除了林染。
但是，他們的兒子已經死了，決不能讓孫子也死於危險淺薄的愛情。
“可是，”龍曜平靜地看著他們，“哪怕是一次，你們就沒有想過，那個人可能是無辜的？”
“不會有萬一。”斬釘截鐵的回答，“如果有，龍曜先生為什麼會在這裡？”
龍曜沉默地看著他們，唇角微動，手機的簡訊突然響起。
掃過一眼，隨手關閉。
他抬起眼瞼，笑容幽暗冷酷：“說得也是。”
俞父站起來，身體前傾，眼神堅定：“即便合作破裂，您也會抓住兇手的是嗎？”
“當然。”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是蘇甜的戀愛攻略，如果覺得現階段懸疑太多，那是在給奶油鋪墊發酵，收尾的時候嗷嗚一口，就知道啦~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踏紅塵 2個；左玉璽、夏夏夏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1729、永相、jet'aime 10瓶；左玉璽、吃人血饅頭的jj 5瓶；christen、桐狐、曉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