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燃專心地研究著手中的【死神的玫瑰】, 嘗試著想揪一片下來。但是玫瑰嚴絲合縫, 非常堅固。
他嘆息一聲，頭疼放棄。
只好等系統先生回來了，詢問他是否知道道具的使用方法。
鑽石玫瑰紅得黯然，不知不覺就想起當初離開那個副本時候的情景，彷彿整個副本世界化作紛紛攘攘的玫瑰, 席捲追逐在他們的車尾。
睡夢中那澀苦甜美的花香, 又若隱若現。
蘇靈燃垂眸, 下意識輕輕地嗅了嗅。
鑽石玫瑰當然毫無香氣。
青年淡色的唇落在花瓣上，眉睫輕輕垂斂。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那朵殘缺的玫瑰像是瞬間鮮活起來。
一個虛無縹緲的空靈聲音，像是等待的久了的戀人：“你在想我嗎？”
蘇靈燃的腦海裡下意識顯露出一張少年的臉，尖銳瘦削，俊美得危險刺眼。
但是，當那雙黑暗冰冷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眉眼的線條分明寂寞得溫柔。
蘇靈燃眨眨眼，並不是想象, 那蒼白安靜, 極端危險近乎溫柔的眉眼，此刻就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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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手指緩緩抬起來，黑暗的瞳眸專注認真，像是在做一件極為困難需要絕對集中注意力的事，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
卻只是，稍稍停頓就離開。
“沈危。”
“嗯。”少年一眨不眨, 冰冷低沉的聲線，輕輕地回應他。
蘇靈燃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如果是殘影，記憶會停留在通關前，還是什麼也不知道的狀態？
“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態嗎？”
少年沈危平靜至極，低冷的聲音柔和：“通關遇到了麻煩嗎？每次見面，消耗的能量會很多，你現在還支援不了多久，直接告訴我吧。”
居然這麼善解人意。
蘇靈燃怔然，眼眸溫和：“的確是遇到一點麻煩。想要的線索掌握在幾個幻覺身上，但我沒有辦法從他們那裡獲取到。第一階段劇情快過去了，仍舊一無所獲。”
“並不難的。對你而言的話。”沈危明明面無表情，給人的感覺卻像是笑了。就像他銳利的輪廓線條，卻叫人覺得極端溫柔。
蘇靈燃：“我不明白。”
沈危緩緩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因為無法掌握力道的原因，握得極為小心。
反倒是蘇靈燃反手握住了他的。
沈危頓了頓，繼續往前走。
跟隨著沈危的指引，蘇靈燃走到了琴房。
莊婓越的幻影在輕盈的空氣裡凝聚，專心致志地彈著鋼琴。
沈危引著蘇靈燃，走到莊婓越的幻影邊上。
莊婓越的幻影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緩緩回頭。
他的眼神像安靜避世的貓咪，神秘疏離又優雅。
他先看到了蘇靈燃，然後是沈危。
看著蘇靈燃的時候，他是溫潤鮮活的，看到沈危時候無動於衷，卻無動於衷，像個假人。
沈危的手指牽著蘇靈燃的，輕輕放在莊婓越毫無起伏的心口，就像對著一團冰冷的空氣。
“他想，看見和你的過去。”沈危說。
莊婓越的眼眸眨了一下，瞳眸像是微微顫抖。
他面對蘇靈燃的時候一向鮮活，和真人一般無二，但也從未有過這樣情緒起伏的時刻。
就像是，困囿在原地的地縛靈，隔著千百年的時間，忽然醒悟，看見了平生唯一的執念。
沈危鬆開蘇靈燃的手指，半透明的身影發出微弱的白光：“報酬，下次見面的時候一併支付吧。”
白光消失的時候，莊婓越的心口卻散發出更加耀眼的白光。
蘇靈燃不得不得微微側首避開視線。
他的手指還停留在那冰冷的心口。
先聽到的，是一陣寒蟬鳴泣。
“好熱啊，燃燃你熱不熱？”
“熱。”他下意識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回應。
空氣裡的確很熱，破舊的小房間就更悶熱了。
小孩子們睡在修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小木床上睡覺，臉上紅撲撲的，汗水濡溼額頭。
蘇靈燃睡不著，因為他要更熱一點，他的小床上睡著除了他還有另一個小孩。
小孩似乎怕自己被趕走，睡姿乖乖的。
他悄悄看了看周圍，發現連周圍的阿姨都去午休了，小聲耳語一樣對蘇靈燃說：“你是不是很想吃雪糕？”
蘇靈燃有氣無力，很想說我不想，但是燥熱的天氣讓他覺得很渴，他覺得這時候要是有雪糕真是太好了。
可是，孤兒院的孩子沒有人吃過雪糕，除了如果有一些慈善企業家來慰問，或許有細心的小姐姐會想起，小朋友們想吃雪糕，特意買上一些帶來。
但是通常都不夠分，只有最乖巧聽話，年紀越小的孩子，如果身體允許，阿姨們才會讓他們吃一根。
蘇靈燃已經很大了，不能跟小孩子搶吃的。
“雖然沒有雪糕，冰棒也是可以的吧。”乖乖的小孩這樣說。
蘇靈燃睜開眼睛，側首看向他：“你幹了什麼壞事？”
“才沒有。”小孩兒抿抿嘴，拿出藏在手裡的東西，是一袋一毛錢一袋的汽水，汽水因為長久的冷凍，變成了冰塊。
冰塊把小孩兒的手凍得發白又通紅，他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生怕被人發現，將凍飲小心塞到蘇靈燃手裡。
“我替你看著，吃吧。”
蘇靈燃看著袋子外面的冰渣微微融化的水痕：“哪裡來的？”
“我攢了很久的垃圾偷偷賣了，有三毛錢呢。你快吃，被阿姨發現就遭了。”
阿姨嚴厲告誡過，那些零食果汁，都是什麼色素香精勾兌的垃圾食品，吃了會生病，好孩子不能吃。誰要是偷偷買了吃，是要被懲罰的。
蘇靈燃把冰飲遞給他：“你吃吧。上次不是你說想吃嗎？”
因為小孩兒想吃，蘇靈燃偷偷跑出去買了兩袋，結果小孩兒吃的時候被別的孩子發現了，舉報給阿姨，嚇得小朋友立刻將只吃了一口的飲料扔進了林子裡，毀屍滅跡。
雖然逃脫了被懲罰，但是再後來想去找就沒有了，傷心氣悶了很久。
小孩兒並不接，氣悶地說：“我才不愛吃，我以後都不愛吃了。”
是為了怕連累燃燃才扔了的，可是，那是燃燃很辛苦買來的，自己卻浪費了。
蘇靈燃笑了一下，咬開袋子一角，吮了一口略略融化的冰飲，的確一股過分的冷甜。
但是，用來消暑解渴卻也很好。
他喝了一口，遞到小孩兒嘴邊：“好像味道有些奇怪。”
“是嗎？怎麼會奇怪，就是按照上次你買給我的口味買的。”小孩兒慌忙喝了一口，確定了一下，“沒有啊，很好喝的。你再嚐嚐看。”
蘇靈燃又喝了一口：“還是很奇怪，你是不是喝得太少，所以沒發現。咬一口冰塊試試。”
小孩兒聽話的咬了一口：“冰塊不太甜。”
蘇靈燃也咬一口：“這塊甜了，你試試。”
就這樣，慢慢分食完了兩袋冷飲。
“好吃嗎？燃燃。”
“嗯。”
“我下次也買給你。”小孩兒在背後摟著他的腰，輕輕地，像是怕他熱了，就會推開自己。
他記得的，燃燃超級怕熱的，不喜歡跟人接觸。
蘇靈燃眼眸溫和，手指輕輕摸摸小孩兒略略粗糙的手指：“撿垃圾是買不了多少飲料的。但是你要是努力學習，以後就能拿很多獎學金，將來工作了，還可以買更多東西。”
“好。”小孩兒輕輕挨著他，“燃燃要一直跟我在一起，我會給你買很大的房子，一屋子的零食，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蘇靈燃慢慢閉上眼睛，陷入睏意：“好啊。”
……
“真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真是好人有好報。”
“是啊是啊，夫人一直致力於做慈善，連我們這麼偏遠破落的孤兒院都資助，還親自來慰問孩子們。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居然能碰上被拐走的兒子。”
“那孩子看著就很乖，出身教養一看就不是咱們這種小地方的人。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這次可終於脫離咱們這種窮窩窩了，以後有出息發達了，希望還能記得咱們。”
“記得咱們就不指望了，能像夫人那樣，支援孤兒院繼續運轉下去，我就心滿意足了。”
橙黃暖融的陽光下，小孩兒和疼愛抱緊他的女人相擁，女人擦著眼淚，不斷親吻他的額頭。
小孩兒臉上下意識流露依戀，又一點陌生卻意的不安，他微微掙脫女人，回頭看向樹蔭下的蘇靈燃。
小孩兒頓時燦然笑起來，對他招手，噠噠噠跑向蘇靈燃身邊，拉著他的手朝女人走去。
女人擦掉眼淚，疑惑又打量地看著不遠處的蘇靈燃，又看看旁邊的孤兒院負責人。
“我找到媽媽了，我有家了。我把媽媽和家人分燃燃一半，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蘇靈燃微微遲疑，這次他沒有說話。
……
簡陋的辦公室裡，優雅美麗的夫人和微胖的負責人說著話。
“我兒子很喜歡那個孩子，如果他的檔案資料合適，我想一併收養他。”
“這個，您的家庭環境在這裡，想要收養我們的孩子，我們當然求之不得。但是這個，您還是先看看資料。”
“……居然是這樣的出身嗎？”
“唉，他親身父親作奸犯科，結果沒做多久監獄就得病死了。他倒是好過了，女方是受害者，對這孩子還不錯，但命不好。她一死，兩方家屬沒一個肯接手的。後來就輾轉送到我們這來了。這孩子生得好看，本來有很多人就算他年紀大也不介意想收養他的，但是呢，搞到最後都沒有然後了。”
“出身是一個人決定不了的，只要品行好，我想沒關係的。但是，這些是什麼意思……”
“大多還只是接觸階段就解除了意向，因為……這個孩子別的都好，就是有點子虛榮，可能是小時候顛沛流離太虧著了，小小年紀就很聰明，對錢財太過看重了。目的性太強，年紀又小，不知道遮掩。不過，若是好好教，應該還是能更正的。”
“謝謝您，但是，我可能沒辦法把心思更多花費在別人的孩子身上，尤其，我的孩子離開我這麼久，我實在不願意我們之間再出別的狀況。”
窗外的樹蔭裡，蘇靈燃靠在樹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倒影著天上的雲紗靜謐。
寒蟬微鳴，他沒有任何失望或者其他，只是平靜。
……
“嗚嗚，我不走，我要燃燃，我要燃燃……”
“乖，以後我們每週都來看小哥哥好不好？你不去幫小哥哥看看我們的家嗎？萬一爸爸爺爺們超兇的，把小哥哥帶回家他會不會嚇到？”
“嗚……”
“但是，你可以攻克困難，拿下兇兇的爺爺爸爸，等他們投降了，我們再接小哥哥回家，你是男子漢，不能把困難留給別人。”
“好，好哦。燃燃，燃燃你要等我。”
少年安靜地看著他，眼眸溫和，摸摸他的頭：“好。那就拜託你了。”
……
第一次小孩兒和女人第三天就來了，帶來了很多禮物。
第二次是一星期，因為他們的家距離這裡實在太遠了，交通不便。
一星期一次的見面持續了很久，雖然中途好幾次變故延遲，有因為交通天氣，也有因為小孩兒的親人各種事務繁忙。
後來改為為孤兒院裝上電話，這樣就可以在不能來的時候打電話。
直到電話線被孤兒院不懂事的小孩子們玩耍的時候破壞，通話開始斷斷續續，再後來被老鼠咬斷，不能使用。
一個月後，蘇靈燃在孤兒院洗菜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什麼，抬起頭，看到面前穿得像個小王子一樣的小孩兒，笑容燦爛出現在他面前。
完全不顧蘇靈燃滿身的水，撲過來抱住他。
“燃燃燃燃燃燃，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
因為小孩兒的離家出走，事情鬧得有些大，這次，小孩兒受到了空前的懲罰。
那位因為失而復得的兒子再次險些失去的夫人，腿腳發軟站在蘇靈燃面前，失控流淚。
蘇靈燃安安靜靜聽著她幾近崩潰的祈求，微微回首，看向屋子裡梗著脖子倔強的小孩兒，小孩兒看到他，便露出燦然笑容。蘇靈燃也彎著眼睛對他笑，笑容微淡，很快消失。
……
“不是約定好了嗎？你要好好學習，才能賺錢買房子，買很多東西給我。”
“哼！是他們大人先撒謊的。我想燃燃！燃燃想不想我？”
少年微微猶豫，被長大了一些個頭超過他的小孩兒抱住。
他臉色微微蒼白，卻沒有任何反抗。
“如果你長大了，也會像現在這樣想我，我就告訴你。”
“我長大了，要買個自己的大房子，永遠和燃燃在一起。”
少年眼眸溫和，只是笑。
看到他笑，小孩兒微微氣悶，大聲說：“我喜歡燃燃，要娶燃燃當老婆。”
少年微微懊惱，臉上和耳尖染上薄紅：“小朋友知道什麼叫老婆，誰教你說這種話的？”
“沒有人，我就是知道。”
少年只是笑，眼神淡淡，在他澄澈的眼神倒影裡，足以看見未來迎面相遇，彼此身份千差萬別，無話可說，裝作素不相識的結局。
他伸手，捂住小孩兒的眼睛，親親他的額頭：“要，好好長大啊。再見。”
“再見。”小孩兒笑著說。
……
“燃燃被一戶人家收養走了，是很好的人家呢，比我們還要好。我保證，他會過得很好。”
“……”
“不管你怎麼鬧，這就是事實。全家真是太慣著你了，縱成了什麼樣？”
“爸爸別生氣，國外聯絡的學校已經安排好了，全封閉式的，久了他就忘記了。”
“是啊，那孩子出生不好，心機手段花樣百出，他那麼小，我們當時又不在他身邊，被騙了轉不過彎很正常，長大就醒悟了，叫他去和那人說話他都要面子不理會的。”
“再怎麼心機重，一點錢不能打發了，鬧成這樣，烏煙瘴氣的……”
小孩兒紅著眼睛，不哭不鬧，小聲不斷念著：“我不會忘記燃燃的，我永遠也不會討厭燃燃，我會回來的……”
他不斷翻來覆去記著回去孤兒院的路，要坐的車，要換的路線。
但是，孤兒院早就拆遷沒有了。
他們睡過的打滿木頭補丁的小床，和垃圾雜物一起堆在泥土裡。
只有院子裡玩鬧時候的柳樹上，寒蟬鳴泣，聲聲漸息。
他手背捂著眼睛，和那只孤孤單單的蟬一樣，只發出一聲小小的輕輕的嗚咽。
……
十年的時間，教育和環境的力量，足以讓一個笑容燦爛，野性難馴的小孩兒變成一個舉止優雅眼神冷淡的貴公子。
他優雅銳利又蒼白貴氣，像一隻孤僻避世的貓咪，活在只有他一個人的莊園裡。
外面鋪天蓋地的人想擠進他的世界，哪怕被看上一眼，但是他這裡只有蕭瑟古怪的秋風寂靜。
很多人都知道，少爺因為年少時期流落在外過，生了一場大病，身體不太好。
但是，沒有人見過他在異國他鄉全封閉的學校被健壯的同學欺負的時候，是怎麼叫他們從此見到他就退避三舍的。
社交媒體上對他的關注極高，但是很多訊息卻不敢貿然紕漏。
比如，從來只彈鋼琴，只聽高雅的古典樂的少爺，居然出席在極其簡陋粗鄙的選秀現場。
他擋在某個不知名的選手面前，眼眸清亮專注，一眨不眨，輕輕地說：“我想燃燃！燃燃想不想我？”
被擋住的青年真誠地說：“少爺，你認錯人了。在下叫林染。”
比如，他脫下只為全球幾個人量身定製的昂貴服飾，特意換上全身加起來只有幾百塊的衣服，沉默，亦步亦趨跟在一個三十六線選秀出身的少年身邊。
直到夜色將他們吞沒，城市的陰影裡，他抱著那個人的腰。
清寂的聲音微笑，低低地痴纏地念那個名字：“燃燃燃燃燃燃，你說了，如果我長大了，也會像當時這樣想你，你就告訴我，你想不想我的。”
蘇靈燃面無表情：“我真的，叫林染。如果少爺有什麼想法，我們可以坦率一點，直接來一場金錢和美色的交易。”
“騙子。”清冷的聲音含笑，“不過我也騙你了，我沒有和當時一樣想你。”
他把蘇靈燃抱得更緊，溫柔的聲音聽來寂靜，毫無稜角的堅定銳利：“我比過去和你在一起，比我們被迫分離，比任何時候都想你。”
蘇靈燃：“……松，鬆開。喘不過氣了。”
到底是身體的接觸，體溫引發的窒息？還是那過分熱烈，橫跨整個年少時光未曾消散的愛戀讓人眩暈？
蘇靈燃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當然是過去的系統君啊。
字數真巧，寫完一看，剛好是5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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