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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第九章 照片

警方在一家科達沖洗店,找到了疑似程瑤的“留言”。

事情是這樣的,科達店的老闆娘,在週六下午七點,也就是程瑤最後出門的當間,收到了這組底片。

程瑤付了現金,叫她把這些照片都沖洗出來。

老闆娘還特意問了一句,關於照片裡的內容。

程瑤不冷不熱地回答說:“家庭聚會。”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家庭聚會。

“哪門子的家庭聚會嘞?”

老闆娘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沖印照片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在我跟那位韓姓老警察複述程瑤的故事之際,城鎮的另一頭,照片洗出來了。

程瑤使用一臺老式照相機拍攝的十二張照片,都是針對一個場景的特寫:犄角旮旯,和成堆貓狗殘屍。

背景是昏暗的暗色瓷磚,似乎很髒,沾滿死蟲和汙垢。

那些貓狗也很髒,像是那種小區附近流浪覓食的貨色。

它們死了,死得很慘。

如果你仔細看,就會在每只死貓死狗的脖頸上,看到一道小巧的月牙狀傷口。

週一,上到上午第二節課的時候,我又被爸爸帶到“局子”裡去了。

我從小就進出局子,十分頻繁,但這幾次情況有些不一樣,我也必要配合。

他們給我看了十六張照片。

其中十二張是程瑤拍攝的,場面極慘。

其他警察覺得不能給我看這些,是爸爸一再說沒事,替我打包票,我才得以欣賞到這般“美景”。

另外四張,則讓人更加無法直視——

背景是白色瓷磚地,一看便是住宅的廁所。

兩個死人,一男一女,全身一塊塊的紅色,是被掘出來的肉,表情猙獰,死不瞑目。

在他們的脖子上,那月牙狀傷口,像是誰邪笑著,在上面匆匆留下的一個死吻。

我渾身一哆嗦:“這難道就是……”

“程瑤的父母。”

韓警官告訴我,“93年,外地,結案結得不明白,找不出所以然,硬說是猴子咬的。”

“額……真的?”

我開始魂不守舍,回想起前幾天在肯德基,我對程瑤的質疑,和那毫無理智可言的羞辱。

再想想程瑤可能已經慘遭不測,那種感覺真的是不能再糟了。

他們叫我再講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要足夠詳細,包括程瑤說的,現實經歷的,全部都要講明白。

這回我發揮得還算不錯,好歹是把所有重點都劃清了。

爸爸和韓警官面面相覷,再一同看向我,醞釀著要說什麼的樣子。

“你們真覺得那只鼠怪是存在的?”我問。

沒人回答。

那一副副凝重的表情,我總感覺他們知道什麼,而且原本是要與我說的,否則也不會給我展示那些照片。

不幸的是,他們貌似在最後改了主意。

只是謝謝我的幫助,就把我給打發走了。

“你們到底掌握了什麼?”回學校的路上,我坐在爸爸的車裡,鍥而不捨地問道。

也許就是和爸爸相處慣了,嚴格來說,關於案子的種種,臺面上,我根本就無許可權觸及。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爸爸悶悶地說。

這一系列乾燥沉重的氣氛,讓我感覺害怕。

“對了,肖冰,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女孩?”

車子拐入一個小道,在我給出否定回答的同時。他搖搖頭,潛臺詞是“我不信”。

“好吧,如果我承認我喜歡。你能給我一點情報嗎?就像以前那樣?”

“這次不一樣。”

“我喜歡她。”

我開始兀自坦白,在車後座上唸唸有詞,“雖然我前段時間誤會她了,以為她是一個……爸,我不想讓她死,我還有話要說,起碼要說上一個對不起吧?”

“垃圾房。”

“垃圾房?”

“就是我們小區的垃圾房,舊的那個,西南角,馬上要被翻掉蓋樓,已經不用了。”

爸爸還是忍不住說了,“那垃圾房有一個小暗室,本來是放清潔工制服的……那些貓狗屍體就在那裡,現在還在那裡……那個,肖冰。”

“什麼?”

“別插手了。”

車子停了下來,學校大門赫然出現在右側的視野裡,“這比你想象得要複雜得多。”

我慎重地點點頭,決定今晚就溜去垃圾房那兒看看。

……

先別討論了,讓我再講一段。

貓狗屍體肯定已經被警方轉移了,我好不容易從家裡溜出來,又好不容易找到了垃圾房的小暗室。

忍受著這裡天煞的臭味,卻沒能看到要看的東西。

我一個手撐著暗室的拉門,拿出小包裡的手電筒,心情忐忑地照亮。

那陳舊的血跡就凝固在那裡,暗暗的,有些油光,有一股可怕的氣場,像是爸爸的那句“別插手了”。

它們一起進攻我的腦子,想要嚇退我。

我沒有被嚇退,而是蹲下來,更仔細地觀摩——可又能看得出什麼呢?

說實話,就算那些屍體還在這裡,我也不知道自己具體該幹些什麼。

手腕上的電子錶發出滴滴的聲音,整點報時,已經是21點了。

我焦躁地站起來,頭差點就撞到暗室的上門檻。

就是覺得應該做些什麼,是的。

否則,待在家裡,寫完作業,我就會惶惶不安,想著程瑤是不是死了,像之前兩個女孩,也像她的父母那樣,渾身都是血窟窿,脖子上划著一道工整的傷口……

為了暫時麻醉自己,我溜出來了,像一隻可悲的無頭蒼澠。

事情是從豎笛女孩遇害開始的。

從垃圾房出來,沐浴在乾淨的夜空之下,我深吸幾口氣,開始思考——

豎笛女孩遇害之後,“鼠王殺人”的訊息傳開了,人們開始惶恐不安。

那天晚上,我和程瑤遠遠地看到了鼠王,和它的“主人”陳建兵。

被警方逮捕之後,陳建兵承認自己憑空“製造”了鼠王,並利用它殺害了豎笛女——這是一個謊話,極其瘋狂的謊話。

真相是,陳建兵目睹了豎笛女孩,被一團鼠王咬死的全過程,想要“攬罪”,便做出了屬於自己的“鼠王”。

真他媽瘋子。

話說回來,那真正的鼠王,據他所說,個頭很小,和程瑤的說辭不符。

根據那月牙狀的傷口,她說殺人者是一隻來自過去的怪物,小時候,那只鼠怪反覆折磨著她,並在最後殺死了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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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只怪物找到了這裡。

目標明確,殺害的女孩也跟程瑤兒時的模樣神似,像是一種挑釁,又像是認錯人之後的憤怒行徑,誰也說不清楚。

重點是,程瑤說那家夥有一個床頭櫃那麼高,而陳建兵看到的那群老鼠,個個也沒有巴掌大小。

這是矛盾的,不是嗎?

為了解釋這個矛盾,我約程瑤出來,想要問出個所以然,卻十分無謂地吵了一架。

第二天傍晚,程瑤留下一沓死貓死狗的照片,像是她之前所說的線索,然後就不見了一從此人間蒸發,直到現在,都沒有下落。

我覺得程瑤的失蹤,跟我多少有點關係,說不上來具體的,但對此我很確信。

這也是我非得溜出房間,明知無用,也要試著一探究竟的原因。

程瑤會不會不樂意呢?

我把93年發生的一切,全都轉述給了警方。

真操蛋,那群知恩不圖報的傢伙,我都傾囊相助了,還把我完全矇在鼓裡。

我知道這都是硬性規定,但的確讓人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