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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第二章 悽慘男屍

他不在自己家裡。

因為兩天沒收到他的回電,我特意上門找他。

屋子很亂,衣櫃像是被爆破了一般,衣褲四處都是,胡亂地散著,造成一種“離家出走”的既視感。

我有些害怕,聯絡了那位護士朋友。

她說劉醫生已經三天沒來上班了,也沒有請假,同事們都很擔心。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她驚訝地反問我。

“不知道,他已經有三天不接我的電話了。”

“媽呀,會不會……”她沒有說下去。

緊接著,我又給劉澤超打了幾通,最後,我決定報警。

很巧的是,還沒等我撥出報警電話,劉澤超的頭像便跳上螢幕,伴隨著手機如釋重負的振動。

我立馬按下接聽鍵。

“小姍……”

“你怎麼了?你在哪裡?還好嗎?”我太著急了,以至於一連問出了三個問題。

“我……”他有氣無力地說出自己的方位。

是一間老城的舊賓館。

“賓館?在賓館裡幹什麼?”

他的語氣很不對勁,回答也是模稜兩可。

“劉澤超?你到底怎麼了?”

話筒那邊一片寂靜,只有呲呲的電流聲。

“我能過來嗎?”半晌,我問,心裡突然沒來由地生氣。

“可以。”

路程不遠,我推掉了和幾個朋友說好的晚餐,立刻動身。

半個小時後,我會見到頹喪過頭的男友,他會告訴我一切,關於那個不速之客,關於醜女宴,也關於他自己。

雖說沒有預測未來的能力,但我依舊有預感——要開始了。

下面,便是故事理論裡說的“激勵事件”。

嗯,預感正確。

是單人套房,我冥冥中松了一口氣。

在看到窩在沙發座裡的劉澤超時,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提了起來。

他的狀態,怎麼說,糟得不能再糟了。

比喻一下,就像是大病初愈,剛開始好轉的時候。

雖說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但很明顯,是見識過鬼門關的人,而且陰影還在。

桌子上放著一堆空啤酒瓶,還有被揉成一團團的餐巾紙,整個屋子裡發出難聞的味道。

他被什麼打垮了。

我想,跟他爸的自殺沒有關係,否則不會現在才挎。

我試圖把他從沙發墊里拉出來,他卻絲毫沒有順勁的意思。

我惱羞成怒:“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

“不打算跟我說說?”

“我們還是分了吧?”

“為什麼!”他突然來這麼一句,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他嗚咽了一下,回答我:“因為我是怪物。”

我看著他。

他說他是怪物,還不如說是“被怪物生吞過”來得貼切。

“誰說的?還是你自己這麼認為?”

這時,他看著我,眼神奇怪,像是給自己開啟了一道閘,“咔嚓”一聲,決定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三天前,有一個男人……”

三天前的傍晚,一名不速之客敲響了劉家的家門。

劉澤超也是剛剛下班回家沒多久,看了一天的診,累得趴倒在床上,還沒躺穩,門鈴便響了,伴隨著擲地有聲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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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請問是劉德輝家嗎?”

玄關口的是一個老男人,50歲出頭的樣子,跟自殺的劉德輝一般大,高鼻梁濃眉毛,年輕的時候應該很英俊。

進門後,他介紹自己名叫張鷹,是劉德輝從前的朋友,已經數十年沒有聯絡了。

前些日子,看到了那則墜樓的新聞報道,裡面的當事人,暴露無遺的姓名勾起了他的回憶。

至於新聞報道為何會寫原名,我當初也很奇怪。

在經過多方打聽,確認死者就是自己的舊友之後,便決定登門拜訪了。

“你爸爸的老友?”我覺得自己抓住了重點,“你有沒……”

“是的。”

劉澤超虛弱地點點頭,“我問了他以前的事情。”

跟我想的一樣。

劉澤超不會放過這樣的一個好機會。

他想深入瞭解自己的父親,還想知道關於母親的事。

既然父母都不在身邊了,還有什麼方法,比詢問一個父親的舊友更有效力呢?

他開始熱情地招待起來。

張鷹受寵若驚的樣子,反覆地說他只是來關心一下,不用這麼大張旗鼓。

隨後,劉澤超開門見山地問起了過去的事——劉德輝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的愛人又是誰?

令人沮喪的是,張鷹似乎也不太願意回答。

“呃,這個,我也不清楚啊。”

“你不是我爸年輕時候的朋友嗎?你們怎麼認識的?”

“你爸真的沒有……跟你提過任何過去的事?”他反問。

“何止沒有。”

劉澤超這麼說,率先把一切托盤而出。

關於劉德輝的寡言,酗酒,暴力,和怪異,以及自己水深火熱的幼年,童年和青年時期。

聽罷,張鷹陷入了沉思。

濃眉蹙著,像是什麼戲劇裡的角色。

“劉德輝這樣了啊……”他喃喃自語。

劉澤超敏銳地發現,他在輕微發抖。

“先生?”

張鷹回應他的叫喚,很愁地盯著他看。

這樣子持續了好久,把劉澤超看怕了。

“怎麼了?”

“其實……我跟你爸爸也不算什麼朋友。”他坦白,讓人霎時間一頭霧水,“不過,關於他的過去,我想我能多少幫你解答一些。”

“什麼?”

他卸下自己的雙肩包,拿出一臺MacBook電腦,邊開機邊說:“是1993年,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

……

“1993年,是二十幾年前了!”肖冰算著,“這時間線!”

“是25年前。”錢子雯補充道。

“那一年發生了什麼?跟標題醜女宴’有關嗎?”

“很聰明啊,徐鵬。”

……

在那篇存於網盤的舊報紙截圖裡,有一具全身上下都被打上馬賽克的屍體。

“死者的名字是徐隆。”張鷹對劉澤超說。

一半是按照報紙上的內容,另一半則像是自己的發揮。

話說回來,劉澤超回憶,張鷹在說的時候,似乎並沒有看著電腦屏幕。

“1993年10月6月,警方在一條貫穿城區的人造河裡,發現了一具男屍。屍體十分悽慘……”

“怎麼悽慘?”劉澤超有些不明所以,怵怵地問道。

也許全身超過50處的燙傷,足以表現“悽慘”二字。

但那個男人的屍體,卻遠不止於此——

上半身,佈滿類似是鐵鏈造成的打痕,跟密集的燙傷重疊在一起。

眼睛彷彿還能傳遞神色,慘淡而無神,給所有人一種不好的感覺。

屍檢後,警方發現死因不並不是上述的皮肉傷——

而是由“腎臟急性衰竭”引發的猝死。

血液裡,檢測出了比臨界劑量還大五倍的姓藥,和迷幻劑殘留。

劉澤超跟我轉述的時候,那具悽慘的男屍,彷彿就躺在賓館的床上。

沒有馬賽克,每一寸皮膚都是那麼真實,燙出的焦紅點,疊著皮開肉綻的打痕,眼神連線著深淵……

這是小說家訓練有素的大腦在作祟,看到了比轉述者本人還要多的東西。

“這具屍體怎麼了?跟你爸爸有什麼關係?”我問。

劉澤超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問那個叫做張鷹的老男人。

張鷹深吸一口氣,說了下面的話:“死的可能是我們任何一個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爸爸——任何一個人。”

“你是兇手?”

“不,不,你還沒懂,哎呀!”張鷹突然變得有些暴躁,像是後悔攤開這些往事了。

恢復了半晌,又繼續解釋下去,“我不是兇手,我說過,死的可能是我們任何一個——我們都是受害者。”

“受誰的害呢?”

“醜女皇。”

“醜女……什麼?”

“醜女皇。”張鷹重複道,面容有些猙獰。

既然都說到了這裡,張鷹一咬牙,乾脆把事情全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