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突兀的水聲驚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史蒂夫，他迅速蹲身，手支地，胳膊繃緊，警惕地看著浴缸的方向。
終於睡飽了的安格斯在黑暗裡看清了人類的每一個動作，手扒在浴缸上收緊。他清楚是什麼把自己陷入了這個境地。也知道是誰救了自己。
張嘴，剛一用力，他喉嚨一陣扯疼。乾咳了幾聲，呸呸了幾下，他看著浮在水上的點點紅色。
抿抿嘴。
史蒂夫身體鬆懈了一些，潤潤唇瓣，沒先有動作。
安格斯看著他，也沒動。
水被撥拉出聲音，適應了黑暗的史蒂夫依稀分辨出安格斯只是盤起腿坐在浴缸裡看著他。
看樣子似乎不打算打架。
“你能懂我嘛？”史蒂夫眉毛皺著試探出聲。
安格斯看著史蒂夫，微微眯起了眼睛，手在水裡滑了滑。
哼。
人類看上去很糟糕，非常糟糕。
糟糕透頂，像是離群的魚。
“please――我有必須回去的理由。”執著，懇求，示弱，迫切。
是屬於史蒂夫的聲音，就是暗啞變調，像是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疑惑，不確定。
陌生的溫和男中音。
史蒂夫換了一種蹲姿。他在和自己說話，雖然……不是很懂他到底是想要表達什麼。
但是總算沒有一醒就要吃自己。
他試圖從破碎的話裡分析出人魚到底是想說什麼。
“女士，不論發生了什麼，你都要堅強的活下去。”
“不能隨意輕賤自己的生命。”
憤怒夾雜著憐憫和恨鐵不成鋼。
說完，安格斯就沉默地看著史蒂夫。他嗓子疼，也不開心。
史蒂夫……解析失敗：“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理解了。”
安格斯接受了他的歉意和挫敗，心情好了一點兒。
他聞到了人類身上的血腥味兒，自己留下的傷口好不了的。
“餓了嗎？”
“我可以……喂你……”商量，詢問。
他趴到了浴缸的邊上，張了張自己的嘴，然後指了指史蒂夫的肚子。
史蒂夫……這兩句意外的很容易懂。
這是餓了…吧，是餓了吧？
聽別人…魚用自己的聲音和自己交談這種體驗，真的非常的奇妙。
“我就當你餓了吧……”史蒂夫放鬆，起身開了浴室的燈。
安格斯對於人類的態度很滿意。
電重新供上了，
浴缸裡猛地發出一聲巨大的動靜以及短促的嘶啞叫聲，史蒂夫眼疾手快地關了燈，再轉頭看到的就是已經開始出現亮藍色魚鱗的雙腿，和那雙有微光的獸瞳。
史蒂夫搓了搓自己的太陽穴：“ok，no lights。”
“這是成功的第一步了……”史蒂夫咂咂嘴，深吸一口氣，合著什麼情緒吐了出去。
把買的生鮮拿了過來，史蒂夫選擇把魚扔到了浴缸裡。
……之後就再沖洗一下吧。
安格斯開始進食，進嘴的瞬間，他就呸呸呸全吐了出去。
抓起剩下的魚，他劈頭蓋臉地砸向了站在一邊的史蒂夫，鼓起了腮幫子，發出嘶嘶聲。
史蒂夫猝不及防被魚砸了個滿頭滿臉，抓住最後一條衝自己過來的‘暗器’，一手的溼滑冰膩。
“……anddead meat。”很快想通，史蒂夫彷彿自言自語。
安格斯沉下水，在水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史蒂夫居高臨下看著明白地表達著不滿的安格斯，讓自己深呼吸。
“我這裡還有些別的，但是……我不確定你吃不吃，或者說能不能吃。”史蒂夫想了一下還是轉回身去拿那些速食的食物。
在這裡想給他找些鮮活的生肉，真的不容易。
翻了翻，他拿了麵包，零食按照主要成分不同也各拿了一些重新進浴室。
不一會兒浴室地板上就被霍霍地全是食物殘渣了。
但史蒂夫覺得結果還是要比他想象的好多了，起碼暫時是不用自己去抓些活魚或者掐死三樓波奇先生的狗了。
麵包碎蔫搭搭的糊在地上，別的還有些什麼，看著有些噁心。
史蒂夫的衣服也很髒了，因為人魚不吃的東西全都會砸到他身上。
……他還躲不掉。
吃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在安格斯就要恢復魚尾一尾巴拍碎浴缸的時候，史蒂夫成功地用一罐葡萄果汁堵住了他的嘴。
另外能吃進去的還有各種甜甜的東西。
總結起來，就是甜水和甜食，不能是葷的。
史蒂夫脫了髒兮兮的衣服，乾脆就裹著浴巾，也沒再折騰換一身了。
看著吃東西的魚，他抹了把自己的臉，總算是能消停了。
安格斯抱著罐子敦敦敦地喝，喝不到了以後就湊在葡萄果汁的易拉罐口裡瞅，然後搖晃著想要把裡面的葡萄粒晃出來，但是不管怎麼晃都出不來。
他眯起眼睛，手動作加快，晃出了一片殘影。
史蒂夫看著他暴躁的小動作，上一秒還很心累，下一秒就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嘴角扯開沒多久，安格斯就呲拉拿牙把易拉罐整個扯了個稀碎，葡萄粒兒啪嗒掉進了浴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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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格斯撈出來，放進了嘴裡，抿在嘴裡發出細微的嘬動的噗晟
就跟放進攪碎機攪過的易拉罐悽悽慘慘地躺在浴室早就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如同慘遭蹂-躪的破布娃娃。
史蒂夫……需要說的東西驟然太多，全堵在了喉嚨裡。
他選擇沉默是金。
安格斯嘗著從未體會過的濃烈味道，很多不開心都被拋到了腦後，嘴砸吧著，發出小小的黏音。
就是有些暈乎乎的。
史蒂夫這次倒是能輕易判斷出他是在開心了：“喜歡甜？”
他沒買多少糖分高的東西，但是最近二樓的太太看到自己總喜歡給自己塞糖，據說是因為戒菸，改吃糖了。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只是提醒了吃的開心的安格斯這裡還有個人。
安格斯把史蒂夫找出來的糖果整個塞進嘴裡，然後扯出咬碎的糖紙，糖果被咬的嗝拉嗝拉響。
他看著人類的臉，磨著嘴裡的味道。
視線下移，凝視著他的腹部的傷口。
嘛，既然答應了，他也給自己吃的了，那就照顧一下他吧。
之前安格斯很快就琢磨出了為什麼自己都大發慈悲地把人放走了，這人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肯定是因為弱病殘了，太虛弱才被族群排斥了。
所以即使回來了也很難過。
自己被帶到了人類的地盤，暫時也沒辦法入海捕獵，那就要些食物作為治好他的代價好了。
於是就愉快的達成了交易。
安格斯覺得自己在飄，但是還記得答應的事不能不做。
坐起身，他晃晃腦袋，拍拍浴缸的邊緣：“來吧，我們先上去。”安撫，邀請。
史蒂夫本來就直勾勾看著安格斯吃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看著他吃東西的樣子很能解壓。
乍聽到短句，還沒反應過來。
安格斯又拍了拍浴缸邊緣，挪出了一小塊兒位置：“來吧，我們先上去。”
史蒂夫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領會錯了意思。
安格斯又重複了三遍，不滿地發出了嘶嘶聲。
史蒂夫抬右手撓了撓自己左邊的太陽穴，最終從後倚著的洗手臺站起，緩慢往浴缸邊走去。
安格斯趴在浴缸邊，顯得非常的乖巧。
距離只有不到30公分了，史蒂夫慢了下來，安格斯歪著腦袋看他：“來吧，我們先上去。”
靈光一閃，像是抓住了些什麼。史蒂夫看著安格斯，嘴動了動，還是沒說什麼。
一步跨近，把自己放進了安格斯往前傾一下就能咬到的距離。
安格斯眨眨眼睛，動了動臉，露出一個笑。
史蒂夫迅速後退，安格斯猛地從水中撲出把人按倒在了溼滑的瓷磚上。
砰――
渾身緊繃的史蒂夫很快就發現自己雖然好像被‘襲擊’了，但是卻能輕而易舉地制止住安格斯。
心裡一鬆，他有些驚疑。
安格斯泛著藍鱗的腿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復了原樣，就以完全人類的姿態那樣跨坐在他的身上，手腕被人類緊緊抓著舉在空中，本魚正眨著眼睛無辜地看著人類。
史蒂夫……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能直視這樣的眼神。
他訕訕地鬆開自己的手，看著安格斯迅速泛紅甚至開始往紫紅方向發展的手腕，乾咳了一聲：“抱歉……”
他已經被這條魚整出非條件反射了。
安格斯被放下手，順勢就把手按在人類的胸膛上，捏了捏。
史蒂夫胸口一麻，呼吸窒住。
安格斯歪頭看他，然後拍了拍他的左胸口，不解。
史蒂夫……他是個骯髒的人類。
手底下的搏動恢復了正常的速率，安格斯垂頭看著他，長長的頭髮七零八落地糊了史蒂夫滿頭。
史蒂夫想起身，卻不知道為什麼被那雙眼睛定住了一樣，遺忘了要起身。
安格斯坐著往下蹭了蹭，史蒂夫繃緊肚子：“你……”
撥開自己的頭髮，安格斯俯身舔上他肚子上的傷口，史蒂夫陡然瞪大眼睛：“你做什麼！？”
安格斯眼睛一眯，抬頭張嘴咬住史蒂夫伸過來的手腕。皮膚一陣刺麻，史蒂夫頓住，他沒有用力，也沒有破皮。
有點兒像是……玩鬧的啃咬。
舔傷口……在動物裡是一種治療的行為吧……
史蒂夫微妙地想著。
收了自己的力氣，史蒂夫抬起另外一隻手撐住他的肩膀，把魚推到自己腿上，終於能抬起上身拉開距離：“不需要。”
“……快好了。”人魚這是……在示好嘛？
史蒂夫看著安格斯咬著自己的胳膊，琢磨著。
安格斯咬他本意只是阻止人類亂動，但是咬著人胳膊的牙齒卻忍不住搓動了一下，口水流出來了。
史蒂夫……
示好…還是嘴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