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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完了!比大家想的要文盲多了!

這一刻,絕望的情緒在蔓延。

“雖然墨精認可了……但主翰怎能這樣輕率,定下。”執事絞盡腦汁想辦法推脫,反正他自己是不贊成的,“再說,小深畢竟剛剛入宗,甚至還只是外門妖族,主翰由來都是羽陵正式弟子擔任的。”

他越說也越流暢了,不錯,正是這樣。

主翰也是執事之一,誰坐上這個位置,不是花了上百年時間啊。小深來了才幾日?

另一名執事想的則更多,“不對,墨精怎會選無才之人做主翰,這裡頭恐怕還另有原由。宗主,您說呢?”

這個猜測也是正常的,修真界奇遇,那向來是不少的。

尤其他們羽陵宗,光是從小撿到上古法寶的就有十好幾號……

這墨精雖然是羽陵特產,但正因它們從不輕易踏出羽陵,說不定有些隱藏習性,大家都不知道呢。

謝枯榮沉默,他倒是有猜測,小深是祖師命我救下來的,和羽陵宗關係匪淺,資歷又怎能尋常視之,說不定這被墨精認可,也與祖師有關呢……

不過這也都是猜想,眼下的事實就是小深還不識字,修為也未恢復,主翰不是那麼好做的啊。真是難辦。

小深無所謂地道,“你們聊好了麼,其實我不想做什麼主翰。”

這不是給他多找事麼,他悄悄看這些人,再說了,做主翰有什麼意思,以後你們都叫我殿下……會成語了不起麼,他記住這幾個鹿砈耍院竺刻煨匆黃杷癱玖奈惱隆

謝枯榮忽然想到什麼,卻是對小深頭上的墨精道:“你覺得呢?”

其他人亦是想,對了,我們討論這麼多,最後還是要看墨精的意見,難道,他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了麼。

要是這樣,書林主翰就不會懸置三年了。

負劍墨精有了反應,它從小深頭頂站起來,兩手抱臂,嚴肅地看著大家。

有反應。

謝枯榮問:“你們就認準了小深?不可另選了?”

負劍墨精端坐在小深頭上,嚴肅地點頭。

眾人嘆息,怎麼會這樣……

還就認死了小深。

執事氣悶地道:“反正,反正我還是不服!我認為,至少要在他認完字之後,就算主翰再空懸幾年,等他接任,也理應如此。否則就是上任,他也擔當不起這大任。”

怎麼,墨精可以莫名其妙選小深,他就不可以無緣無故抗議麼,何況他不是無緣無故。

“誰不服?”

一道讓大家有點頭皮發麻的聲音響起,轉頭一看,正是商積羽踏入鴻韉睢

商積羽白衣如雪,語氣卻恐怖得很,“陳確長進這麼快?就修得不伏境(第九境)了?”

陳確,也就那很不服的執事:“……”

他一下洩了氣,羞愧地拱手見禮道:“沒,沒,師叔。”

“那方才是在吹牛?”商積羽這就明顯是找茬了。

陳確面紅如血,吭哧吭哧道:“不,不敢。”

他瘋了,他怎麼知道商積羽沒事突然出碧嶠峰,還抓著他嘲諷啊,他好莫名奇妙,倒黴。

“師叔容稟,我們只是在討論懸置三年的書林主翰一職,墨精選中這剛入外門的妖族少年,我覺得不合規矩,且透著古怪。”

“我覺得可以。”商積羽道。

眾人:“………………”

連謝枯榮也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砸暈了,小師叔這麼說了,那這幾個執事肯定也不敢反駁。

別說這樣不合規矩了,商積羽其人就是最不規矩的存在……

說起來,在墨精之前,是商積羽啊,打破了一直以來的習慣,非要為小深解禁制。

謝枯榮也無心搭理那些瘋狂向他使眼色,想詢問商積羽到底怎麼了的執事,順勢道:“主翰空置三年,弟子們早就抱怨連天了,事急從權,既然有小師叔擔保,我看請小深做主翰,也無不可。”

諸位執事無語,但誰也不敢出頭了。

小深居然有商積羽做靠山,那實在沒辦法了,沒看宗主也順勢把責任甩出去了。可惜啊可惜,主翰每年能分到的天才地寶一應法器也是相當多的,他們都有自己想推上去的人選。

修真界有句俗語,道是修出來的,仙是堆出來的……

哪個宗門的好苗子,不是好東西仔細喂著,讓他們的修仙途更為坦蕩。

在商積羽的虎視眈眈之下,謝枯榮把主翰的令牌交給了小深,又不放心地道:“小深,你還是要加緊認字。這主翰歷來是宗門弟子的半個老師,你不能辜負這些好學問道的弟子啊。”

小深心不在焉接過令牌,甚至有幾分不情願,他小聲對道彌說:“真不想做,有這個又不能作威作福。”

道彌:“……”

不是,他怎麼覺得小深哥早就挺作威作福的了,尤其是告狀的時候……

……

出了鴻蒙殿,小深看了幾眼商積羽,“怎麼是你啊。”

唉,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個。

商積羽微微一滯,這自然而然流露的嫌棄與遺憾,明明是他特意趕來給少年撐腰……雖然意有所圖。

“還有,主翰我不想做啊,我不想幹活。”小深甚至有點委屈,再次抱怨,什麼時候龍還需要工作了,只有他派活兒給別人。何況那些人還覺得他做不好呢。

“你還真是會得寸進尺。”商積羽抬手,輕輕流連在小深的臉頰,明明弱得不得了,卻有著極其敏銳的嗅覺,彷彿能夠篤定他不會傷害自己,這樣囂張。

他的手觸到小深的頭髮,和一團漆黑之物對上,動作定住了。

負劍墨精也回視商積羽,皺了皺鼻子,丁點大的五官也露出了反感之色。

商積羽看清楚墨精的五官,嫌棄地瞥去一眼。

一大一小,相看兩相厭。

對視數息,商積羽漠然彈指,墨精飛了出去,空氣中飄過似有似無的細碎聲響。

小深:“……”

小深怒道:“你幹嘛彈它??”

負劍墨精被彈飛到了一丈之外,身體倒是在半空中穩住了,踩著它的水墨劍,又搖搖晃晃飛了回來,被小深接住,攏在手裡。

商積羽輕哼,倒也沒有把小深的手掰開,再彈一次墨精,算是忍下來了,“難道你不想知道,給你下禁制的人是誰?”

小深本來想走的,聽見這話,一下子停住了,“什麼意思?”

他當然想知道!他被紅袍人害得那麼慘。

“你聽說過術效羽陵嗎?那人所下的禁制雖然奇巧,但任何術法不可能憑空而來,一定有跡可循。書林藏書無數,各類流派具在,更有各類分析對比文章。你從中搜尋,自然能找到脈絡。如此,至少也能推測那人的背景。”商積羽道,“若主翰空懸,有些東西,可是看不到的。”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書林對小深還真是一個好地方。他睡了一萬年,對人間的發展早就不清楚了,可偏就有這樣一個地方,以文墨載萬年源流。

――除了小深不識字,其他部分都絕佳。

不過在小深眼裡,滿羽陵宗都是欠他債的人,他自己識不識字又有什麼關係,這些人識字就行了,可以奴役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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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深已經開始幻想自己把紅袍人給揪出來後的場景了。

“那你有話要對我說麼?”商積羽意味深長地鼓勵他。

小深狡猾地道:“雖然我可以去找線索,但還是你自作主張叫我當的主翰,所以我才不用道謝。”

商積羽先是嗤笑,隨即道:“我要的不是謝謝。”

小深頭也不抬,“那就更沒話說了!”

商積羽一眯眼,換了個人,看到他這煞氣十足的樣子,早嚇得求饒,可小深還是自顧自低頭戳那墨精的肚子,討人厭的墨精也甚是親近他,說不定也是因他這蛟屬的身份。

他心中有什麼蠢蠢欲動,按捺不住地把小深的臉抬起來,威脅道:“你再想想。”

小深確實是不明白,另外他可還記恨著商積羽呢,於是兇惡地龍嘯:“不想嗷!”

商積羽看到小深表情,十分眼熟,仔細想了想,不正是指責他看不起蛟時的樣子,一時牙癢癢又有些無奈,“你還真記仇,是嗎?”

對那麼一件小事也念念不忘。

小深滿不在乎地道:“對!”

書林主翰小深走馬上任的第一天,就中午才起床。

其實和小深沒關係,他睡了一萬多年,根本不大想睡覺了,可是……小深看了看身側,商積羽將他攬入懷中,呼吸均勻,今天的調息時間不知不覺就延長了啊。

負劍墨精踩著它的水墨劍,在床邊飛來飛去,若有似無不明其意的細語響起,節奏快得像是在催促小深。

小深把商積羽的手掰開,手腳並用地爬下床,剛到床沿,腳踝陡然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

小深回頭一看,除了商積羽也沒別人了,他明明是閉著眼的。在詭異的沉默之後,他默默鬆開了手,眼睛也仍然未睜開……

即使一言不發,小深也認出這是哪一個了。

他總像是無法控制一般,下意識挽留小深的離開。

小深又坐在原處呆呆看了商積羽一會兒,才被怒氣衝衝飛舞的負劍墨精驚醒。

“走了。”小深跳下來,往外跑,

小深自如地控制著小舟,現在已經不需要道彌特意來接他了,路也記住了。

負劍墨精站在小深肩頭,揹著劍迎風而立,倒是十分瀟灑的模樣。

“嗯……雖然都長得不一樣,但你們每一個都叫墨精,有點不好區分啊。”小深端詳著那揹著劍的小墨精,思索道,“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你是餘照的文意所化,不如叫餘意?”小深說道。

墨精點點頭,張嘴吐出誰也聽不懂的話語,算是認可了這個名字。

遠遠已經可以看到書林,墨精踩著劍飛到前頭,似是十分興奮的樣子,對小深揮揮手,可能是讓他快些跟上,向前飛去了。

到了不動地,只見這裡人頭攢動,也不知來了多少弟子。

他們已經痴痴等了一上午了,聽說書林終於迎來了新的主翰,只是不知為何,上任的第一天遲遲不到。

能做主翰的,無不是才識淵博,修為精湛,這二者裡,也很容易出現特立獨行的怪才,歷任主翰,有點怪脾氣都屬於尋常事……

所以這到底是誰上任了,不知為何這次一點訊息也沒放出來。

是嗜酒如命的應元子麼,因為酒醉才遲到?

還是常年不是今夕是何夕的糊塗道人,記錯了時間?

夠得上條件的人真不少,大家一個個細數。

焦急的他們甚至不願在書林內等待,而是站在外頭,眺望何處來舟,尋找那位主翰的身影。

小深悠然乘舟而來,倒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看啊,文盲來了。

風頭未過,只要掃盲未成功,他就還是大家津津樂道的羽陵唯一文盲。

餘意在上空穿梭,小深就跟著它的路線,從人群中穿過去,大家也就是側目,隨即繼續眺望遠處有沒有小舟。

道彌也等了一上午,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口打盹,他中間急得去碧嶠找了好幾次小深哥,但是不見人影,沒有師叔祖的允許,他又上不去碧嶠峰……

現在道彌不敢隨便給商積羽傳訊,心道小深哥為了逃課,難道要讓主翰繼續空懸下去麼。

總算看到了小深的人影,他驚喜交加,“小深哥,你來了,我還以為……”

小深剛想說話,一眼看到人群中眼神閃躲的玄梧子,“喂,你,就是你!站著!”

玄梧子也在等主翰,一看到小深,他就想往裡頭鑽,趕緊躲起來,誰知小深眼神這麼好,揪住了他。

四周都是人,見小深叫住玄梧子,都好奇地看過來,這倆可是結了怨。

玄梧子也豁出去了,“幹什麼?”

小深發現,這是除了有可能找到紅袍人身份線索之外,他自己找到的第一個做主翰的好處,可以玩弄一下玄梧子啊。

小深叉著腰:“叫爹!”

玄梧子:“………???”

他又氣又笑,就算師叔祖罩著的,又錘碎了他的法尺,你厲害,但你也不能這麼霸道無理吧,“士可殺,不可辱,休想!”

“你敢反抗?這是你們謝……宗主說的。”小深道。

玄梧子震驚道:“宗主不可能讓我叫你爹!”

小深把主翰令牌掏了出來,“怎麼不可能,我以後是這裡的主翰了。”

令牌上除了“主翰”,另有小字,正是那句“得知萬載事,全賴古人書”。

與此同時,盤旋了兩圈的餘意見小深仍無意進去,也已緩緩落在他頭頂……

以小深為中心,聲音開始漸漸消失,最後整個不動地都是一片死寂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主翰令牌。

主翰令牌和其他執事的令牌一樣,是用水中金製成,更施加了術法,絕難仿製。非要說是仿製的話,那坐在小深頭上的墨精又怎麼可能仿製,還是那只負劍墨精。

只是連道彌都有些疑惑,弱弱道:“小深哥,這和叫爹有什麼關係。”

“不是你說的麼?”小深疑惑地道:“宗主說從此以後大家得叫我先生,你上次跟我說什麼師徒如父子啊。”

道彌一汗,因為主翰管理藏書秘籍,以往也時常有主翰指點門人學識,都說主翰於大家有半師之誼,都會尊稱一聲先生。

但這個理解顯然……

“小深哥,誤會了,這個不一樣!”

“咦,不是麼?”

玄梧子則是顫抖著聲音道:“怎麼可能,我不能接受,這令牌上的字你認得全麼?嗯?”

四周也哄一下,變得無比嘈雜。

現在什麼爹不爹的都不重要了,小深大字不識,羽陵宗那麼多博聞廣記的修者,怎麼就輸給他了,墨精瞎了?

小深看了看令牌,別說認全,他一個也不認識。

小深立刻道:“我宣佈玄梧子沒文化,以後不準他借書了!”

玄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