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你願意把你弟弟獻給蟒神？”女人忿忿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小聲說道。
男人垂著腦袋, 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是聲音卻透著一股不耐煩:“你瞎說什麼呢，布里可是我親弟弟——”
話音未落，他的胳膊就被女人撞了一下:“噓——”
下一刻，掛在門上的門簾被掀開, 少年走了出來。
院子裡的男女齊齊噤聲，一方面他們心虛少年是否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少年確實生得太好看了。
他身上穿著一件老盧納的舊衣服，肥大的舊衣穿在他身上一點都不顯得臃腫，反而透著一種別樣的風姿。
一開始在聽到布里說發現了人魚時, 他們是不以為意的, 不過又是一個誤入他們村子的外來人罷了, 只不過這人要更倒黴一些——若是在其他時候, 這人還有可能留在村子裡，但誰讓他倒黴，是在祭祀期來到村子的呢，一旦讓村長得知, 他肯定是要被送到奧拉山的做祭品的。
但他沒想到, 少年竟然生得那麼好看，那雙黑黝黝的眸子看過來時, 他差點就要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人魚存在了。
只有人魚……才會長著這樣一張精緻的面孔吧？
但他很清楚，人魚只是村長為哄騙那些外來人編織的謊言而已。
這麼想著，男人越發心虛起來。
不過幸好少年沒有起疑, 而是跟他們打了招呼，問道:“你們是布里的家人嗎？他的大哥和大嫂？”
布里已經向他們說明了少年的來歷，聞言兩人便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雲椋讓兩人稱呼自己為“阿雲”，然後得知了他們的名字。
男人名叫蒙多，女人名叫多莉，而布里則是他們父母，老盧納夫婦的老來子，所以兄弟兩人年齡才相差那麼大。
雲椋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想他半夢半醒時聽到的話。
祭品麼？
他打量著面前的這座小院子，昨天天太黑他還沒發覺，原來這座石屋，包括圍牆都是由一種灰白色的石頭砌成的，就是他在湖邊看到的那些灰白色石頭。
院子裡空蕩蕩的，只有角落裡凌亂地堆放著一些老舊的農具，屋子裡也是十分簡陋，桌、椅、床都是由石頭壘成，可見布里家境並不富裕。
當然……也可能是整個村子生活水平都不怎麼高。
他不開口，蒙多與多莉也不知該如何搭話，不知為何，在少年面前，他們顯得過於尷尬而侷促，可能是……因為少年身上總有一種種迥異於村人的氣質吧。
多莉想起了什麼似的，訕訕地笑了笑:“你、你還沒吃早飯吧？”
原本他們過來，就是為了喊少年去吃早飯的。
布里的石屋沒有廚房，而且在成年之前，他的伙食都是要由他的兄嫂負責的。
兩人帶著雲椋來到隔壁的石屋，布里早就準備好了早飯，乖乖等在石桌旁，見到雲椋進門，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小哥哥，早上好！”小男孩快樂地喊道。
雲椋:“早上好。”
四人坐在桌旁享用了布里做的早飯，那是一種黍米糰子，團好後放在蒸籠裡蒸熟，沒有任何調味品，是很粗糙的飯食。
蒙多本以為少年會不習慣，甚至會嫌棄這種糰子。看他豐潤雪白的皮膚，就知道這是嬌養長大的孩子，跟他們這些黝黑乾瘦，慣於吃苦的村人可不一樣。
但他沒想到，少年並未表露出任何嫌棄，只是一口一口認真地吃完了黍米糰子，末了捧起水杯，神情一直相當平靜。
這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吃完早飯，雲椋回到了布里家的小院子，他並沒有閒著，而且修理起了角落裡的那堆農具，以此作為收留他的報答。
他之前就發現，那堆農具有些已經壞掉了，但修理過後還是可以使用的。
布里蹲在他的腳邊，不時發出小聲的讚歎聲，等到農具被修好，他的眼睛裡已經亮閃閃的滿是崇拜了。
“小哥哥，你好厲害啊。”
“哪裡哪裡。”雲椋謙虛道，作為一頭擅長種地的小熊，修理農具也是他點亮的技能之一呢。
圍觀完雲椋修理農具，布里又跑進了屋子去看水缸裡的黑實種子，那些種子在水中浮動，有時竟會讓人產生“它們有生命一般”的錯覺。
不知是不是因為它們作為“貢品”意義重大，雲椋發現布里對它們相當“痴迷”，一有空閒便趴在缸邊注視著它們，還時不時與它們“對話”。
雲椋對它們的觀感很是平常，不好也不壞，頂多是有些好奇——作為蟒神的指定貢品，黑實怎麼也有些特異之處吧？
他這麼想著，突然間屋門被開啟，一個乾瘦的老人與幾個壯年男人走了進來。
布里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村、村長？”
老人衝他點了點頭，以往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一副和顏悅色的神情:“是你發現了人魚？”
布里:“是、是的。”
老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雲椋，驚訝了一瞬，眼裡飛快地閃過一抹滿意的神色。
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圓滾滾的眸子為他增添了幾分幼態，讓他看起來頗為天真懵懂……看上去也太好騙了！
做出判斷後，他激動地走上前，想要抓住少年的手，卻被雲椋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老人不以為忤:“抱歉，是我冒犯了。請您原諒我的激動，我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人魚了。”
雲椋垂下眼簾，輕聲問道:“您……怎麼確定我就是人魚呢？”
老人大聲說道:“我當然是不會認錯的！您身上這股獨特的氣質……只有人魚才會擁有這樣的氣質！”
說完，他便講述了一個故事，故事裡的人魚曾經拯救過村人的祖先，雙方締結了深厚的友誼，後來人魚一旦出現就被奉為村子的座上賓，並且他們還會為村子帶來好運。
講完故事，他說道:“人魚大人，這裡實在太簡陋了，怎麼能作為您的落腳地呢？如果您不嫌棄，請到我的家裡住吧。”
聞言布里的眼中閃過幾絲失落與不捨，卻沒有試圖挽留雲椋，在他看來，能住到村長家裡，可是大大的好事。
雲椋視線掃過村長身後的幾個高壯男人，假裝猶豫了一會兒，便同意了他的提議。
村長的家在村莊的東面，最為靠近奧拉山，一路上雲椋也看到了不少人，有小孩兒有大人。
不同的是，小孩子見到他這個所謂的人魚都面露興奮，大人則是態度平淡。
雲椋心下瞭然，看來這個村子裡，真正相信人魚存在的只有這些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而已。
這可跟村長所言完全不同，少年微微一哂。
沒多久，一行人便到達了村長家。
作為一村之長，村長家的房子比布里的石屋整整大了五倍，遠遠超出了村人的評論水平。而且房子的建材不僅僅是石料，還用了木頭，看得出建造時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到達村長家，那些男人也沒離開，只是守在房子周圍，像是護衛，也像是監視。
村長領著雲椋走進屋子，裡面的空間也是相當大，傢俱也相當多，與村長家相比，布里的石屋確實十分“簡陋”。
村長先帶雲椋去看了為他準備的屋子，然後又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表示歡迎，有魚有肉有青菜，與布里家相比水準相當高。
雲椋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他的“示好”，轉而思索起一個問題:他在這座房子裡轉了一圈，竟然沒有看到黑實種子？
布里可是說過，村子裡的每一個人都要種植黑實的，每一個人，自然是包括村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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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村長家卻沒有黑實種子？
雲椋腦海裡閃過一絲靈光——難道說，黑實種子有什麼問題嗎？
他心想，目前獲得的資訊真是越來越多了。
吃過午飯，他主動回到了那個為他準備的房間，村長對他的“識相”相當滿意，態度也越發和藹，笑呵呵地說道:“人魚大人，有什麼要求您盡可以提出來，我一定盡力滿足您。”
雲椋當然不會把他的客套話當真，不過還是說道:“那請給我一盞燈吧，這個房間實在是有些暗。”
確實，這個房間一看便是精心佈置過的，但房間的位置卻有些微妙，它處於背陰面，即使是正午，也難有陽光照射進來。
這種小要求村長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不過燈還沒有送來，雲椋坐在昏暗的房間裡，突然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奇怪的是……這視線，竟然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作者有話要說： 藺乘斯:本人沒出場，先偷窺一下我的小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