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走出地鐵站後，向傾挽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這兩天白城突然降溫，原本春意盎然的五月瞬間降溫十多度，一夜間冷回了初春。
地鐵站出口處的廣告牌下，幾個少女興奮尖叫，舉著手機朝上方的廣告牌猛拍，同時不忘調整角度自拍合影。
向傾挽斜斜投去視線，因為棒球帽帽簷的遮擋，她只看見廣告牌的下半截，一雙細長白皙的手，指節骨感分明，攏著下方造型精緻的香水瓶，僅僅一雙手，便誘惑無限，卻又奇妙的透著禁慾氣息。
她從那些少女的身側經過，聽見她們用柔情無限的語氣說著那人的暱稱，討論這一次他代言的產品打算買多少份，又說起他這次的新戲，屆時打算組織多少人帶什麼禮物去探班，話語裡帶著無限嚮往和期待。向傾挽耳機裡傳來新微信的聲音，她低頭滑動螢幕，耳機傳來大功的聲音，問她到哪了？
她戴著口罩，不方便回語音，於是打了字：快到了。
白城電視臺八樓的三號攝影棚內，正在進行《加油美少年！》第二期舞臺淘汰賽的彩排。
向傾挽動作很快，去休息室擱下包，帶著工作證和手機便直接來了這邊。這是她第二次來電視臺，以往接到的一些工作都是類似練習室私對私的性質，完全幕後不用露臉，這次被推薦來這類二十四小時跟拍節目時她起先也猶豫過，但很快被豐厚的收入打動。
舞臺上，幾個編導正在和大功、悠悠他們商量著部分地方的改動，幾個彩排到一半的少年圍在旁邊聽著。大功瞥見戴著口罩和黑色棒球帽的向傾挽出現，忙招手把她叫過去。
救星到場，大功稍稍松了口氣，他和悠悠示範教舞還行，編排這塊稍稍弱了點。加上臨演出前突然改動，各種頭痛鬧心。
“想怎麼改？”向傾挽脫了外套，隨手丟在一旁，將長t恤的下襬隨意打了個結，一邊聽編導的修改要求，一邊低頭快速思索。
五分鐘後，她讓編導給了點音樂，將重改的那部分跳了一次。
向傾挽腿長腰細，身材比例一流，帽子下微卷的黑色長髮隨動作而輕輕拂動，大功看得入迷。同樣的舞蹈動作做出來，她跳得就是比其他人好看，尤其是這樣利落帥氣的男舞，更令她渾身散出混合了女性柔媚和男性利落帥氣的獨特魅力。大功微微側頭，發現一旁那幾個參賽少年差不多都是同樣看入迷的模樣，可很快，當他們掃過向傾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臉和清冷雙眼，這種入迷又很快被失望所取代。
無論著迷也好，失望也好，這些目光和情緒統統都被傾挽直接遮蔽。她心無旁騖，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上。
編導很滿意，這部分本來就是因為一個人氣較高的少年因生病原動作不能發揮完美才想要修改的。舞蹈動作雖然比之前簡單，但效果卻更好了。
之後的彩排順利起來，節目共有十個，向傾挽和大功、悠悠負責其中四個，另外兩組舞指分別負責三個。
做完該做的工作，他們回後臺暫做休息。
向傾挽不太喜歡待在休息室，那裡人太多，時不時會有剛做完妝發的男孩帶著跟拍攝影師過來串場。休息室的工作人員都是平時負責教課的老師，有低調的，也有喜歡鏡頭的，畢竟這一行，任你水平再好，也得有人知道你認識你才能獲得更多的工作更高的酬勞。
向傾挽就屬於前者，倒不是她不喜歡更高的酬勞，只是有時候高調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她戴上耳機，去了八樓走廊盡頭的樓梯間，坐在臺階上，撐著下顎閉目養神。
片刻後，樓梯間的門被人開啟，大功帥氣的笑臉探了進來，他朝她揚了揚手裡的盒飯，“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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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錄製時間在晚上八點以後，現在還是傍晚，到飯點了。
向傾挽午飯都沒來得及吃，聞到飯香也感到餓了，她謝過大功，拉下口罩，拆了筷子開始吃飯。
大功捧著自己的盒飯坐在低一階的臺階上，見她拉下口罩，視線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
無論有沒有鏡頭，只要在節目組向傾挽總帶著棒球帽和黑色的大口罩，曾有節目組的男孩在練舞時好幾次都起鬨想讓她把口罩摘下來給大家看，主要還是她身材太好，皮膚也白，加上跳舞時的獨特魅力，都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子，難免會心癢好奇。
她每次卻只說自己容易粉塵過敏，不方便摘。
悠悠曾在背後和大功八卦過，說該不會是臉上長了什麼，有缺陷才會總擋著臉吧？畢竟她身材這麼好，哪怕長相只是普通，搭配上這身材也是十足美女了！如果不是對自己的臉實在太沒自信，又怎麼會擋得這麼嚴實？
大功不太喜歡背後議論人，覺得別人擋著臉總有她自己的原因吧，何況如果她真的是因為臉上有缺陷才遮擋的別人一味去打探這事肯定不妥，也沒就這話題和悠悠多聊。
直到後來偶然一次，大功意外見到沒戴口罩的向傾挽，直接爆了粗口。
臥槽！這哪裡是臉上有缺陷，長相普通？
這他媽的簡直美爆了！
不是那種豔麗性感的長相，也不是清純可愛的型別，而是一種自帶暖光的精緻溫軟。
小巧的鵝蛋臉，柳葉眼，翹鼻紅唇，每一處都生的恰到好處，溫柔婉約，不冷淡，也沒有因為過分美麗而令人有距離感。說白了，光看臉的話，就是個很美很好欺負很想要接近的軟妹子。
整張臉的唯一不同處是她的眼睛，眸色是很淺淡的琉璃色，看人的時候稍顯冷漠，配上她溫軟的五官，有種奇妙的矛盾氣質。也是因為這雙眼睛，才讓大功認出了她。
這樣一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精緻高階臉，別說舞圈，就是放在娛樂圈也找不出幾個能壓過她的。哪怕是那些一線的當紅小花，卸了妝和她放在一起，估計也拼不過。主要向傾挽不光臉好，皮膚也好，一米六九的個子，腿又長又直，腰又驚人的細，從頭至尾，從臉到身材，就沒有一處挑的出毛病來。
大功覺得，要不是自己取向是男，多看幾眼這張臉，早晚只有淪陷的份。
她大概也是因為這點，又身在都是年輕男孩的工作環境裡，才故意戴上口罩避免麻煩。
兩人吃著飯，隨意聊了聊工作的事，大功口才好，普通一件事也能說成有趣的笑話，她笑掉了一側耳機。大功幫她撿起，又體貼的湊過去替她塞回耳朵，只是她耳朵小巧，耳洞也小，他粗枝大葉塞了兩次才塞牢，回頭想繼續吃飯時，卻冷不丁對上一雙清冷的桃花眼。
僻靜無人的樓梯間，不知何時來了其他人。
對方站在下層樓的臺階上，側頭透過欄杆的間隙看著他們，隨著腳步的落下，那人清透瀲灩的長眸，尖挺的鼻樑，精緻秀氣的嘴唇，柔和的下頜曲線，纖長白皙的脖頸，包裹在白色襯衣下緊窄腰身一點點映入大功的眼中，最後落在臺階上的，是包裹在牛仔褲裡兩條修長緊實的腿。
大功吞了吞口水，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裡見到這一位。不是之前還在北城拍廣告，要兩天才會回白城嗎？微博上也沒有接送機的訊息，這是秘密提前了行程？
他剛剛還在想圈子裡找不出幾個一線小花能比得過向傾挽這長相，現在立馬來了位能pk甚至能壓過的――雖然對方性別男。
要問近幾年誰是圈內最紅的流量小生，答案莫過於兩個字：紀緋。
二十歲，圈內頂流，唱跳演俱佳，前途無限。
大功是他的粉，還是很鐵的那種，追過好多場他的活動，但真人這樣近距離在一個小空間裡面對面還是第一次。他有些侷促的站起來朝對方打招呼，後者朝他禮貌的點點頭，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在看向自己的時候愈發冷淡了幾分。
對方大概還有事，點過頭便繼續朝樓梯上走，大功忙側身讓開，向傾挽卻仍坐在她那級臺階的中央，她腿上又是口罩又是手機還有一個盒飯，東西太多的確不好站立。
就在大功想著上前幫忙的時候，紀緋已經從她的身側經過，大抵留出的空間實在太小，他的腿在邁動間蹭到了她的腿。
紀緋停了下來，側頭垂眸，依舊是那副禮貌清冷的模樣，低垂的濃密睫毛蓋住了他大半眼眸，讓人探視不清那裡的情緒：“抱歉。”
他聲線偏低，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略帶鼻音，有著極具辨析度的細膩磁性，那種直撞耳膜的質感彷彿帶著無數撩人的小勾子，撓的人心裡發癢。
大功感覺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了。
“沒事。”向傾挽卻只是淡淡回了句，臉上依舊是尋常的表情。
至此，紀緋照理說應該走了，可不知怎麼的，他卻依舊垂眸站在那裡，氣氛有一瞬的安靜。
“小緋！吳導那邊搞定了，你走這麼快――咦？”隨著一道利落的男聲和匆匆忙的腳步聲，另一人從下層樓梯快速現身。鐵粉大功立刻認出這是紀緋的經紀人――旭峰，據說他當年因為得罪人被刁難，撤走了他手裡原有的二線藝人，只丟了個剛出道的小新人給他。
那個小新人，就是紀緋。
旭峰當時剛入行沒多久，又年輕又沒經驗，連人際關係都沒有，而紀緋比他更加年輕生嫩。兩人基本屬於一路互相扶持著成長，誰都沒想到後來紀緋會這麼紅，連帶旭峰也一躍成為一線經紀人。
“怎麼了？”旭峰拍拍他肩膀。
這會向傾挽已經帶著自己的東西挪到了臺階一側，雖然仍坐著，但卻把路讓了出來。旭峰心裡著急，催促著紀緋快走，加上向傾挽戴著棒球帽低頭坐著，他也沒多看，直接帶著人上了樓梯。
直至對方的腳步聲徹底聽不見後，大功才長長出了口氣，激動的同時哀嘆自己居然忘記索要簽名。不過激動歸激動，大功對於自己喜歡的藝人還是很瞭解的，他總覺得今天的紀緋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他抓了抓頭，問向傾挽：“你認識他？”
向傾挽用紙巾擦過嘴，將盒飯蓋上，又重新戴上口罩，反問他：“有誰不認識他嗎？”
“這倒也是，我家崽崽這麼紅，哪有人不認識他！”大功一臉媽媽粉的自豪模樣，到底還是逗笑了向傾挽。
****
等到節目全部錄製結束，已經是深夜十二點。
向傾挽有些困，很想回家休息，只可惜今天她還有一份工作沒完成。
她叫了車，報了酒店地址，抵達後從包裡換了張工作證掛上，然後一路暢通無阻的上了酒店頂層。
這家酒店頂層的貴賓套房常年被一個人租下，他太忙，經常到處飛，相比住宅房，還是酒店來的方便。當然，這種方便也僅限於幾家隱私性極強的酒店。
給她開門的是一個臉蛋圓圓看著很可愛的年輕人，他叫善善，是一位生活助理。
套房很大，上下層的越式房型，經過門廳一個拐彎之後，就是嵌著高挑落地窗的大客廳。這套房正好佔了樓層拐角處，落地窗佔了九十度直角的兩處牆體，一側玻璃外是一個空中花園的造景，如此高的樓層，除了俯瞰下方城市的燈火夜景，還能同時欣賞花瓣與落葉的飛舞。
窗前，擱著一臺黑色的bosendorfer三角鋼琴。
身形修長的少年站在掀開的琴蓋前，微微彎腰，用修長指尖緩慢而無規律的按著琴鍵。他聽見腳步聲，回頭朝她看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眼尾狹長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