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見誰？”
“施桓，他在錄音室等我們，順便帶你認識一下專輯製作團隊。”尹烈按開電梯，走了進去。
蘇淺跟在他身後：“不是見過了嗎？錄製上一張專輯的時候。”
“跟上次製作鋼琴曲專輯的團隊不同，是另外一批人，你都沒見過，是顧總指定的，不過得經過施桓的同意，畢竟是他部門的人，我們也不好插手。”
“哦。”蘇淺盯著不斷往上亮起的樓層數字，神情有些緊張。
“別怕，你有這個實力，施桓一定會同意的。”尹烈側頭看著他，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剛才你怎麼跟夏莉在一塊？”
“啊？她嗎？我們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完了她來找我要簽名。”
“簽名？”尹烈皺了皺眉。
“嗯，她說她是我的粉絲，問我能不能給她籤個名，我籤了，沒事吧？”蘇淺有些忐忑，生怕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沒事……”尹烈頓了頓，問道，“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
“她告訴我她是公司的新人，還問我能不能教她……大概是聲樂方面，她覺得我擅長。”
尹烈聽完臉色沉了下去，蘇淺剛放回肚子的心登時又懸到了半空：“怎麼了？”
“沒事，以後不要跟她走得太近，跟公司裡的其他藝人也一樣。”
“哦……”蘇淺剛想問為什麼電梯門就開了，尹烈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也同樣沒說，只是領著他快步往外頭走去，“先去錄音室，施桓還在等你，那家夥脾氣不好。”
在別人口中“脾氣不好”的尹總監突然說另一個人脾氣不好，蘇淺覺得很違和，忍不住頷首偷偷抿嘴笑了笑。
尹烈在靠近角落的一間屋子前停住了腳步，還沒敲門，裡頭突然傳出一道暴烈的男聲，隔著門板都能嗅到火藥味：“當我這是福利院啊？什麼人都往我這裡塞，我大事小事一大堆，沒空幫他照看小孩！”
“沒辦法，顧總要求的，咱們總不能直接駁他‘老人家’面子。”
“呵，我看他最近是閒得慌，非得把個鋼琴家弄進來唱歌，安分守己彈他的琴不好嗎？一個兩個都上趕著要來分流行音樂這杯羹，這碗特好端是吧？就不怕砸了顧氏傳媒這塊招牌！”
蘇淺臉上笑容頓收，血色退得一乾二淨，只剩一片蒼白，尹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也不敲門而是直接擰了下門把，走了進去：“砸不砸招牌得試過了才知道，顧總別的不行，看人的眼光可向來挺準的。”
“來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抬了抬眼，單手託腮，輕描淡寫說了兩字。
其他人則喊道：“尹總。”
想必前邊開口的那人便是施桓了，被撞破在背後說老闆壞話也半點不尷尬，只是目光上上下下把蘇淺打量了一遍，神情仍舊不溫不火：“這位就是蘇淺，蘇小肖邦？”
尹烈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蘇淺的後頸：“這位就是施老師，喊人。”
“施老師好。”蘇淺上前規規矩矩地朝他鞠了個躬，呼吸略顯侷促，拳頭放在身側攥得緊緊的，心跳快得不行。
“別那麼快喊老師，我可沒答應給你當監製啊，不過你也別怕，就算我不當，也不愁沒人哈，咱們公司最不缺的就是音樂製作人，不過是顧總一句話的事兒，要不行顧總親自上也行，他可比我有能耐。”施桓外表看上去文縐縐的，有種音樂人骨子裡特有的文藝範兒，只是說起話來卻是刻薄冷厲，半點不饒人。
“能不夾槍帶棒的嗎？”平日裡見慣了他這副德行，尹烈並不覺得有什麼，只是對著蘇淺的話他那護短的劣根性就開始作祟了，“別忘了我帶他過來是做什麼的，有空耍嘴皮子不如先驗過了再說，要試音還是怎麼著？”
“吉他帶了麼？”施桓瞭解尹烈的性子，若對方沒兩把刷子就算是顧清琉出面他也未必肯帶，既然帶了，還這麼護犢心切，想必蘇淺多多少少都有些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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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蘇淺只被通知過來上課，哪會想到帶這個，被對方這麼一問，瞬間就懵了，僵在原地，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沒帶也沒事，這邊有。”他剛說完，坐在高腳凳上的人就隨手從角落裡抽出一把吉他遞給他，“木吉他行嗎？還是要電的？這邊也有。”
蘇淺還未回答，施桓就坐了起來：“就木吉他吧，木吉他都彈不好還彈什麼電吉他，木吉他音色要純正些，我現在就想要最天然的東西，最純粹的音樂才是最好的音樂，它可以經得起任何形式的加工，變成你想要的東西。如果底子就是垃圾，再怎麼修飾包裝它都改變不了垃圾的本質。”
“……”蘇淺伸手接過，吶吶道，“木吉他也可以的。”
“接下來要讓他做什麼？”尹烈搬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現成的曲子我就不考你了，如果連吉他都玩不溜，估計你也不敢過來了，那邊有凳子隨便搬個過來坐。”施桓指了指尹烈身邊的凳子道。
蘇淺趕忙搬個過來，坐到他斜對面，距離不遠不近，保持得恰到好處。
施桓見他坐定，把腿一疊，換了個姿勢斜靠在沙發上，一錘定音道：“就即興創作吧！”
但凡懂音樂的人都知道音樂中的“即興創作”是最難的，很能體現音樂人的水準。看似隨意的一段樂曲，其涵蓋了構思、作曲、編曲以及表演，考驗靈感的瞬間激發，創作者要有很強的樂感，對除錯理論和曲式結構還有樂理知識要有很深入的見解，圍繞著某個主體展開，有其既定的風格，否則做出來的曲子頂多只能算是自娛自樂的哼唱，毫無意義，不知所云。
“有難度嗎？”尹烈見蘇淺抱著吉他沉默，不禁有些擔心。
蘇淺卻只是搖了搖頭，平靜道：“我只是在構思。”他說完看向了施桓，“有特定的主體嗎？對曲風有沒有要求，還是我自己定？”
“全部由你自己定。”施桓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好，那就做一首歌來表達我此刻的心情吧！”他說完，抱著吉他擺正了姿勢，頭微微下垂，修長的手指撥動了第一根琴絃。
嘈嘈切切，吉他特有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蘇淺隨著音樂哼起了歌謠，聲音忽高忽低，配合著旋律，即使沒有歌詞也絲毫沒有違和的地方，他唱得自由又隨意，腦袋隨著音樂微微晃動，手指猶如跳舞的精靈飛快地在琴絃上跳躍，輕盈而靈活，彷彿在做一件熟到不能再熟的事。
曲子有點長，卻沒有人覺得不耐煩，眾人的臉上甚至出現了陶醉的神色，有人的腦袋跟著節奏不由自主地搖擺，施桓坐在沙發上，臉上仍舊是之前那蔑視一切的平淡，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指卻不自覺地跟著音樂敲打著節拍，明顯也被帶著走。
一曲終了，蘇淺籲了口氣，錄音室內安靜了數秒，簡直針落有聲，卻突然被“啪啪啪”的掌聲打破了沉寂。
眾人詫異地看著鼓著掌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施桓，不約而同地跟著鼓起掌來。
尹烈臉上神情明顯一鬆，問道：“怎麼樣？”
“典型的爵士風格配上new hip-hop，有種巴洛克式的華麗，總體基調偏快，中間巧妙地夾雜著一停一頓，完美地詮釋了創作者心中的忐忑、不安以及焦灼，這是我從你音樂當中理解得到的東西，希望我沒有聽錯。”他說完目光灼灼地看向蘇淺。
後者心頭一震，不由震驚於眼前的人對自己音樂的見解，不僅僅是歌曲含義，就連曲風都盡在掌握，分毫不差，所謂真知灼見，莫過於此。
“您說的很對，”蘇淺回到，求知若渴地看著他，“您能不能幫我分析一下歌曲的缺陷在哪，因為即興創作肯定有不少漏洞，我想回去改改。”
“回去改改？”施桓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你能將剛才彈的曲子原封不動地寫出來嗎？”
“當然。”蘇淺毫不猶豫道。
施桓陡然睜大了眼睛，蘇淺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不禁有些心虛：“……怎麼了？”
“沒事，口說無憑，你現在就把剛才彈的那首曲子寫下來，我要看。”施桓明顯不信他還有這個本事，直接從桌子上抽出一張五線譜紙給他，“筆桌子上有，自己拿。”
“哦……”蘇淺接過紙將之攤到桌子上，按住，然後從筆筒裡抽出一支黑筆，不假思索地寫了起來，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不消一會兒一首完整的曲子就躍然於紙上，有頭有尾，端正整齊。
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施桓，尹烈勾了勾嘴角，說道：“不妨讓個人彈彈，驗證一下，看是不是剛才你所聽到的那首。”
即興作曲容易，可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一首曲子並一字不落地寫下來，恐怕沒有幾個歌手能夠做得到，這已經是專業作曲家的水準了。
施桓暗自咋舌，然後讓某個樂手照著曲譜彈了一遍，果真是剛才蘇淺彈的那首曲子。
“你不會是事先寫好了的吧？”施桓皺了皺眉，道。
蘇淺怔了怔，果斷搖頭。
“算了，就算是事先寫好了的，這也很不錯了，”施桓擺了擺手，重新坐了下來，並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過來坐。”
蘇淺忙不迭地走了過去，坐到他身邊。
施桓手裡拿著他剛寫下的曲子，蹙起眉頭看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著他：“這首曲子加上後期編寫和歌詞完全可以拿來當你新專輯的歌曲用了，一首歌的完成不僅僅是作曲，還有編曲、混音，後期制作等等，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我知道的。”蘇淺虛心道。
“本來有些東西你不需要學的，歌手懂作曲會唱歌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你在創作方面很有天分，在音樂和藝術方面有很強的創造力，後期加以培養你完全可以當個全能型歌手，但我更希望除此之外你還能夠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音樂人，知道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嗎？”
蘇淺點頭。
“我可以給你當監製，但你必須得聽我的，可能除了唱歌作曲以外你還必須要懂一首歌是如何製作，我對歌手的要求向來嚴格，如果你覺得麻煩可以要求換人。”
蘇淺搖頭。
“趕緊謝謝施老師。”尹烈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蘇淺神情微愕，對方卻是笑道：“他同意當你的專輯監製了。”
蘇淺這才反應過來，忙道：“謝謝施老師，我會努力跟著您學的。”
施桓聞言，瞥了尹烈一眼，毫不客氣道：“你不是向來忙得很麼？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很明顯的“逐客令”。
尹烈抬手看了看錶，笑著起身：“馬上就走，蘇淺你是讓他跟我走，還是先留下來？”
“留下來吧，我還要跟他聊聊剛才那首曲子要用什麼樂器，還有些事情要跟他說。”
“嗯，那我就先走了。”完了他對蘇淺說道，“下午的課也不用上了，我會幫你請假，跟施老師好好聊聊，結束後打電話給白天，他會接你回去。”
“嗯，尹大哥再見。”蘇淺乖巧地衝他揮了揮手。
尹烈走後，施桓把錄音室裡的其他幾人招了過來，圍著桌子坐到了一起，逐個給他介紹：“這位是錄音師，這位是混音師，這位是吉他手，這位是鼓手……”
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蘇淺連飯都是跟施桓他們一起吃的，完了又被施桓帶回了錄音棚，教了他一些歌曲製作的基本知識，然後找來幾首不同型別歌給他唱，從低音到高音，蘇淺那跨越五個八度的寬廣音域玩轉得如魚得水，一直沒讓他失望。
一直到屋外的天都黑了下來，施桓還意猶未盡，但有人卻是不滿了，打蘇淺電話沒接，直接打了他電話。過後他對蘇淺說道：“顧總讓你去他辦公室找他，今天先到這吧！”
蘇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問道：“他辦公室在哪？”
“……最頂層，出電梯右拐最後一間。”
“……謝謝。”蘇淺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心想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入總裁辦公室真的好嗎？會不會被人發現他們的關係啊？
跟施桓道了別，他就乘坐電梯上了最頂層，出來後抱著自己的包左顧右盼，生怕被人看到，不過走廊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可能是因為早就過了下班時間，蘇淺見狀，趕緊跑到顧清琉辦公室門口，抬頭看了看門牌，確定上邊寫的是“總裁室”三個字後，輕輕地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他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一隻手抓了進去，“砰”得一聲門再次關上，還上了鎖。
顧清琉雙手撐著門，把他困在自己和門板之間，居高臨下，笑眯眯地看著他：“想我了沒？”
蘇淺臉紅，眼睛不住地亂瞟：“才……才一天沒見！”
“一天還不夠久？”顧清琉低笑。
蘇淺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羞澀地側頭躲過他的視線，沒話找話道：“你……你吃飯了嗎？”
“先吃你。”
“啊？唔……”蘇淺剛出聲就被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