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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二次射大雕69

――姐姐在盼著………我恨她?

這般的認知悄然劃過心房, 又有如暴雨霹靂之勢, 冷不丁的把楊康澆了個透心涼。

當他再細細向那漆黑如夜的眸中看去,卻再也尋不到半絲怪誕之意。

順著那好看的眉眼,楊康的目光下移。

方才只是印上了少許紅色的肩膀, 此刻已經被血液滲透,成了完完全全的豔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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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康的手稍微松了一些, 眸底愧色一閃而過。

人在驚慌憤怒到極致時,總是容易失去理智, 變成另一個自己的。

楊康方才就是如此。

他張了張唇, 又是無言了半響,才道。

“姐姐…”

然而,卻是吐出了這兩個字, 喉頭就像是被石頭梗住, 任他的喉結如何顫抖,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是以,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叫著, 姐姐,姐姐,姐姐。

正是因為他注視了這個女子整整十餘年,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才更是知道……

………姐姐做出決斷的事情, 沒人可以阻止她的。

除非…除非他……

楊康終於鬆開了徐哲的肩。

披著另一張麵皮的少年人後撤兩步,面色已然恢復了平靜。

他拱手道:“姐姐,是康兒莽撞了。”

徐哲卻是皺眉道:“康兒, 你……”

楊康打斷他,悵然失落道:“姐姐,莫說了……至少,在蒙古的這段時日,你仍然會陪著康兒………是也不是?”

徐哲唇畔微張,眸底色憂,道:“的確如此,但離開蒙古後……”

楊康再次打斷他,腿側雙拳緊攥良久,終是洩力而松,雙眸緊閉,道:“離開蒙古之後的事,那便在離開蒙古之後再說,至少現在……姐姐,剩下的這段時日,姐姐難道想整日對康兒擺著臉色,你我之間不剩情誼,只餘清冷不成?”

……自家徒兒實在是太懂事了???

懂事的讓小哲都有些懵了,這……就算他心道,楊康一時氣急之後,並不會真的恨他,但……但也決斷不會是這種反應啊!

“康兒你………不阻止我?”徐哲遲疑道。

聞言,楊康睫毛輕顫,悵然一嘆。

他望了一眼再次浮出雲層的月色,只覺得,今夜的月色好極了,美極了,也冰極了,涼極了。

他苦笑一聲,反問道:“若我阻止姐姐,姐姐可否會為康兒留下?…………不,無需留下,姐姐可否為了康兒,一年………或者每逢兩年,便離族一次,來大金、去中原看看看康兒,看看康兒是否過得好、學業是否有所耽擱、是否仍然讓姐姐滿意?”

不用徐哲再言,楊康便自顧自道:“――答案無非是‘不可’,可對?”

徐哲看他良久,繼而閉眸沉默。

楊康嘴角的笑意更苦了。

他輕聲問:“姐姐,能容康兒冒犯,抱抱你嗎?”

徐哲遲疑片刻,應了。

反倒是楊康在徐哲應聲之後,仍是手腳無措,說是要抱,又好似不敢真的抱上。

哪怕徐哲心道,楊康怕不是另有打算…?也仍是心中哀嘆,不想再拒絕自家徒兒。

因此,見楊康如此作態,徐哲索性上前一步,指尖托起楊康的掌心,引著這半大少年,輕輕的虛摟住自己。

楊康甚是乖覺,徐哲引他虛摟,那便是虛攏,倒也沒有再用力三分,摟個自在。

夜風徐徐,漆黑無聲。

良久,楊康鬆開徐哲,後退一步。

他撇過臉,低聲道:“姐姐,夜深了,我們回去吧。”不待徐哲有所回應,他又深深閉眼,繼而道,“至少…………在蒙古的這最後的三十餘日,姐姐,別叫康兒再難過了…”

徐哲定睛看他。

楊康卻是始終側臉不言。

徐哲心中一嘆,心下思緒百轉,又定格成一。

以柔化剛,示敵以弱,迂迴千百――

這些,都是徐哲教給楊康的,他自己又怎麼可能會中了自家徒兒的計呢。

且不說楊康的骨子裡,本就是個霸道至極的性子,便是在他多年教導、潛移默化之下,遇事而退,卻不試探三分,也萬萬不是徐哲教給楊康的處事風格。

便是,如康兒所言,最後三十餘日,莫要叫他難過了。

若是楊康有招,他見招拆招便是。

冷風赫赫,吹過徐哲的發,撫過徐哲唇,將他出口之語,帶到了楊康的耳畔。

“――好,依你便是。”

徐哲如此回道。

月色如華,剔燈初上。

楊康袍下的五指一緊,蜷縮成拳,終是露出一抹微笑,道――“多謝姐姐成全。”

兩人並肩而行,與夜色下踏月而走,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這之後一月,當真如那夜楊康所言,深夜相談之事,不過虛夢一場。

你仍是我那未拜師的仙子姐姐。

我仍是你這未收徒的王爺徒兒。

時日如梭,一晃數日,這三十天,便也過去了。

這期間,楊康仍是整日教郭靖那些兵家陣法,卻叫徐哲一定要陪著他,跟在他的身旁。

我教郭靖?

――反正姐姐你也是閒來無事,便在包中一角,讓康兒隨時能瞧到你可好?

徐哲允。

楊康又道。

――姐姐,我想學你那人.皮面具之術,若以後我再來蒙古,見一見這你讓我與之相處的郭靖………姐姐,你說你要離去多年,你走了,康兒面上的這張,不屬於自己的臉,又要如何?

徐哲思考片刻,仍是允了。

是以,這一月來,徐哲又教了楊康一門新本事,便是那超出了射鵰、乃至神鵰世界中的,憑空用材料去創造一張並非人皮、卻勝似真皮的人臉面具。

現下,楊康臉上的這張皮,壽命耗盡之時,便是徐哲與楊康應當離開大漠之時。

早在得需離去的數日之前,徐哲便對李萍、郭靖還有江南七怪辭行,並且名言道出,過兒之後可能仍會來此,但婉兒卻與胞弟哲兒一樣,要事回族,以後怕是鮮能見面。

大蒙草原不比中原內陸,地大物博又物資豐富,但李萍也是暖足了勁,徐哲道五日後會離開,這五日裡,大的回報實在是無力做到,但小的方面,李萍卻是盡自己所能,努力的為徐哲還有楊康,做上了一桌又一桌的好吃的,也讓郭靖多多感謝徐楊二人。

徐哲擔不起,急忙道:“大娘,你無需如此,本就是嘯天大俠救了哲兒,哪裡需要您道謝呢?分明是應該反過來才是。”

李萍沒念過多少書,但這為人道理,應做之事、可做之事、能做之事,卻是分的比大多數人都要清楚。

“姑娘客氣了。”李萍搖頭道,讓郭靖認認真真的對徐哲拜了一下,徐哲側身,李萍就叫郭靖再拜,直到徐哲無奈,受了這一禮,這婦人才道,“姑娘,以後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但凡靖兒力所能及,還請不要客氣――靖兒,你也是,可要一輩子記得你徐哲師傅,和婉兒姑娘的恩情。”

郭靖訥訥點頭,認真道:“我會的,孃親。”

是以,又過幾日,來時駿馬兩匹,走時換馬兩匹,徐哲與楊康二人馭馬而行,向著南方,離開了這居住許久之地。

兩人離了草原,又換走林間小道,繞路許久,又過數日,在一僻靜樹林中,徐哲才為楊康,卸去了這戴了足足四月的人皮面具。

月染枝頭皎清徹,恰比夜燭照更寒。

楊康靠樹而坐,徐哲傾身彎腰。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摸著楊康的臉,然後一點點的,將這人.皮面具絲絲卸去。

卸時且說,用心囑咐:“康兒,我雖是說,這面具最久,可戴長達四月,但若非情況要緊,還是以不超三月為佳。”

徐哲拿出清水,倒一些在手掌上,手心早已放了小坨他自己鑿碾的卸皮藥膏,這膏藥本是綠色,這會被水一衝,便柔柔的散在了徐哲的掌心中。

徐哲輕柔的抹著楊康的臉,一點一點的將那面具抹下撕下。

月色之下,楊康精緻俊朗的面容逐而顯形,這面具戴的有些久,這讓他的面孔看起來有些發紅,像是過敏似的,那雙唇也是紅的厲害,彷彿被鮮血浸染了一般。

“疼嗎?”徐哲抹著楊康的臉,皺眉問。

楊康不答話,搖頭。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背脊繃直如山,好似被這臉上的火辣所擾,疼的厲害。

徐哲見狀嘆氣,繼詳細講了一個月,該如何製作這麵皮之後,現下又開始講,如何去了這麵皮,這膏藥如何製作,以及需要注意的事情。

良久,徐哲的動作漸漸慢下來了。

更深月高,樹影婆娑。

有雲層掠過,其狀甚厚,恰將圓月遮在身下,擋住了天地月華。

徐哲的手,漸漸的有些抬不起來。

他垂下眸,盯著自己忽而麻痺的指尖掌心,這麻痺不知何時而起,初時不過微恙,卻在癢化酥麻後火速蔓延,而自初感痠麻起,不過片刻,便已蔓延到了手腕小臂。

他又抬眸。

比起方才還有些許假皮殘留在臉上,產生了一些皮膚的色差,經由他親手卸皮,又用膏藥細細塗抹之後,眼前的這張臉,已然是完完全全屬於小王爺完顏康的臉。

容貌精緻,貴氣逼人,臉如冠玉,唇若塗丹。

那如同塗了血一般的唇,淺淺的啟開了一絲縫。

這人輕聲道:“姐姐,你怎麼不繼續了?”

徐哲闔眸不言。

麻痺感自指尖而上,不過片刻,已然傳遍了兩隻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