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第二天一早共同去覲見貓女王。
按照《遊客手冊》裡的介紹, 這裡的貴族平時大多以貓身存在，並不需要忙碌家務辛苦工作，大部分的事務都交給下屬代為完成。
宮廷內不僅等級秩序嚴明，民間對女王也時刻保持著崇敬，示她為宵玉紺國的完美象徵。
一路走來，季淵走過的國家比見過的玄晶還要多好幾倍, 或多或少也領教了這些皇室成員的奇怪脾氣。
無月國那個酷愛烤天鵝烤水獺, 一言不合打發人去掃馬廄的老國王就不說了。
先前去的那個國家他都快忘了叫什麼, 每次回憶時腦子都自動代入死宅國。
“聽說貓國的臣屬們極其敬畏女王, 等會進去以後不要亂說話。”露里斯看著撒繆爾叮囑道：“也不要隨便噴火。”
“知道知道。”
他們提前預約過會面，去的時候從正門被引了進去，一路都能看見大片大片的金魚草。
有臣子抱著文書匆匆來往, 腳步無聲無息。
“請來這邊。”引見使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鞠躬時尾巴也在往上翹：“陛下就在裡面。”
在大門開啟時, 季淵不自覺地思維放空兩秒，開始想自己這次會遇到些什麼奇怪事情。
長長紅毯鋪設向前, 兩排僕人無一不身材高挑容貌清秀，遠處的正中央立著八爪王座。
王座由鉑金打造，邊緣嵌著偌大的藍寶石和粉鑽, 扶手上還墜著兩顆拳頭大的明珠。
坐墊由雷鳥飛羽上的細絨填充, 蓬鬆軟乎而且有彈性。
一隻披著小禮服的暹羅貓端坐在坐墊上, 等他們六人走近了才抬起右爪。
“你們好呀。”
聲音竟像甜甜軟軟的女孩。
季淵本來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準備，突然碰見軟妹女王有點懵：“陛下……好。”
暹羅貓用尾巴卷著前爪，歪頭看他們。
“坐下來吃些小點心麼？”
旁邊的僕人迅速把座椅推好, 下午茶點心塔也一塊佈置好。
“不用了，謝謝，”季淵解釋道：“我們想找您借玄柳花，之前在解釋信裡說過。”
“我准許了，”貓女王舔了舔爪子，輕巧道：“無月國是我們的朋友，這種忙當然要幫。”
“玄柳花從冰庫中取出來要做防腐措施，我會派特遣使今晚把它送到你們的酒店。”
誒？
……誒？？
季淵等了半天，發現她完全沒有說‘但是’兩個字的鋪墊，怔怔道：“這樣就可以了？”
不用幫人設計聖誕樹小裙子舞會禮裝？
不用排隊九萬名幫神明解決煩惱？
也不用造個遊戲島然後衝進去被數學老師追殺？
“是的呀。”女王笑吟吟道：“明天就是狂歡節了，祝你們在宵玉紺國玩得愉快。”
等他們六人被送回酒店，其他幾個人都處在擰巴又茫然的狀態裡。
“真的有這麼順利？”
“我怎麼就是不放心呢……”撒繆爾小聲道：“不會送來的路上出岔子，然後我們得追殺三千裡吧？”
茶灰立刻伸手捂他的嘴：“趕緊呸呸呸！”
“呸。”
結果到了晚上六點，特遣使真捧著一個小木盒過來，把玄柳花完整送上：“就等啦喵。”
他們開啟盒子確認完畢，還是多問了一句：“你們真的……沒有什麼交換條件嗎？”
“女王已經幫你們買過酒店費用的單啦，祝你們玩的開心。”特遣使撓了撓耳朵根，想起什麼道：“話說，嗶叭卟的機械設計是您這邊的一位先生負責的麼？”
“是我，”梅川往前走了一步：“什麼事？”
“我們最近在修建盛夏之架，”特遣使笑道：“也就是貓形專用的遊樂場。”
“等會您如果有空的話，可以來科學院幫忙指導下圖紙嗎，大概十一點結束，不會太晚。”
梅川和季淵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道：“好，我儘量幫到你們。”
“真是太感謝啦，”特遣使鞠躬道：“酒店聽說您幾位是女王的客人，在房間裡也準備了伴手禮，食用前請看清說明哦。”
“好的好的，回見~”
再回房間時，不僅裡外被打掃的窗明几淨，門窗和書桌上都裝飾著大捧大捧的鬱金香花束，每個房間的床上都放著一提籃的禮物，全是當地的特色工藝品和小吃名酒，從蝴蝶結絲帶到魚鬆餅的小盒子都超可愛。
季淵心想喵喵之神果然是愛我的，拆了一袋禮物翻看幾樣，悠悠長嘆一口氣道：“總算沒有鬧么蛾子，我們也好好放兩天假，明天出去玩一趟。”
露里斯大概是在嗶叭卟島留下了深刻記憶，拿到禮物的第一時間就去看說明書。
“阿淵等等……他們送的零食有魔法特效，你不要急著吃。”
季淵倒了半杯蟹釀酒聞了聞，咂了一口道：“香，果然和其他國家的味道都不一樣。”
“對了，什麼魔法特效來著？”
“說明書上寫著這是狂歡節特供飲食，入口以後會……變貓？！”露里斯立刻回頭，發現沙發上的小青年已經消失不見，只剩小紅帽袍子和內褲滑落到地上。
“阿淵——阿淵？！”
茶灰和梅川聽見驚呼聲，從兩側房間快步過來：“出什麼事了？”
露里斯舉起一隻雙眼茫然的奶牛貓，語氣僵硬：“他……他變成貓了。”
奶牛貓舔了舔舌頭，拿尾巴戳露里斯的臉頰：“喵？”
情況變得有些棘手。
季·小壞蛋·重華之館二老闆·無月國殿下·死宅國國王他叔的朋友·淵，目前變成了一隻四爪雪白的小黑貓。
而且好像並不認識他們五個。
梅川眼疾手快地衝去關門，茶灰單手把它後頸拎起來抱在懷裡，露里斯急匆匆地去給酒店方打電話：“喂您好，請問下您送的這個禮物——”
“您好您好，”酒店老闆非常熱情：“這是狂歡節的特供點心酒水，食用後可以充分體驗做貓的感覺，不會有任何後遺症哦。”
“可是——可是他吃完以後好像都不認識我們了？這不會是失憶吧？”
“當然不是，您不用太擔心。”酒店老闆樂呵呵道：“做貓呢就是要開心啊，在變成貓的期間會把人類世界的記憶暫時忘掉，這也是為了防止有外國遊客變成貓進入違禁區域。”
“等效果消失以後，他就會重新認識你們啦。”
露里斯握著電話轉頭看他們，茶灰舉起季淵喝過的玻璃杯，用指尖比了一個大概的量。
“如果只是喝了一兩口，24小時左右就會恢復正常。”老闆笑的很爽朗：“狂歡節有十五天呢，請盡情享受節日吧。”
“那有什麼解咒的方法嗎？”
“有，不過解咒師們估計已經回老家度假啦。”
“好的……謝謝您。”
等電話關上，露里斯轉身看向茶灰懷裡甩著尾巴亂動的嘰圓貓，語氣遲疑：“老闆說暫時無法解咒，二十四小時以後就會恢復過來。”
奶牛貓張嘴咬住茶灰的手，試探性磨了兩下牙：“喵喵！”
茶灰扭頭看梅川：“他說了什麼？”
男人面無表情：“我為什麼能聽得懂這個。”
露里斯盯著他的頭頂：“你不是可以變貓嗎。”
“那只是血統裡的特徵之一，而且雪魄獸是獅子，語言不通。”梅川伸手去接茶灰懷裡的奶牛貓，冷不丁也被撓了一下。
茶灰一時沒抱住，那貓就呲溜鑽進櫃子底下，綠眼睛眨了兩下非常警惕。
撒繆爾嚼著牛軋糖走進來：“幹嗎呢？老闆怎麼不見了？”
“你也吃了？！”茶灰這會兒簡直想把他腦子裡的水控乾淨：“這東西吃完了會變貓的你知道嗎？”
“哦，我免疫啊，百毒不侵。”撒繆爾往嘴裡扔了一塊：“高貴的龍族才不會變這種毛絨絨的擦腳墊。”
衣櫃裡傳來嘶的一聲。
“什麼在裡面？”撒繆爾納悶道：“老闆呢？”
“老闆在櫃子底下。”茶灰摁著他的肩推過去：“你怎麼也是動物，先把它哄出來。”
撒繆爾翅膀撲稜了兩下還沒開口，人剛蹲下來就聽見裡頭的炸毛示威聲：“嘶嘶嘶！！”
“老闆他屬蛇的啊。”撒繆爾伸手往裡頭戳：“在不在在不在，快點粗來玩——”
然後食指被咬了一大口。
“靠！”
梅川想到什麼，去隔壁把希珀扶了過來。
天使聽到這件事沒忍住笑，蹲在撒繆爾身邊跟著哄貓。
他們兩一個黑翅膀一個白翅膀，蹲在一塊還挺有協調感。
“淵淵，”希珀喚道：“是我呀——”
衣櫃的黑暗角落裡冒出一對綠澄澄的眼睛，小小喵了一聲。
奶牛貓警惕地瞪了撒繆爾一會，躡手躡腳地鑽進了希珀的懷裡。
梅川因為和科學院有約的緣故，這會兒得趕過去幫他們改大型貓爬架的圖紙。
他不是很放心，伸手摸了摸嘰圓貓的小腦袋，轉頭看向他們道：“我儘量早點回來，你們照顧好它，把那些食物和酒先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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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珀捏著嘰圓毛絨絨的腮，笑著道：“會的會的，安心去吧。”
梅川皺著眉應了一聲，臨推門前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茶灰舉起小貓的肉爪揮了揮：“再見。”
梅川不放心地看了它好幾眼，大步又走了回去，當著眾人的面親了一口貓臉。
“你也要聽話，不要亂跑。”
嘰圓伸爪子洗臉，鬍鬚上還沾著灰：“喵喵喵。”
撒繆爾跟著躥了出去：“我去找那個動物語言翻譯耳機！”
-2-
梅川一走，其餘四個人把小貓圍在中間，像是突然得到新寵物。
狂歡節的那些吃食都被鎖進櫃子裡放好，房間門窗全部設下結界，防止它跑到外面亂竄。
“我去給他買罐頭，”茶灰拎著錢袋立刻換鞋：“還需要準備什麼？貓砂盆鈴鐺項圈？”
露里斯本來想說好像不需要鈴鐺，低頭看了眼懷裡的貓，還是點了點頭。
“多買幾種，怕他挑食。”
嘰圓貓確實不認識他們，這會兒半點壞心思都沒有，就是只呼嚕呼嚕伸懶腰的黑貓。
四隻爪子軟軟白白，就是指甲有點長。
它雖然親近希珀，但被抱久了還是喜歡亂動。
在熟悉房間裡的氣息擺設之後沒多久，嘰圓就從沙發躥到浴室，又從浴室跑到窗臺旁邊伸長脖子往下看。
其他小貓也聞到新同類的氣息，坐在鬱金香花壇旁邊衝著他喵喵叫，像是邀請他下來玩。
嘰圓開開心心喵了一聲，縱身一躍就想飛撲下去，被結界原封不動地拋回了露里斯的懷裡。
撒繆爾去樓下挑了兩根狗尾巴草，這時候蹲在一邊專心逗他。
“我怎麼感覺老闆這樣子還挺好的？”他扭頭看露里斯：“其實這樣反而沒什麼距離感，是不是？”
露里斯還沒回答，地毯上的嘰圓翻過身露出白乎乎的小肚子，左右搖晃著要擼毛。
露里斯俯身撓了撓他的下巴，希珀坐在旁邊也在笑。
“要是能看見他的樣子就好了，”他輕聲道：“一定很可愛。”
“他變成貓以後，眼睛也是綠色的，和你很像。”露里斯側身看他：“要不要摸摸他的爪子？”
小貓被舉了起來，梅花爪是粉色的。
茶灰把貓罐頭抱了回來，順帶還提了貓砂盆和松木貓砂。
罐頭剛拿出來，嘰圓就撲了過去，伸長腦袋喵喵亂叫。
“等會等會，要給你找碟子。”撒繆爾試圖把他按住。
這邊罐頭剛盛好，奶牛貓就衝了過去，還卷著身子護食。
等他嗷嗚嗷嗚吃完，希珀動作輕柔的把他抱了起來，用溼毛巾輕輕給他擦臉。
茶灰忽然想到了什麼，啪的一聲變回了羊。
這頭嘰圓還在眯著眼睛享受擦臉，聽見聲音瞅了綿羊一眼，耳朵尾巴騰地就豎了起來，滿臉寫著好奇。
綿羊糯糯地叫了一聲，在它面前趴好。
嘰圓邁著雪白的小爪子繞著他轉了一圈，跟爬山似的拱了上去，一本滿足的找了個軟乎的地方趴好。
撒繆爾還拿著狗尾巴草想要逗逗它，被綿羊眼神殺了回去。
他們五個窩在電視旁收看國際新聞臺的報道，夜色漸漸暗了下來，窗外還有遊客的笑鬧聲。
夜市陸續開張，蔥烤魷魚的香氣隱隱約約，聞得撒繆爾又有點餓。
他開了一桶速熱小火鍋，隨手起了一瓶啤酒。
露里斯剛照顧希珀洗完澡，還在幫他擦頭髮。
“你慢點，小心阿淵湊過去，別燙到他。”
“知道知道。”撒繆爾把火鍋搬到高些的長桌上，拿著調料包研究裡面的食材。
這頭奶牛貓窩在綿羊懷裡睡覺，尾巴一甩睜開眼睛，揚起頭去聞空氣中的味道。
綿羊蹭了蹭它的臉，綿綿喚了一聲。
黑貓糾結了幾秒，還是起身去夠茶几上的啤酒。
撒繆爾和茶灰同時衝過去：“別碰——”
貓爪子剛好夠到一半，爪子一揮就把玻璃瓶弄倒了。
冒著泡泡的橙花啤酒猛地傾倒，大堆泡沫全倒在了它的身上。
嘰圓這會兒也懵了，左右擺頭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露里斯抬指一揮讓浴巾飛了過去，五指一轉用毛巾把它裹緊帶回來，聞了下氣味：“不行，要給它洗個澡。”
這一身啤酒味太明顯了，得在梅川回來之前處理好。
撒繆爾跟著關了火鍋，把綿羊角按好過去幫希珀擦頭髮：“你們給貓洗澡，這邊有我。”
“怎麼變成貓了還饞酒……”茶灰抱著貓低聲道：“剛才都差點受傷了。”
“喵。”
“想喝可以找我幫你倒。”
“喵喵。”
“不許犟嘴。”
浴室重放了一缸溫水，他們關好門把啤酒味的小貓抱了過去。
嘰圓的毛豎了起來：“嘶——”
“洗澡而已。”撒繆爾在門外懶洋洋道：“老闆，是男人就得洗澡，你就從了吧。”
“喵喵喵！”
它撲騰著扒在浴缸邊緣，半截尾巴冷不丁浸在水裡，又匆匆忙忙甩出來，濺的他們一身水。
露里斯決定換種策略，雙手一招便讓水流騰空湧起，如同氣泡般將它逐漸包裹。
嘰圓撲騰著往外躥，一不留神撓的他手背上一道紅印子，隱隱在滲血。
它的綠眸變得有些慌亂，愣了兩秒喵一聲，湊過去輕輕給他舔傷口。
露里斯頭一回碰到這種情況，呼吸有些亂：“阿淵……”
茶灰咳了一聲：“我還在這。”
等打好泡泡再抱出來，撒繆爾隨手打了個響指，溼漉漉的毛一秒烘乾，非常暖和。
梅川幫著科學院改完承重梁和牽引索的架構之後，騎著獅子一路追星趕月的回了家。
他快步打開門，生怕那只貓出一點意外。
希珀靠著撒繆爾睡著了，露里斯在悄悄給小貓剪指甲，旁邊還趴著一隻綿羊。
梅川屏住呼吸走近他們，把懷裡的蘋果形狀的鱈魚糖拿了出來。
奶牛貓迷迷糊糊地醒了，聞著味兒就往他懷裡拱。
男人把他捧在胸口，聲音很暖。
“晚上和我睡，好不好？”
“喵。”
作者有話要說： 給老婆們遞鱈魚蘋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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