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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止水之死(上)

給鼬剪髮是個難得的經歷,鼬永遠不會知道,偶爾我幫他洗頭時,有時候會看見他頭髮裡乾涸的血跡,那些細小的血珠迸濺在鼬的髮根,凝結成黑褐色,將幾縷頭髮黏在一起。

鼬每次任務歸來見我之前都會收拾一番,但他看不見自己頭髮裡的血跡,還以為將一切掩飾得天衣無縫。

我本想給鼬打造一個陽光開朗的形象,但拿起剪刀時,卻只是輕輕剪去他過長的髮梢,戴上木葉護額後,正好讓那些頭髮不至於蓋住眼睛。

鼬很快就離開了,他已經自顧不暇,也完全沒有精力去注意其他事情。

原本預計在生日送給我的刀也被替換成了別的,因為鼬想給我最好的,但時間倉促,只好先換成別的,明年再給我。

我對鼬送我什麼並不在意,所以他的歉意其實完全可以省去。

難得學校放假,但家裡還是空無一人。

我獨自在後山修行,將太刀劈得“嗖嗖”直響。

夕陽靜靜地灑在樹林中,樹影交錯著,隨風搖曳。

我不知不覺已經練習了一天,掌心被刀柄上的皮革磨得紅腫不堪,汗水正順著後頸蜿蜒留下,浸溼了衣服。

後背的衣服溼乎乎地貼在身上,我喘著氣,卻不想休息,只是一味揮刀,抬手間將面前的木樁劈成四段,趁半空中飛起的木塊還未落下,我反身跳起,在一旁的樹幹上借力,右手抽出苦無,將木塊一一擊中。

苦無刺進木塊,發出鈍重的悶響。

我凌空改為右手握刀,太刀在空中旋轉出炫麗的刀花,落下時,正好將一根豎直立起的木樁一分為二。

一串動作只在轉瞬之間完成,被苦無射|穿的木塊才乒乒乓乓地掉落一地。

我半蹲在地上,手中的太刀輕顫著,嗡嗡作響。

心不靜……

我收回刀,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

太刀鋒利輕盈,能夠將東西斬開不只是依託強勁的力道,還需要技巧。我應該乾脆利落地劈斬,而不是切開木樁後刀鋒仍舊顫個不停。

造成這種失誤,只能是太刀切入的角度不對,行動遲緩,導致斷面不夠光滑。

我心中總有些莫名的焦躁和不安。

最近一陣,我總覺得身邊有些異樣,就好像有奇怪的力量在波動,彷彿在試探著什麼,又或是暗中監視著宇智波一族。

但這種感覺又和一般的監視不同,不像是暗部的舉動。

鼬似乎也察覺到了,他顯然知道點什麼,對那種怪異只是放任自流。

夜裡父親和鼬又發生了爭吵,或者說,是鼬抗拒的態度再次點燃了父親的怒火,似乎是鼬以出任務為由再次推脫了族中聚會,父親的怒吼硬生生把我從睡夢中撈了出來,我在起身闖入家庭秘密小會議折騰族長大人和繼續睡覺之間糾結了一陣,還是懶得管他們的破事,翻個身再續夢鄉。

我還記得最初鼬參加集會時是很高興的,因為這代表了他在族中的地位和認可。但到了現在,他已然把這種集會當成了負累。

鼬今天分明是沒有任務的。

世間萬物都存在著規律,即使是暗部的任務其實也存在著內在的規律,所以我能知道鼬什麼時候有任務,什麼時候該回來。

我甚至能猜到,也許監視宇智波一族,也是鼬的暗部任務之一。

這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

事實上,今天止水那個小妖精好像也沒有任務。他是個很會裝模作樣的人,當著鼬的面就對我和藹可親,裝出成熟可靠的樣子,還說什麼要請我吃飯。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明明就是想請鼬吃,非要那我做幌子!

而揹著鼬的時候就更可惡了,他瞬間露出醜惡嘴臉,抓緊一切機會往我嘴裡塞糖!這是要毒死朕啊!

想想吧,兩個不出任務的人,一個推脫了族中集會,一個說要請我吃飯卻沒有出現。他們一定是聚在一起做些喪心病狂的事!

坐在地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我心中的焦躁感卻始終沒有消失。

夕陽已經低垂在了兩座山峰之間,沉甸甸的,彷彿馬上就會徹底墜落。那種獨屬於夕陽的暗色將天空染得血紅,籠罩了整片山林。

光線逐漸黯淡,冷風吹過,我身上的汗已經有些幹了,但還是忍不住一個激靈。

突然,一陣爆破聲在遙遠的山林裡響起,驚起重重飛鳥。尖銳的鳥鳴聲迴盪在山脊上,彷彿敲響了某種喪鐘,最後一點夕陽收斂在天際。月亮從厚厚的雲層間露出端倪,那是一輪新月,狹長的月牙低低垂懸著,月色冷清。

我站起來,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刀。

那種隱隱的不安再也按捺不住,我眼中的世界瞬間變幻,彷彿翻開了古老的膠片,黑壓壓的樹影重疊映入我的眼簾,不見星月的光輝,只有一些零碎朦朧的白色。

我向遠處望去,空間彷彿失去了界限,茂密的枝椏紛紛為我退去,透過其中的間隙,我看到了止水。

止水?!

我陡然一驚,資料瘋了一樣擠進我的視野,我還從未想過,止水的實力竟然如此高強,尤其是匯聚在那雙眼睛的力量,耀眼得幾乎蓋過了天空中的月亮。

但止水卻和往日大不相同,他看上去很狼狽,右眼留下一道蜿蜒漆黑的痕跡……那是血。

他的右眼空洞著,失去了依託的查克拉無處可去,在那個黑洞洞的眼眶中散亂排布。

止水速度極快,只眨眼間就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而身後遙遙追趕他的人,不一會兒就失去了他的蹤跡。

我猛然想起,火影中好像確實出現過這樣一個人物,宇智波止水,比鼬還天才,是鼬的前輩。後來,死了?

不,倒不如說他只在後期的回憶中出現過。我之所以對他有影響,只是偶爾會聽到大家議論他的實力,據說當年壓了鼬一頭。

止水會死?他還欠我頓飯呢!

我跳了起來,順著止水留下的蹤跡追尋過去。

止水所在的地方離我太遠了,即使我能輕鬆看到,但實際上卻足足要翻過兩座山。我的世界中只有模糊不清的黑影,根本看不清腳下。森林裡古老的樹木盤根交錯,枝椏斜橫,彷彿一座牢籠,將月光阻隔在外。

我一頭扎入密林,在枝椏間跳躍,拼命地跑著,一邊密切關注止水的動向。

那是鼬?!

我看見鼬和止水在森林某處匯合,心裡一驚,恰逢這時腳上像是踩到了樹幹上的青苔,猛地一滑,我堪堪摔倒地上打了個滾,緩和了下落的衝勁,只是膝蓋磕在粗糙的老樹根上,血流如注。

止水失去了一隻寫輪眼,還被暗部追殺。他和鼬匯合了,他們本來今天就約好了有事!但現在顯然出意外了。

我把手上的泥土和腐葉拍掉,繼續趕路。但這次,我不敢再看千里之外發生的事了,只專注於腳下,分析每一條資料,尋找最適合的落腳之處。

止水會死,當著鼬的面!!!

我終於明白了心中的焦躁不安是因為什麼,鼬所承擔的已經夠多了,難道現在還要揹負上摯友的死嗎?

……是的,即使我不願意承認,止水依然是鼬的摯友,更甚至是敬重的兄長。

止水對鼬很重要,在我第一次看見他們比試切磋的時候就發現了。――止水教了鼬很多,甚至鼬在使用幻術的時候都透出幾分止水的味道。

尤其是加入暗部以來,鼬經常和止水偷偷會面。

恐怕鼬的心早就被這個小妖精勾走了!

――一個人對抗生養自己的氏族尚且還有些力不從心,但如果是兩個人呢?人都是這樣,一旦有人陪,就更加猖狂,殺傷力成倍增長。

鼬是雙面間諜,宇智波一族以為將鼬安插在火影身邊能夠獲取木葉高層的資訊,卻沒想到,反而洩露了自己的秘密。

而止水可能就是引導鼬走上這條路的人。

我不知道鼬心裡在想什麼,估計是叛逆期到來,使他變得更加固執己見,他會做他認為對的事,然後把那條他選擇的道路一直走到黑。

我突然意識到,也許讓鼬加入暗部是宇智波一族最大的敗筆。如果鼬不是作為一個直屬火影的暗部,如果他沒有接觸木葉上層的那些事,那他也許就不會這樣固執地站在火影的角度看待問題,或許他仍然是那個堅持大義的鼬,但情況遠比現在要好得多。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仔仔細細地回顧了一遍自己還記得的火影劇情,試圖從今後要發生的事中找到另一個轉折點。

然後……沒有了。

我錯過了最後一個改變滅族劇情的機會,而我竟然在那之後的兩年後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

該死!

我猛地抽出太刀,將擋在面前的樹枝斬斷。

止水……

我從來都不喜歡止水,因為我還記得火影裡註明的定律:越天才的人,越變態。

宇智波第一天才……必然意味著止水比其他人的變態指數高了很多倍。

但是,止水,也許是我的最後一個挽救機會。

至少不要讓止水死。

我不知道止水不死到底能改變什麼,但我卻覺得,只要止水還活著,就一定會帶來什麼改變。

止水一死,就意味著一切都成定局……不,死局。

因為止水用自己的死,讓一切都再也沒有了迴轉的餘地。

必須要救止水!!

視野瞬間開闊,我終於來到了止水和鼬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道狹長高聳的峽谷,瀑布轟鳴著從天而降,震耳欲聾。

水流激盪著在谷底迴旋,激起一層層細碎的白色泡沫。水霧瀰漫,模糊了天空。在這幽深的峽谷底端,就連月光都照不進來,唯有一點淺淡的餘暉倒映在水中,不斷破碎成一圈一圈的水花。

我仰起頭,新月是唯一明亮清晰的東西。

資料像雪花一樣充斥了我的視野,我站在谷底,看不清峽谷之上鼬和止水的神情,只是忽然覺得那高高在上的兩個人是如此遙遠,高不可攀,荒謬到令人發笑。

朦朧的月色傾瀉下來,照亮了崖上那片空地,如同舞臺中央最亮的地方,那裡上演著分不清悲喜的大戲,而那出精彩的戲,即將落幕。

我的腳步沒停,只看見無數鴉羽四散,一道黑色的人影直直從崖上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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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

鼬的聲音透過風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那一瞬間,似乎變得格外漫長,我愣愣地看著那道人影墜落。

崖上,猛地爆發出一陣極其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霸道而又陰冷,彷彿充斥著無盡絕望與憎恨。

萬花筒寫輪眼。

宇智波一族的人都偏執而又激進,他們擁有極大的愛,但當那種愛被掠奪,他們就會爆發出強大的恨意,恨自己,也恨這個世界。

絕望催生力量。

――萬花筒寫輪眼,就是從絕望中開出的最美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