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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激變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一間收拾整潔,擺設簡單的房間裡,這看起來就像是最普通的旅館。木質的窗戶大敞著,雨淅淅瀝瀝地滴在窗簷上,在窗邊的地面上留下一片溼漉漉的痕跡。

四周很安靜,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是籠罩在靜謐的雨聲中默默走過。

這是雨忍村,傳說中曉的基地。

我愣了一會兒,才動作遲緩地坐起身。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好了,可能有不錯的醫療忍者幫忙,我的傷勢竟然癒合了大半,只有脖頸後的特殊傷口還潰爛著,不過已經不流血了,被紗布嚴嚴實實地纏了好幾圈。

床腳放著一疊嶄新的衣服,除了最簡單的深色襯衫,還有一件黑底流雲的外袍,以及一個斗笠。

“空陳”的戒指端端正正地擺在衣服的最上面。

眼前的世界依然是令人生厭的黑白色,我心情自然不怎麼好,只是冷著臉把那些衣服換上。戒指又大又難看,我把它塞進口袋裡,根本不去想戴在手指上的可能性。

披上曉袍倒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只是寬大的袍子既適合迎風揚起裝逼,也方便在袍子下幹一些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像鼬,甚至能讓曉袍的領子擋住小半張臉。我抖抖衣服,也想像鼬一樣把領子立起來,卻發現我的曉袍竟然是戴兜帽的,根本做不到立領的效果。

……難道這是曉的新款式?防止淋雨?

大抵正規一點的公司團體都是需要統一制服的,所以我還比較理解曉袍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斗笠實在是遮擋視線,上面掛著的鈴鐺稍有動作就叮叮噹噹響個不停,我乾脆把它扔到一邊,直接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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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門,就正好撞上一個圈圈面具,阿飛蹦蹦跳跳地繞著我看了一圈,驚喜道:“這不是佐助嘛,你終於醒啦,看樣子恢復的不錯。真是驚人的恢復能力,你當時傷的那麼重,我們都嚇了一跳呢。”

“阿飛都要嚇死了,不過沒想到你睡了一覺傷口就癒合了。”

還不是大蛇丸那家夥搞得鬼。

雖然這種自愈能力還沒有太大副作用。

我無視掉某個聒噪的傢伙,徑直走向樓梯口下樓。

“喂,好過分啊,不要假裝看不見我嘛。雖然我們都是新人,但就算早加入一秒鐘,我也是前輩哦。”阿飛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幾句,一邊追上我,嘟嘟囔囔說個不停,“佐助穿上這個袍子很不錯呢。不過你的斗笠呢?啊嘞?佐助你沒有戴戒指哎。戒指可是非常重要的信物,我都沒有戒指呢,我給你說啊……”

好、好吵。

嘰嘰喳喳的像只麻雀一樣,這就是他叫阿飛的原因嗎?

乾脆殺掉他吧?

我猛地停下腳步,直直盯著他,雖然他戴著奇怪的旋渦狀面具,只在右眼處留出一個小窟窿,但那張面具到底起到了多少偽裝作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面具的形狀讓我很想把手指從那個小洞裡插|進去。

也許是感受到了我對於那個小窟窿的蠢蠢欲動,阿飛撓著頭訕訕笑了一下:“啊哈,佐助不要這麼兇嘛……”

阿飛的聲音在我冰冷的目光中漸漸變小,直至消失。他在我的注視下像是害怕地縮了縮,然後突然跳起來,一溜煙跑到我前面,咋咋呼呼地叫道:“啊對了!佐助,我們老大讓你醒了以後就去見他呢!”

“我差點忘了,我們快點啊。”阿飛在我前面不遠處一邊蹦q,一邊催促我。

……算了,現在不是考慮這傢伙的時候。

我“嘖”了一聲,跟了上去。

阿飛帶著我出了旅館,一路來到一個相對閉塞的山洞中。與其說是山洞,倒不如說是一座隱藏在山岩中的秘密基地。

山洞裡很暗,只有一點蠟燭瑩瑩閃爍著。

我跟著阿飛走到最裡面的屋子,裡面像是在開會,阿飛一把推開門,大大咧咧地闖了進去。沉重的石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在寂靜的基地裡顯得萬分突兀,一時間,會議室裡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到我時,不約而同地一愣。

“佩恩老大,我把佐助帶來了哦。”阿飛大聲說。

各色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有冷冰冰的打量,有赤裸裸的輕蔑,還有挑釁。我也毫不客氣地一一看回去,一邊和我已知的情報對應。

這次也不知道在開什麼會議,曉的成員到了一大半,坐在長長的會議桌邊,而佩恩就坐在長桌的頂端。

我在黑暗中仔細辨認著不同人的輪廓,卻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讓他們察覺到我是一個半瞎。說實話,他們身上蓬勃的查克拉倒是更好認一些。

大蛇丸那裡對於曉的情報很完善。

老不死又愛錢的角都,我似乎在地下交易所見過他,不過那時候他可沒穿曉袍,只是提著一袋子滴答著鮮血的頭顱去換錢。他身邊是飛段,是在大蛇丸之後才加入的,性格不詳,只知道擁有不死之身。

而那邊是曉最初的成員,小南,按照大蛇丸的說法,這個唯一的女性和老大佩恩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絕……除了兩片巨大的蘆薈葉子之外毫無特色。

大蛇丸的老搭檔,也是兜的舊主子蠍出現在這裡的只是一個幻象,巨大的傀儡將他的本體包裹在裡面,我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影子。之前大蛇丸還利用兜坑了他一把,我也不知道大蛇丸和蠍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情仇,不過從大蛇丸和我提到過,蠍的本體是個娃娃臉來看……估計是大蛇丸的收藏戀童癖又犯了吧?

蠍的新夥伴叫迪達拉,同樣是幻象出現,愛好爆炸,性格不詳。

“哼,又是一個靠眼睛的小鬼。看起來真不爽。好想把他炸成碎片,嗯。”迪達拉憤憤哼了一聲,挑釁地看了我一眼,幻象一陣波動。也許是術的影響,他的聲音中帶著刺啦刺啦的雜音,但還是能聽出其中的不滿。

很好,現在性格清楚了,他和蠍是沒頭腦和不高興的組合。

而且句尾加“嗯”是什麼新口癖嗎?

我終於把視線移向了最後的那兩個人。

鬼鮫,鯊魚頭,手中的鮫肌讓水月垂涎三尺。

……還有鼬。

他靜靜坐在那裡,沒有看我,彷彿融入了黑暗之中。

我刻意不去看鼬。

“我已經聽阿飛說了,你殺了大蛇丸。”佩恩的聲音迴盪在略顯空曠的會議室中,“而且戒指也在你手上。”

“是。”我點點頭。

佩恩也點點頭,似乎已經知道了一切,簡短地說:“既然如此,那你就頂替他原來的位置吧。只是它原來的搭檔已經有了新的搭檔,所以你就暫時和阿飛一隊。”

“好哎!”佩恩的話音剛落,阿飛就激動地跳了起來,“我也有自己的小隊了!而且佐助看起來很強很可靠的樣子!”

“憑什麼現在就連一個小鬼也能加入我們啊!”迪達拉大聲反駁,他把手指向我,幻象不斷波動,聲音中的雜音越發明顯,“竟然殺了本該由我來解決的大蛇丸!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誰要你的原諒啊?

而且一個沒頭腦怎麼可能殺掉大蛇丸。雖然大蛇丸很弱雞,但絕對能從智商上碾壓你這個傻孢子。

槽點太多,我一時不知道該從何吐起,還是忽視掉他比較好。

難道做炸彈的人脾氣也和炸彈一樣?明明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卻一副耿耿於懷的樣子,似乎重點全在我的眼睛?

……這又是鼬幹的好事?

“哇嗚……迪達拉前輩好可怕。”阿飛嗖的一下躲到我身後。

我有點頭痛,乾脆看向佩恩,問:“還有什麼事嗎?”

“喂!你竟然……”迪達拉咬牙切齒,做出一個挽袖子的動作,不過他顯然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幻象,根本做不了什麼。

“又無視我……阿飛好可憐。”阿飛在我身邊捏著嗓子,可憐兮兮地說。

佩恩可疑地沉默了一下,緩緩說:“既然你已經是曉的一員,那就坐下來開會吧。”

佩恩的身體很奇怪,是傀儡嗎?

我若有所思地坐在一個空位上,旁邊是鬼鮫,他見到我,咧嘴笑道:“呦,又見面了,鼬弟弟。”

死鯊魚頭!

我臭著臉哼了一聲,算作回答。不過鬼鮫倒沒有和我計較的意思。

阿飛湊到我的另一邊坐下,還不老實地亂晃。

“宇智波佐助嗎……”我對面的角都忽然意味不明地念了一遍我的名字,“近兩年來接了大量a級,s級的任務,在地下交易所的身價已經排在了34名。而出任務的酬金也是最高的,排名前十。”

“……非常值錢。”角都輕聲總結道,“比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要值錢。”

“切。”迪達拉響亮地哼了一聲,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角都的這番話,他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麼。

會議繼續開始了,佩恩並沒有避諱我這個新成員的意思,他們果然在收集尾獸,並且已經獲得了大量有關尾獸的情報。迪達拉和蠍已經在抓捕一尾的路上,但除了像一尾這樣有確切目標的人柱力以外,還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也需要繼續探索。

曉的活動一直都是兩人一組,佩恩把任務按部就班地派發下去,而大家似乎也都習慣了這種方式,都一一應下。

阿飛在我身邊蹭過來蹭過去,好像猴子一樣,一刻也不得清閒。

我們兩個都是新加入的成員……至少表面上這個面具男是的。所以這次我們沒有任務,只是隨時待命。

佩恩好像不是什麼多話的人,他發布命令很簡潔,但都交待得很清楚,根據每個人的特點都有所囑咐,既充分考慮了成員的感受和意願,同時也不容置喙,頗有領導風範。

相比起來,我身邊這個人……

我瞟了阿飛一眼,他立刻像小雞仔一樣乖乖坐正。

會議在沉悶又安靜的氣氛中結束,走出山洞,雨還在下,曉成員們兩兩一組離開,阿飛圍在我身邊吵鬧。

鼬和鬼鮫走在我前面,鼬就像是完全沒看見我一樣,只留下一個漠然的背影。

我無視掉阿飛,緊跟上去。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鼬頓了頓,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我。他的目光如死水一般深邃,波瀾不驚。他看著我,又好像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藉著雨中朦朧的微光,我看見了鼬。

我本來不該看的那麼清楚的,但也許,對於面前這個人太過熟悉,我幾乎閉著眼睛都能勾勒出他的每一點輪廓,我死死地盯著他,妄圖在一片模糊的黑白世界中看清他的樣子。

鼬的頭髮有些長了,安靜地垂在臉側,忍者都不在乎這麼一點雨,雨水順著他的面頰流淌下來,帶著蜿蜒的水痕。三年過去,如果說以前他的臉上還有點圓潤的嬰兒肥,但現在已經完全消瘦了下去,褪去了青澀的面龐顯出了冷硬的線條。

他高了,也更瘦了。

他的臉色略微有些暗淡,唇色微微發白,也不知道是因為淋了雨,還是別的什麼。

我心下一跳,這一瞬間,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只是冥冥中有一種可怕而又令人窒息的氣息籠罩過來,沉沉地壓在了我的心上。

我的眼睛燒灼起來,雪花一樣的資料不受控制地蜂擁而至,繁雜的資料與線條繞著鼬旋轉,如同一朵盛開的花。

可是那朵花正在凋謝,從花瓣的最邊緣枯萎。黑色的死亡順著他一路攀援,正在一點一點把他染成骯髒的黑色。死亡如同腐爛的黑泥,把那朵綻放的花拉扯到土地上,肆意侵蝕,然後融化成一灘血水。

恍惚中,那朵腐爛的花好像化為了一隻咆哮的猛獸,向我猛撲過來,下一秒就要將我吞噬。

我像是被這只惡毒的猛獸撲倒了,猛地後退了一步。

怎麼會這樣?!

鼬他……

鼬的身體怎麼會差到這個地步?!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只是三年而已……他到底是怎麼糟蹋自己的?

就算是使用萬花筒寫輪眼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除非……他不斷透支查克拉,過度使用寫輪眼,根本就沒有留給身體自行修養的時間。

憂慮過重,飲食不規律,作息混亂,查克拉在他身體裡簡直就像是炸彈一樣,不斷膨脹又熄滅,瘋狂肆虐。

鼬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了……

因為三年中每時每刻都不曾放下他的痛苦與罪孽,每一秒都過得像是贖罪。

鼬從來都不會照顧自己。

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想活了。

明明……鼬正在最蓬勃最燦爛的年紀,就好像朝陽下燃燒綻放的花。

但是,他卻把自己關在黑暗中,默默枯萎了。

宇智波家的混蛋都是這樣嗎?無比期盼著死亡?!

鼬竟然能把事情做的這麼絕?!

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結局!早就想好了要為一族贖罪!早就想要死在我的手中!

他根本不想活!

他媽的反正最終都會死,不如早點透支生命多做一點事嗎?反正都會死,所以乾脆不在乎有關自己的一切,只要行屍走肉般活著,完成他的計劃就行了。

他們這些人永遠都是這樣!永遠都是這麼混蛋!

止水也是……鼬也是……

想死的時候那麼乾脆,卻從來不去思考活著的可能性。他們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別人?!考慮過……我?

宇智波鼬,很好!

……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

你還有我啊,鼬。

不知不覺,我的手已經緊緊握了起來,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彷彿一切都在離我遠去,呼吸,心跳,感覺……

我只是像雕像一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但那只是一個軀殼,我從中脫離出來,在虛無中飄蕩。

一時之間,我已經再也想不起別的什麼。

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

鼬要死了……

鼬要死了……

鼬要死了……

因為我錯過了三年。

我總是在錯過,錯過阻止鼬進入暗部,錯過他和止水的相遇,錯過止水的死……

我永遠都改變不了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走上絕路。

我要再次看著鼬走向死亡。

而我竟然在三年後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鼬……

冰冷的氣息從心底深處膨脹起來,迅速蔓延。

我努力把它壓回去,但體內的查克拉激盪著,四處亂竄。

突然,我胸口一陣火辣辣的痛。

“噗。”我吐出一口血,眼前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