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厲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蹬鼻子上臉, 可奇怪的是,柏易卻並不覺得討厭, 他甚至覺得章厲有些可愛。
雖然他經常覺得別人可愛, 如果別人蠢一點, 那是蠢得可愛, 惡毒一點,那叫壞得可愛。
只要跟他的利益不衝突, 就都是可愛的。
但章厲的可愛跟那些人不同,一個人捧著一顆真心, 眼中除了他沒有別人,怎麼能不可愛呢?
愛他的人多, 但像章厲這樣的, 大約一個都沒有。
人們總是很忙, 忙著生存, 忙著生活, 戀愛也很快節奏, 希望今天確定關係,明天發生關係, 後天結婚,外天生個孩子。
把事情一口氣辦完了最好,花費幾年時間去追求別人,或是談個長時間戀愛的都是鳳毛麟角。
雖然柏易沒有考慮過戀愛,但現在卻覺得戀愛似乎也還不錯?
他沒跟男人談過,也沒跟女人談過, 他對戀愛的認識還停留在影視作品裡。
偶爾去看電影,看完後吃個燭光晚餐,經常擁抱接吻。
答應了章厲以後,他才知道原來戀愛還有另外的樣子,章厲笨拙的,想要照顧他,討好他的模樣,一方面讓他覺得有些好笑,另一方面,他也不是沒有觸動。
此時的章厲正在收拾東西,他已經買好了機票,準備跟柏易去海島旅遊,公司剛弄好了執照,最近也沒什麼事,就算去旅遊也可以遠端辦公,並不影響什麼。
柏易看著章厲一臉認真的把兩人的內褲疊好,分別裝起來,再放進行李箱裡。
此時柏易才發現,章厲的內褲比自己大一個號。
這可不是什麼好訊號。
柏易後知後覺的想到,他們要去旅遊。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會在旅遊的時候發生些什麼?
柏易的臉色很複雜。
但章厲不知道柏易的糾結,他沉浸在滿心的愉悅中。
他想了很多,甚至都想到了他們老了以後要去哪裡養老。
未來的每一天,他都會跟柏易在一起。
柏易的眼裡只會有他一個人,他會一直在柏易身邊,為柏易準備好一切,讓柏易離不開他。
時間久了,日子長了,即便柏易對他依舊不夠愛,那也沒有關係。
“衣服少帶點吧。”柏易看章厲都快把衣櫃塞進去了,終於忍不住出口提醒,“待在海邊穿泳褲比較多。”
章厲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眉頭微皺,眼睛微眯。
泳褲?
他的腦子裡出現了柏易穿著泳褲的畫面。
章厲的牙齒咬緊了。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個表情而已,柏易竟然察覺到了章厲在想什麼,他嘆氣道:“現在不是古代,就算是古代,我也不可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章厲緊抿著唇,轉頭說:“我知道。”
他只是不能容忍別人看到柏易的身體。
他還記得筒子樓的時候,他會看柏易鍛鍊,柏易的皮膚很白,肌肉卻很精實,他有漂亮的胸腹肌和背闊肌,當汗水從他身上滑落時,即便柏易什麼都不做,也性|感的讓人口乾舌燥。
章厲覺得柏易能吸引世界上的所有人,無論男女。
如果有人不被柏易吸引,那一定是那個人眼瞎了。
估計柏易本人都沒有這麼自信。
章厲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章厲對他們的旅遊充滿了憧憬,他訂好了酒店,海邊別墅的照片存在他的手機裡,他也讓人告知酒店怎麼裝飾他訂好的別墅,因為他出手闊綽,酒店自然樂意。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柏易在和章厲看電影,新上的電影是一部喜劇片,電影院裡歡笑不停。
章厲趁著電影院的黑暗握住了柏易的手。
周圍全都是人,只是沒有人觀察他們,電影裡的主角一次次鬧出笑話,又一次次努力奮鬥。
章厲轉頭,看著柏易的側臉,柏易的每一寸在章厲看來都是完美的。
於是在這完美的引|誘下,章厲靠近了柏易,在柏易的測臉上印下了一個極輕的吻。
柏易幾乎沒有察覺到這個吻。
好在這個吻一觸即分,沒人發現。
“你在幹什麼?”柏易壓低嗓音,在章厲的耳邊問。
章厲在柏易靠過來的瞬間轉頭,兩人的嘴唇碰在一起。
柏易在這個充滿了人的壞境中感到緊張,於是他的心跳開始加速,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心跳加速的感覺,他的耳膜似乎都要被心跳聲震破了,他的心臟瘋狂地想要跳出胸腔。
可柏易不知道,他的心跳加速是因為在人群中宛如偷情般舉動的緊張,還是因為章厲那快而輕的吻。
柏易覺得不可思議。
之前章厲吻他的手背,與他接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所以他認為自己是不愛章厲的。
愛是眼睛微張,呼吸急促,體溫上升。
愛是荷爾蒙和多巴胺的狂歡。
但是現在,柏易又不能確定了。
因為他的心跳確實越來越快,額頭也有汗珠分泌,他在這個黑暗密閉的電影院裡聞到了一絲香味。
一絲冷冽的香氣。
就像生長在冰原上的玫瑰。
柏易頭一次回應了章厲,他把手覆在章厲的手背。
那一瞬間,他感覺到章厲的身體狠狠地顫抖了一下,如果這裡不是電影院,不是在人滿為患的地方,或許章厲會做更多的事。
愛情誕生的時候,誰都不知道它會來得那麼快,不給人準備的時間。
也不知道它會來得這麼兇猛,讓人在瞬間丟盔棄甲。
柏易轉回了頭,注視著大熒幕,大銀幕上主角在歷經千辛萬苦後依舊沒有成功,他還是那個修輪胎的小工人,但和最開始不同,他跟旁邊小賣部的老闆娘結了婚,生了孩子,他臉上不再野心勃勃的表情,但笑容卻更多了。
換個角度,他的人生也並不失敗。
愛情是個永恆命題,從古至今無數人高歌讚美,永不落伍。
我栽了。
柏易心想。
但他很平靜。
他會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會跟章厲說再見,於是此刻的動心,就會成為將來無法避免的痛苦。
柏易沒有糾結,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明天屬於明天,但今天就在此刻。
之前的所有顧慮統統被他拋到了腦後。
那隱秘的動心可以隱藏,可以被忽略遺忘。
但此刻這顆跳動的心臟卻不能作假。
柏易忽然在章厲的耳邊問:“家裡有套和潤滑劑嗎?”
章厲像是傻了一樣,他的臉瞬間通紅,紅到了脖子,紅到了耳根,他一時之間竟然張不開嘴,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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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柏易並不害羞,他的手指在章厲的掌心中撓了撓。
章厲的臉更紅了,正好這時候電影放映結束,影院裡的燈光亮起,章厲那通紅的臉就出現在柏易的眼簾中。
他覺得章厲很可愛,可愛的像一個蘋果,很適合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口咬下去。
在人群中,他們沒有牽手,但章厲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柏易。
現在的柏易也不再覺得章厲粘膩,他有一種被強烈渴求和被需要的感覺。
他們去了超市,買到了套和潤滑劑。
柏易只知道需要這兩樣,他畢竟沒有瞭解過這些東西,從沒想過需要這些東西。
章厲選套的時候表現的很穩重,他只是皺著眉,抿著唇,老闆甚至以為他是來砸場子的,直到他給了錢,老闆才松了口氣。
章厲只是還有些恍惚,他不明白,怎麼看了一場電影,柏易的態度就變了?
兩人走在夜晚的河邊小路,晚風很溫柔,吹動走在前方的柏易的髮梢,也吹動著章厲的心。
這一刻是章厲這五年,每一個夜晚都在盼望的事,他能跟柏易走在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吃著同一桌飯。
章厲走在柏易身後,輕聲問:“我走了以後,你有沒有想過我。”
柏易:“想過,那時候大家都以為你去挖煤了。”
當時的煤礦工人很掙錢,但也很危險,很多新開的煤礦沒有什麼安全措施,工人們在黑暗的環境下工作,可能下一秒就會塌方。
但這個工作對工人的要求很低,不需要學歷,不需要工作經驗,只需要是個四肢完好的人就行了。
並且報酬不菲。
當時柏易雖然知道章厲不會死,但也覺得如果章厲真的去了,那麼章厲就可能真的不會回來了。
章厲第一次談起五年間的事,他沉默半晌後說:“我找了朋友,讓他幫我還了債,我籤了合同,去緬甸。”
“每天,都睜眼到入睡,我都在想。”
“我在想,我不能一直待在緬甸,不能永遠當一個採石工人,因為一個採石工人給不了你任何東西。”
“不能承諾未來,也不可能追求你。”
“你也不會愛上一個採石工人。”
章厲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去學著怎麼驗石,怎麼撿漏,怎麼擴開關系網,怎麼把石頭高價出手。”
他那一年,每天的睡眠時間沒有一次超過五個小時,每天都是高壓的勞動,作為外來勞工,他們這些人是沒什麼地位的,處於最底層。
那是柏易沒有接觸過的世界,也是章厲以前沒有接觸過世界。
那個世界的強弱更現實,更殘酷。
比宣陽那個小縣城更加殘酷。
他必須要站到高處,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章厲向前走了兩步,握住了柏易的手。
——他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