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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三章

晉.江.獨.發.

六三章

喜宴畢,整座府邸頗有些松了口氣的感覺。

豆苗兒開始掌家, 有先前德善書院的經驗, 倒不難上手。

清點此次婚宴的禮金後, 不差錢的豆苗兒也有些咋舌。

嗯, 若陸宴初成心攬財,這樣的筵席擺上幾次,確實比做官強得多。

這兩三天,父子二人膩在翰承院, 探討怎麼佈置小學堂, 十分專注。

福寶在陸宴初面前仍保留最後的羞澀, 不敢拿在豆苗兒面前撒嬌坑矇騙的那一套應付他。

父子兩相處的其樂融融, 陸宴初每晚都要誇她把福寶養得乖巧且懂事,又道既然養的這麼好,再養個唄!

豆苗兒:“……”

休沐最後幾日,他們帶福寶去寺廟上香,去護城河賞景,去郊外騎馬。

時光飛逝, 快樂充實的日子總是短暫, 陸宴初要重新上朝點卯了。

福寶悶悶不樂了一個時辰, 得知學成哥哥即將過來與他一起唸書後, 再度興奮雀躍起來, 惹得陸宴初好一陣醋意。

整個三月就這麼歲月靜好的悄悄走至尾巴,豆苗兒也逐漸習慣了作為首輔夫人的日常。

除卻關上家門的瑣事,就是別家夫人們經常遞來府邸的請帖。

豆苗兒不好次次都婉拒, 偶爾出門賞花賞鳥,慢慢融入群體。

女人們聚在一塊兒,無非聊些似是而非的傳聞。

有一次提到沈慕春,只說她與晉陽府上的那樁婚事不錯,這個晉陽候世子不像一般世家子弟,為人勤懇自勉,是京城夫人們搶著要的好女婿。怎奈世子獨獨相中了沈將軍家的大小姐,或許再過數日,便要定下來了呢!

知兩家交情不錯,夫人們向她求證。

豆苗兒隨口應付好奇的夫人們,心底隱隱擔憂。

學成與福寶如今在府上一起上學,慕春時常親自接送。

她性子依舊爽直利落,卻瞧不出將嫁的喜悅,嫁人這種事,攸關一輩子的幸福,實在馬虎不得。

四月初,豆苗兒摘了些今年新開的桃花做酒,正欲以此為理由把慕春喚來說道說道。

這孩子早早沒娘,身邊也沒說話的閨中姐妹,她們年紀差距並不那麼大,想來她不會太排斥她。

還未差人去將軍府下帖子,管家李韜匆匆趕來,他面色著急,神情緊繃道:“夫人,鴻臚寺卿陸大人親自前來拜訪,是迎還是不迎?”

豆苗兒清洗粉色花瓣的動作戛然愣住,陸文晟?

他來做什麼?

若別的事情,興許她能定奪,可關於陸文晟,便棘手多了。

“他人現在就在府邸外。”李韜緊緊蹙眉。

豆苗兒怔怔拿著帕子擦手,思忖著下決斷:“先讓人去找首輔,看他怎麼說,然後……”

“已經差人去稟明首輔。”李韜同樣一個頭兩個大,“然後呢夫人?”

然後怎麼辦,她還真不知道。

豆苗兒來回走了片刻:“你可知道他為什麼找來?”

李韜困惑搖頭:“肯定是來見首輔?”

“嗯,陸宴初又不是第一天做首輔,京城待的這些年,陸大人可曾親自登門過?”

猛地搖頭,李韜否認:“不曾。”

豆苗兒平息紊亂的情緒,整個人變得淡定很多,陸文晟找來就找來,又不是天塌了下來,她著急什麼?

“明知首輔沒回府,他急急找來,定有要事。既然是找首輔,首輔不在,平常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豆苗兒語氣隨意的吩咐,然後重新收拾起沒清洗完的桃花瓣。

李韜頷首,心想,稍微熟悉的大人自然引進前廳,好茶供著。不熟的直接打發就是,那陸大人,只能打發了?

躬身退下,李韜去前廳處理。

豆苗兒坐在石凳上繼續清洗桃花花瓣,因著陸文晟的事兒,有些心不在焉。

她還小時,陸文晟已功成名就,拋棄了竹安縣的髮妻,獨留母子二人生活。

依稀記得,陸宴初的娘,也就是她婆婆原先身子不錯,難道是後來太過抑鬱以至於生病?從而讓陸宴初暫時放下科舉專心照料她?

心隱隱發疼。

那些年裡,他與娘相依為命,如今他好不容易憑自己的本事走到明天這步,他娘卻再看不到了。

他這些年對陸文晟的恨與怨,她怎能不理解?可陸宴初的為人,她又比誰都瞭解,他骨子裡的善良一直都在,若讓他故意下手去報復他們,那他就不是陸宴初了。

日頭漸下,陸宴初遲遲未歸。

李韜陸續稟明數次,說鴻臚寺卿大人守在府邸門前,不管如何相勸都不肯離去,要等首輔回來親自見上一面。

“都幾個時辰了,你沒有打聽到陸大人為何而來?”豆苗兒將蜂蜜倒在鋪好的桃花花瓣,漫不經心的問。

眼神閃爍,李韜蹙眉,比先前都緊張道:“略有耳聞,但……”

“照實說便是。”

“是這樣。”李韜吞嚥口水,為難的敘述,“聽說鴻臚寺卿陸大人的幼子犯了事兒,事兒不小,已經被逮捕入獄,似乎就是今天上午發生的。”

“哦?”從碟子裡挑出一二十粒飽滿的枸杞,豆苗兒心生不悅,本不想再聽,她實在是替陸宴初感到委屈,幼子?那他這個長子算什麼?

但正因如此,她更要提前清楚事情經過,以免陸宴初回來,她都不知該如何應對。

“繼續說。”豆苗兒聲音嚴肅。

瞧出夫人不喜,李韜愈加猶豫,他面色難看至極,心底也存了氣,便忍無可忍道:“鴻臚寺卿大人家的公子與定國公曾孫打了起來,聽說定國公曾孫傷得不輕,不知是斷了腿還是折了臂,肩上還被刺了一刀,抬走時身上血跡斑斑,眼下尚且不知情況如何。”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豆苗兒再沒制酒的閒情。

推開面前的杯碟,她繃著臉不吭聲,藏在袖下的拳頭緊緊攥住。

不需多說,她已經知道陸文晟來做什麼了,他是想要陸宴初替他兒子求情?可笑,他自己教子無方,犯下大錯後卻想起陸宴初了?

“這麼大的事,他以為來找陸宴初就能解決?”倏地起身,豆苗兒氣得面頰通紅。

“回夫人,您有所不知。”李韜愁容滿面,也是恨不得趕緊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定國公曾孫是聖上從小到大的玩伴,也算首輔曾經的學生,因著這層關係,事情比想象中嚴重,但中間隔著首輔,所以鴻臚寺卿大人他……”頓了頓,氣道,“聽說兩人出手是、是因為首輔才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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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說?”

李韜恨恨答:“這些日子,鴻臚寺卿大人的幾位公子很是了得,到處在外誹謗大人名聲,不肯承認德陽郡主當年做的齷齪事。首輔不計較,他們倒蹬鼻子上臉了,定國公曾孫這次就是為了替首輔出頭,與陸小公子爭論甚至出手,最後才鬧成如今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摁了摁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豆苗兒眸色晃過一絲冷意。

很好,顛倒是非黑白,還大打出手?

好個陸小公子,好個鴻臚寺卿大人,分明他們有錯在先,竟然還敢來找陸宴初?難道他會不知這對陸宴初來說是多棘手的事情?

“我去見見他。”胸脯上下起伏,豆苗兒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她怎麼能讓這一家子欺負到陸宴初頭上?在他回府之前,陸文晟必須走,以免汙了他眼。

“夫人,這……”

豆苗兒說走就走,她徑直從他身邊越過,颳起一陣冷風。

怔怔望著她纖細卻堅韌的背影,李韜心中莫名有些熨帖,自從夫人與福寶來後,他總覺著首輔變了很多,再不是從前一汪死水,他變得溫情喜笑,連府邸上上下下伺候的人都跟著輕鬆不少。

她身影漸遠,李韜猛地回神,他急急跟上去,用眼神示意小廝去多叫幾個護衛,防止待會發生什麼無法預料的意外。

天色昏暗,簷下盞盞燈籠已點亮。

豆苗兒面無表情地跨出門檻,站在府邸前逡巡一圈。

旋即看到了立在左側石獅旁的陸文晟。

此時,他也看見了她。

兩人短短對視一眼,豆苗兒忍著滿腔怒火,直直朝他走去。

陸文晟既然從未對陸宴初承擔過父親的責任,她又為何要尊敬他?

“鴻臚寺卿大人。”站定在他身前,豆苗兒率先開口,淡淡下逐客令,“大人這次過來若是為了貴公子的事情,很抱歉,我夫君身為一國首輔,自然更應嚴於律己秉公執法。天子犯法都要與庶民同罪,所以我想他幫不上大人什麼忙。”

陸文晟蹙眉,面上青白交加,又羞恥又擔憂,整個人彷彿疲倦蒼老了十歲。

他望著眼前背脊挺得筆直的女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她就是竹安縣趙家的那個女兒?她就是陸宴初這些年孑然一身不肯成家的原因?

“我那天看到了福寶,他很懂事可愛。”陸文晟想起那日見到的小男孩,打心底欣慰道。

豆苗兒撇嘴,她甚至不想從他嘴裡聽到“福寶”這兩個字。

“陸宴初應該快回府,我就站在這裡等等他。”

“鴻臚寺卿大人。”豆苗兒皺眉,輕笑道,“我想哪怕首輔回來,他與我的答案並不會有任何區別。再者大人為何不肯捫心自問,你憑什麼認為他要替你們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