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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志願者中午有半個小時吃飯時間,方永年提前五分鐘到達陸一心所在的住院樓層, 沒有露面, 只給陸一心發了一條他已經到樓梯間的微信。

陸一心過來的時候也偷偷摸摸探頭探腦的,做賊一樣。

讓患者知道她是製藥公司副總的老婆總歸不太好, 陸一心不是喜歡炫耀的人, 方永年也不希望陸一心那麼單純的只是想幫忙的心被其他人過度解讀,所以他們那天的中飯叫了個外賣躲在了方永年之前開會的那間會議室裡。

半個小時, 方永年爭分奪秒的喂她吃了半顆蛋黃。

陸一心苦著臉嚼了兩下:“我不能跟你對視。”

她好氣。

認識大半輩子戀愛四年結婚都好幾個月了, 她居然還是不能和方永年對視太久。

她還是會心跳加速, 還是會忍不住想要抱上去。

所以當她看到方永年興致勃勃的又拿起了另外半顆蛋黃打算塞給她的時候,嚇得立刻掏出了手機。

堅決不對視!

陸一心的朋友圈子不大,除了固定聯絡的那幾個人,剩下的訊息都是她關注領域的新聞推送,她翻了兩頁,咦了一聲。

“怎麼了?”方永年吃掉了剩下的蛋黃。

他很喜歡逗她,從她小時候開始就這樣了,把她逗得吹胡子瞪眼的,像一隻氣鼓鼓的倉鼠,特別好玩。

現在想想,他真的只有對著陸一心的時候, 喜怒哀樂才會特別明顯特別純粹。

“夜東老師。”陸一心把手機裡的新聞給方永年看,小圓臉因為蛋黃的餘味還皺皺巴巴的,“他發律師函告媒體造謠。”

配音領域是個小圈子,關注的人不多, 方永年也是因為陸一心當時脫口而出說夜東的聲音性感才花了點時間看了一些這個圈子裡的東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只要涉及到利益,就很少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夜東的病情一旦公開出去,對夜東工作室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就像夜東那天自己說的那樣,沒人會聘請一個ad患者去做配音工作,而他這一行一旦沒有了工作,收入就會立刻變成零。

夜東還有工作室要養,治療也需要花錢,再加上他總覺得自己的病拖累了一整個工作室,想著萬一真的治不好,起碼得要幫工作室裡的每個人都鋪好後路才行,所以,他把他自己的病瞞的非常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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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ad病並不是想瞞就能瞞得住的,夜東這一個月來逐漸出現了失語症的前兆,對著配音臺本偶爾會出現閱讀障礙,一兩次之後,流言蜚語就變得多了。

再加上有記者拍到了夜東出入醫院神經科和住院部的照片,關於夜東精神失常抑鬱症躁鬱症之類的傳言就開始多了。

真相其實比謠言更加殘酷,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四十多歲正值壯年的男人會得阿爾茲海默病,所以,也沒有人真的猜到真相。

夜東向那些謠傳自己精神失常抑鬱症的媒體發了律師函,措辭很激烈,他的微博下面,為他加油打氣的粉絲很多,陸一心還在上面看到了鄭然然的微博,她把夜東老師所有的作品串成了一長串話,她說她會不離不棄。

那條評論被粉絲們贊成了熱門評論,陸一心也在上面點了個贊。

“夜東老師能治好麼?”陸一心看著夜東老師微博下面那些毫不知情卻一直在為夜東老師加油打氣的粉絲。

她想起會議室裡面夜東老師在給然然的簽名上面那個加粗加大的加油。

他真的是個好人,生了這樣的病,仍然想要照顧工作室,仍然不想麻煩別人。

可是她聽鄭然然說,夜東老師臨床受試的效果並不樂觀。

“ad患者六十以上的老人居多,我們製藥和制定臨床方案的時候方案還是會更偏向老年人。”

製藥是宏觀的,為了治愈率,只能先適用於大部分,再去考慮小部分。

包塊藥效,包括副作用,包括臨床用藥的方式,他們更多的精力都還是放在容易患病的主要年齡層裡。

夜東的情況並不是典型。

“夜東年齡不大,生病前身體素質很好,抗默臨床新藥對他這類人的針對性並沒有老年人的好。”

方永年說一句就會稍稍停頓一下,說的很詳細。

陸一心恍惚的像是回到了她外婆去世的時候,那時候方永年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向她解釋製藥。

那時候她聽不懂。

現在,她聽懂了。

方永年並沒有給她無謂的希望,他解釋的那麼詳細,只是想要告訴她,人生大部分時候,都是無奈。

他做的不是藥到病除的藥,他做的藥也不是只針對於夜東,只針對於俞含楓,他們做藥,為的是能治療大部分的ad患者。

“那……不會好了麼。”陸一心問得怯怯的。

有點孩子氣,有點難過,還有點期盼。

“俞含楓自己組建了醫療團隊,他們重新研究了我們新藥的成分,針對年輕新陳代謝旺盛的病人,重新做了一套新的臨床方案。”

“這套新的方案經過一個月的試驗,事實證明針對年輕人確實比我們現在這個方案更加有效,所以我已經把這套方案發給夜東和其他年齡50歲以下的臨床患者了,他如果同意,簽了協議後我們就會用俞含楓目前的方案代替現在的主流方案。”

他看著陸一心突然變亮的眼睛笑了,沒有和她解釋如果是這樣,這些病患就不再是他們製藥公司的臨床受試人,他們會進入另外一個針對年輕ad患者的醫療專項中,這件事對他們抗默專案臨床樣本採集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真的能治好他們。

***

午飯結束陸一心回到病房後,就覺得老太太的丈夫一直在偷偷的觀察她。

老爺爺今年九十了,身體特別健朗,一頭銀髮很濃密。

他不怎麼笑,只有老奶奶在支離破碎的記憶裡偶爾想起他的時候,他才會笑眯眯的摸摸老奶奶的髮髻,問她晚上想要吃什麼。

他一天之內問了五六次了,問過了老奶奶就忘了,然後他又不厭其煩的繼續問,兩個老人之間每天的話題就是這樣反反覆覆,把一模一樣的日常重複的過上五六遍。

每一次都是老太太說的七零八落,說到前面忘了後面,然後老爺爺嘆了口氣,坐在病床邊繼續問一模一樣的問題。

陸一心發現,老爺爺從來都不會不耐煩,一次都沒有。

他嘆氣的表情有些像方永年聽到她軍訓的時候帶著傷負重五公里的表情,有些心痛有些無奈。

他摸老奶□□發的時候,像在照顧一個孩子。

“你是方總的愛人吧。”下午三點護士給老太太做例行身體檢查,老爺爺和她一起坐在病床外的凳子上等,突然就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

被突然揭穿的陸一心有點窘。

“我中午下去找醫生的時候看到你們在會議室裡吃飯了。”老爺爺衝陸一心笑,壓低了聲音,“你放心,我沒和別人說過,就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

陸一心這下臉都紅了。

“我們這裡的病人家屬和護工們平時沒事聊天的時候經常會提起方總。”或許是等待妻子檢查的過程太煎熬,老爺爺的話比在病房裡的多,“方總是個好人啊……”

被陌生的長者當著面誇獎自己的老公,陸一心紅著臉咧著嘴,一點都不謙虛的使勁點頭。

老爺爺被她逗笑,一張很嚴肅的臉樂出了褶子。

“你也是個好姑娘啊。”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小年紀犧牲休息時間大冬天的跑到醫院裡來幫忙,雖然是一天的志願者可做事一點都不敷衍,髒活累活做起來都笑呵呵的,他的老伴現在其實已經很難溝通了,說話都零零散散的前言不搭後語,可是這丫頭能和他老伴聊的很好,一點都不會不耐煩。

也不願意搞特殊化,和方總兩個人偷偷摸摸的躲在會議室吃飯,吃的也只是普通的便當盒,小夫妻兩個人吃飯的時候頭貼著頭。

小小年紀能嫁給方總這樣的男人,這份眼光和胸襟,就不會是個普通人。

“我沒有他那麼好……”陸一心連忙擺手。

她只是週末在家閒得慌想來幫幫忙,幫她男人幫她爸爸減輕哪怕一點點的負擔也是好的。

“其實不單單只是藥的問題。”老爺爺開啟了話閘子,“方總做的那個什麼護工計劃,真的救了我一命。”

“我們家有四個孩子,都是孝順孩子,自從我家老婆子生了病後,四個孩子輪流排班在家裡照顧她,但是他們的年紀也大了,都有自己的家庭,最大的那個孫子都已經四歲多了。”

“照顧病人這種事,一個月兩個月問題都不大,但是我家老婆子這個病是長期的,第二年之後身邊就離不得人,她有次吵著要吃冰淇淋,我急匆匆的出門給她買犯糊塗忘記反鎖了門,結果回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才在小區角落的凳子上找到她。”

“從此以後我就不敢讓她離開我的視線,我們家的孩子這三年來為了照顧她,已經基本都沒有自己的生活了。”

老爺爺話說得有些絮叨,說到這裡,嘆了口氣,蒼老而悲涼。

“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句話是雙刃劍,我們也心疼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想看著他們大冬天大熱天的為了照顧老婆子來來回回的跑,所以我們也找過護工。”

“可老年痴呆症的護工實在是太難找了。”老爺爺又嘆了口氣。

“三年了,慢慢的孩子們來的時候話都變得不多了,以前逢年過節一大家子人都會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現在也變得各家有各家的事了。”

“我今年九十了,老婆子一天比一天不清楚,醫生說再到後面會連走都走不動,翻身都困難。”

“當時我心裡就想著,估計那時候,我們和孩子們的緣分也到頭了。”

“老婆子要是清醒,肯定也不願意這樣拖累孩子。”

“我們兩人已經很幸運了,磕磕碰碰的做了幾十年夫妻,孩子都乖,孫子孫女也都爭氣,一直整整齊齊的。”

“所以我想,如果真的治不好,我們也不要拖累孩子,學著那些個新聞上面得了痴呆的老人一樣,手牽手走了,也可以給這個社會少一些負擔。”

“可是,總是捨不得孩子啊……”

把老太太照顧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老爺爺,還是說到了傷心處,停頓了很久。

“所以,方總不止在想辦法救我家老婆子,他還救了我……”

“我知道這病不容易好,這藥到底能不能有用,吃了以後會不會有副作用這些都很難說。”

“老婆子在清醒的時候說,有藥總比沒藥好,就算是拿她做試藥的,那也比在家裡天天等著好。”

“方總……”老爺爺看著陸一心,“是在做大功德啊。”

眾生皆苦,他活到這把歲數了,遇到過太多無奈的事了。

方總也無奈,他沒了一條腿,人很瘦,看起來常年睡眠不足。

他除了和那位叫做鄭飛的副總偶爾會說句話之外,對外人總是淡淡的,禮貌而又疏離。

這樣的人,要麼就是天生戒心重,要麼就是曾經受到過傷害。

今天看到方總小夫妻吃飯的樣子,老人家覺得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

這樣和世界保持距離的人,卻在做那麼偉大的事。

雖然他們這些製藥人和病人接觸的並不多,來醫院大多也都是和醫生開會,每個月會來病房一兩回,基本不會問問題。

但是他知道,他老伴現在的護工,就是這位方總找的投資,設計的方案。

僅僅只是一個專業的護工,他們家的氛圍就都變了。

不用再衣不解帶的照顧老太太,他們和孩子們見面的次數反而多了。

醫院裡四個孩子每週都會來兩三次,話也慢慢的多了。

不用再拖累他們,和已經有了家庭的的孩子們保持著這樣的距離,他覺得很好。

孩子們都盡力了,他知道。

所以他也知道,那個因為交通事故失去了一條腿的方永年方總,在他們家庭即將分崩離析的時候,拉了他們一把。

他給了他一個圓滿,一個和孩子們把緣分繼續下去的機會。

***

陸一心那天和鄭然然定下了婚紗回家的時候,一直趴在床上看著方永年。

不管方永年做什麼她都維持著那樣的姿勢。

“怎麼了?”方永年被她這樣直勾勾的看得老臉一紅。

“你是不是因為張珩爺爺奶奶的事才想起來要做護工計劃的?”陸一心歪著頭問。

她發現,方永年生命中決定的很多事情,其實都多少都和他有關係。

她的偶像,生命中很多事情,她都參與了,甚至影響了。

今天下午那位老爺爺誇方永年誇了整整一個下午,都把他誇出了神光,她帶著這樣的興奮,現在兩眼都冒著粉紅泡泡。

他們就是命中註定的一對,從很早很早就已經註定了。

“不是,這件事我考慮很久了。”方永年對於在大半夜突然聽到張珩這個名字表示十分不爽,回答的很快,“那只是說服俞含楓的契機,這東西要花錢。”

陸一心粉紅泡泡被戳破,皺起了臉。

“這個方案牽涉很多事情,肯定不可能只是臨時起意。”方永年戳得更狠。

陸一心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枕頭裡。

方永年松了口氣,她總算沒有再直勾勾的看著他了。

可她太安靜了,他又不舒服了,拍拍她在被子裡撅起來的屁|股:“到底怎麼了?”

陸一心從被子裡拱到他邊上,抱住了他的腰。

“我剛才想到一件很浪漫的事。”她含含糊糊的,“但是現在不浪漫了,沒興趣提了。”

她男人製藥的過程有一大半都是跟俞含楓要錢的過程,鬥智鬥勇的,浪漫個屁。

方永年見怪不怪的把被子掖好,手掌放在她肚子上。

她晚上洗完澡就來生理期了,這個月忙著工作忙著婚禮的事累著了,比平時提前了兩三天。

她每次來生理期都會比平時更粘人更不講理,像一條蒸熟煮透的年糕。

“酸……”小年糕黏黏膩膩的,像是蘸了糖。

“要不要貼暖寶寶?”方永年的聲音像是吃了蘸了糖的年糕,低低沉沉的帶著甜味。

“我要你的手。”陸一心在被子裡弓著背,霸道的抱住了方永年的手,“我幫你翻書!”

少了一隻手就不方便了,她幫他。

方永年:“……”

讓她翻書除了搗蛋和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就不會做別的事了。

“睡吧。”他選擇關了燈,和她一起鑽進被子。

他的掌心始終乾燥溫暖,親吻她額頭的時候,嘴唇很軟。

陸一心窩在他懷裡,想起了剛才不甘心的浪漫。

“我們是命中註定的。”她沒頭沒腦的宣佈,宣佈完了抬頭也吻了吻方永年的額頭。

土匪惡霸一樣的宣誓主權。

方永年在黑暗中被她逗笑。

是的,他們是命中註定的。

真的在一起之後,才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那麼一個人,連互相之間性格凹陷的稜角都能完美契合。

陸一心黏人,但是他覺得對他來說黏的恰到好處,他的心太空,需要陸一心這樣滿滿當當的填滿。

他殘疾自尊心強性格彆扭,但是這些對陸一心來說都不是問題,她甚至喜歡他這樣,偶爾因為性格彆扭懶得理她的時候,她能一個人偷笑到哼出豬叫。

所以,他們真的是命中註定的。

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從第一天見面,他蹲下和她平視,而她抱著自己髒兮兮的粉紅書包往後退了一步一臉戒備的時候,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