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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一刀如沸不回鞘【修】

京城大雪天,鳥雀難相覓,其中富貴家,搗椒泥四壁。

窗外隆冬大雪,而皇宮之中卻以花椒混合著泥土,搗碎了塗在牆上,椒房暖烘烘,燻得花豔骨與對面的苗女臉頰生紅,宛若塗抹了三春之月,十里桃花煉成的胭脂濃。

“你怕什麼,雖然我爹孃都是蠱師,可我不是啊!”苗女似乎看穿了花豔骨心中所思所想,拍著胸脯道,“就連這蠱都是我從師傅那借來的。”

“贓物?”花豔骨一語道破。

“別說得那麼難聽,我七歲就被送進蠱王殿,拜在我師傅門下,給他做牛做馬整整八年,結果什麼都沒學會,白白浪費了我這麼多年青春,現在拿他一個情蠱也算不得什麼!”苗女從椅子上跳起來,氣勢沖沖的說。

“……我聽說一個蠱師一輩子只做一枚情蠱,是不是真的?”花豔骨第一次見偷東西還偷這麼理直氣壯的,忍不住目瞪口呆。

“啊哈,大概,也許,可能是吧。”苗女兩隻眼珠子轉來轉去,打著哈哈道。

“……哎呀我家裡燉了雞忘記熄火,我先回家了,再會。”花豔骨掉頭就走,這種搞不好要清理門戶的事情她才不想摻和進去。

“哎呀你別走啊,咱們有話好好說。”苗女衝上去抱大腿。

“我的雞我的雞!”花豔骨拖著一條沉重的腿往外挪。

說來也巧,今天掠影還真燉了烏骨雞湯,雞肉滑嫩,湯頭鮮美,厚著臉皮跟到花豔骨家的苗女大吼一聲好,便撲過去與之大戰三百回合。掠影見此,默默的拔出劍,七進七出,總算給花豔骨搶出了一碗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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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太好吃了。”飯後苗女一臉幸福,就像餮足的小貓。

“公主,該回家了。”花豔骨強顏歡笑的勸道,“南詔物產豐富,別說是雞了,就算是吃孔雀也不是問題。”

“哪有那麼好。”晚晚似笑非笑,用一根筷子閒敲著碗沿,“如果是受寵的公主,自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如果是不受寵的公主,那就連雞骨頭都撈不到。”

花豔骨微微一愣,還未細想,苗女已經一躍而起,將那筷子擲在桌上,蹦蹦跳跳的離去:“吃飽了,我走咯,再會再會!”

再會再會,再也不相會。

苗女此次藉著花豔骨出了宮,就沒打算要回去。她尋了一家衣鋪,換了一身漢人女子的打扮,又自一商人手中買下一匹毛驢,倒騎著出了城門。

一路上苗女放開韁繩,任那毛驢漫步馳騁。至傍晚,尋得一處郊外破廟,她將毛驢系在破門前的樹上,讓它自個吃草,而自己則幾個縱身消失在高高的草叢中,回來時右手中提著一隻山雞,左手提著一把柴草,一腳飛起,踢開破門,被裡面的灰塵嗆的咳嗽幾聲,苗女一邊低低抱怨幾聲,一邊將柴草丟在地上,然後取了火摺子,扔在上頭。

火焰呼啦一聲騰起,照亮了破廟的斷瓦殘垣,照亮了佛像上蒙著的蜘蛛網,也照亮了晚晚面前站著的那個男人。

青銅所制的饕餮面具,被火焰鍍上一層淡淡血光,猙獰的彷彿一頭荒古兇獸,靜靜的蟄伏在黑暗之中。不是雲邪,還會是誰?

苗女只稍稍一愣,就刷的一下抽出彎刀,朝對方厲聲喝道:“你是誰?”

“嘖嘖嘖,千方百計藉著花豔骨出宮,原來就是為了像喪家犬一樣逃跑麼?”雲邪站在苗女面前,毫不客氣的嘲道,“真是叫人失望啊,南詔公主。”

“你失不失望關我什麼事?”苗女反唇相譏,“反正我又不認識你,有本事你報上名來啊!”

“我的名字你無需知道。”雲邪道,“你只需知道,我是一名畫皮師。”

苗女這才正眼將他打量了一番,然後警惕的問道:“那麼這位畫皮師大人,你一路跟蹤我,所為何事?”

“一個畫皮師找上你,還能為了什麼?”雲邪嗤了一聲。

苗女眼珠子一轉:“你想給我畫皮?”

“哼,正是。”雲邪道。

“你說真的?”苗女問。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畫與不畫,你給句話。”雲邪道。

“……這種送上門的好事,我哪裡拒絕得了。”苗女只稍作思考,便抬起頭,目光灼灼,對他露齒一笑。

一個蠱師一輩子只做一枚情蠱,此次她將師傅的這枚蠱偷出來,已經形同大逆,只待師傅一發現,她就小命難保,說不得要被推進毒龍窟,受萬蛇噬身之苦。

可那又怎麼樣?她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許別人得到,更何況還是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原來這苗女名叫晚晚,是南詔大公主,身份尊貴,模樣秀麗,年幼之時也曾備受疼愛,只是年紀漸長之後,按照歷代族規,被當做繼承人送進蠱王殿學習,只待學成之後,便可與當代蠱王成親,然後兩人一同統御南詔。

晚晚天資聰穎,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可偏在最重要的蠱術上毫無天分,八年下來一事無成,灰頭土臉的被送出了蠱王殿。

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晚晚雖然不通蠱術,但她能征善戰,十三歲時就率領部下打了很多勝仗,且能歌善舞,能言善道,在南詔頗具人望,倘若沒有什麼意外,由她繼承南詔大統也可算得上是實至名歸,畢竟史上也出過那麼幾個不懂蠱術的南詔王與南詔皇后,只要廉政愛民,倒也不至於讓人不可接受。

壞就壞在兩年前,她失散多年的妹妹突然被找了回來。

那姑娘與晚晚簡直是一個模子裡造出來的,無論是身段樣貌,都找不出半點差異來。父母與朋友都道有趣,她卻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妹妹,因為她發現這姑娘總是喜歡偷偷跟在她身後,模仿她的一舉一動,可在晚晚心裡,一個人美與醜沒有關係,但總該是獨一無二的才好,這妹妹放著自己不做,偏偏要做第二個她,這算個什麼事?

直到最後,她才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

十五歲那年,是她們姐妹兩的大婚。

南詔王下旨,讓妹妹頂替她的身份,嫁進蠱王殿。

而她,卻要代替妹妹和親楚國。

冷笑陣陣,晚晚如何受得了這口氣?一掀桌子,當場質問。而南詔王護著臉露怯色的妹妹,倒也振振有詞,他說:“你妹妹這些年在外頭受夠了苦頭,你打小榮華富貴,如今就不能分一點給她?”

母親也含淚勸道:“晚晚,你常年在外頭打仗,走過家門也不進來。我和你父親這些年來都是你妹妹陪著。她不像你,又柔弱又愛哭,聽說漢人的皇帝有很多老婆,每一個的心腸都像黃蜂尾後的針,你妹妹若是去了,肯定回不來,她不像你這麼聰明伶俐……”

聰明伶俐就活該遭這罪?晚晚當下眼睛就紅了,你道她能征善戰是為了誰,你道她從不在人前哭,這心就是鐵石做的,不會疼也不會碎?

偏那妹妹還嫌不夠,最後還要在她心口上灑一把鹽。

她從父母身後鑽出來,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手心裡躺著一枚大如燕卵的蠱,顫巍巍的對晚晚說:“……而且我會蠱,你不會……師傅把這個送給我的時候說,他更喜歡一個配得上他的姑娘。”

晚晚咬緊牙關瞪著那枚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自打情竇初開以來,她日思夜想的也是從師傅手中得到這個東西。

可這世上就是有些東西,她費盡心力也拿不到,有人卻能輕而易舉拿到手。

若是換了別的女子,或許只能嘆一聲時也命也,然後大哭著罩上喜帕,走上花轎。可晚晚不,她就像一把雙刃劍,所過之處,傷人傷己,她不會一個人享樂,但也不會一個人吃苦,別人怎樣待她,她就怎樣待人。如今妹妹搶了她的一切,她怎肯讓對方好過,於是在出使楚國的當夜,將那枚情蠱從妹妹那偷了過來。

蠱師之間以此蠱為定情信物,沒了這蠱,看你還嫁不嫁得了。

晚晚懷著一口怨氣上路,一路上,右手緊緊握著那枚情蠱,似乎能夠藉由這種方式,將心中無法宣洩的憤怒,絕望和仇恨化進蠱內,可她越是忘不掉那人,心裡頭的仇恨就越多,像一把烈火般焚燒著她的心。

最後,晚晚做出一個決定。

她不但要妹妹嫁不進蠱王殿,她還要這妹妹跟她一樣,遠嫁楚國,再也回不了故鄉……她得不到師傅,她也絕不能讓妹妹得到!

所以她要畫皮,她要讓南詔大公主從這個世上完完全全的消失,只留下一封與人私奔的書信。楚國受此大辱,一定不肯善罷甘休,於是要麼再戰,要麼再送一名公主和更多的貢品來講和。而南詔王早就為上次發動大戰而悔青了腸子,如今又失了手下最能征善戰的女兒,你便是打死他,他也不敢再與鳳血歌言戰。

可這能怪誰呢?

怪只怪南詔王看輕了這個大女兒,她雖然不會蠱,可她心裡頭是個徹頭徹尾的蠱師。蠱家兒女如彎刀,一刀如沸不回鞘。你道何物為蠱?是蟲,是病,是災,是禍,你若惹他,天也給你捅個窟窿,是故畫皮師一出,主江山錦繡,人傑地靈,而蠱師當道,則主山河變色,千里伏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