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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手裡有劍

  他收拾好悲傷的情緒,哪怕就是在自己家裡,人們也需要藏好自己的情緒。這就是為人的難處。流年父子在他面前站起來,一個面露卑微,而另外一個-----天啊,如果諸神慈悲,請有生之年不要讓我再看到他。

但老人知道自己必須面對他。老人認為自己面對的不僅止於流年,或許還有他的過去,或者因果輪迴。他並不後悔當年的決定,有些錯一旦起了頭,誰也走不回去了。

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有輸過。老人身體略微一晃,老保姆及時扶住了他,流年父親蒼老的手停留在半空,康父頹廢的朝他們擺擺手,他想說: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走這麼兩步道都會晃。

這兩天,他真感覺精疲力盡,真想躺在床上一睡不醒,但直到他真的爬上那張質量上乘的老床,那床悄無聲息的吞噬掉他的睡眠。他睡不著,有時能睡一會兒,但也就是一會兒,大多數時候一會兒也睡不成,他無助的在床上從左側翻到右側,再從右側翻到左側。曾經他多麼年輕啊,有力量,一切都不在話下,沒有問題、困難不能被他解決。

那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了,他得服老。

老人奉勸自己,他讓自己坐在流年和他父親中間,茶已經沏好,這小子茶沏得還是不錯的,流年抬起手來拿住壺柄,清澈的茶水尚著壺嘴流淌下來,落進細小而精緻的杯子裡,茶香飄上來,卻並未打動他的鼻子,但老人仍舊決定捧起杯子來喝了一小口,僅止一小口,他感覺精神稍微健旺了一點點,但,也就是那麼一點點,不過,就這麼一點點也讓他足夠心滿意足了。

這個家。

老人眯縫起眼睛來上下打量自己的家,曾經多麼熱鬧,每天有絡繹不絕的客人前來登門,自己女兒出落得跟白天鵝似的,流年年輕有為,女兒那時的笑聲多麼動聽,就像泉水。如今,老伴兒走了,女兒像......

他不由長長嘆息,嘆息鼓滿了老人的胸腔,他將它們長長的吞吐,但隨後另外一聲嘆息拖著更為悠長的尾音漲滿了他的胸腔,不能再嘆氣了,他告訴自己。

北方有個講究,說人到一定年齡不能嘆氣,嘆的每一口氣都是自己噴出來的土,等那些土足夠把他整個埋藏,也就到了他該上閻王爺那兒去報道了。

他還沒作好準備到另外一個世界,不是這世界有多好,是女兒,康若然,太讓他放心不下了,從前有流年,更何況他們一家子都認為欠下了他們家,不至於待康若然多差,但現在情況有變。

老人其實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也心知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放在自己心裡,不能讓別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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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起手,三個人面前各自一杯茶,只有流年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沒有被喝,再擱一會兒,那茶該冷了。

冷茶熱茶那小子眼下都喝不下去,老人決定不強人所難。至少,是在喝茶這件事情上。

老人按兵不動。開場白總要有人說,但不應該是他,哪怕這裡是他的主場。但空氣一時靜默,老人似乎能聽得見茶水穿喉入腹流動的聲音。

老保姆挎著籃子出來,朝他點頭示意。

“簡單點兒,”康父交代,“大家都吃不下。”

是啊,誰能吃得下呢,那滿肚子的心事都夠各人消化了。

康老終於意識到為什麼來人並沒急著開場,原來是有外人,瞧我,是真的老了,這麼重要的細節都被忽略掉,要擱從前,這情況決計不會出現。

老保姆關上門,腳步聲消失在門後,流年父親終於開口。

“流年對不起你們。”老人蒼老的聲音,康父沒抬頭,說誰對不起誰,說抱歉或者對不起,都沒什麼用,他等待老人的下文。

“給你康伯伯跪下。”

跪?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跪其實並不能解決問題。但他知道流年一旦朝自己下跪,他仍然要有所表示。

流年站起來,繞過茶几,走到他前面,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這是何苦。”康老說,試圖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疲倦得厲害,他本沒有精力在這種時候接待客人,但能在這種時候接待客人也不賴,至少可以暫時讓他忘記喪妻之痛。

流年父親一把按住他。

“老哥哥,你別動。我不是想讓他給你們道歉。”流年父親說。

“噢?”不是道歉?那是什麼?老人的屁股重新貼合沙發。他本也無意讓那個叫流年的小子起來,他就是在他面前跪上一輩子,也難消他的心頭大恨。

他當初是看錯了,當時覺得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材,沒看出這小子有反骨。

他到底還是從他的圈套裡鑽了出去,儘管鬼使神差的成份居多。然而這已經讓他十分不受用。更何況自己一生要護周全的兩個女人,一妻一女,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如果說他不怪罪眼前這青年,太不可思議也太不可信了。

娶誰不是娶呢?

我女兒有什麼不好?

論外貌、論家世、論學識、論出身......

他一個決定,毀了他們一家,這個仇,大了。如果他再年輕幾年......

唉,想這些幹什麼呢?

“叫爸爸。”流年父親下達命令。“老哥哥,從此以後,我這兒子就過繼給你了,我也打聽了,怎樣才能給他改姓,不是不能實現。老哥哥,我教子無方,這孩子狼子野心,但是這孩子不壞,只是-------”

只是什麼?

他沒有錯。只是攤上了一個需要跟他一塊兒背起黑鍋的老爸,又攤上一個自己真心實意喜歡的女人。這女人如今已經為他懷了孩子,不久他又要當爸爸。

讓他離婚重新娶康若然,饒是流年父親也懂,今時非比往日,哪怕兩個人在一起,但嫌隙已生,裂痕只會越裂越大,他們在一起婚姻決計不會幸福。

於是老人才出此下策,希望能讓康家人滿意。

“改姓?”康老喃喃,流年父親倒是下了重本。姓氏對於唯一的男丁來說,意義重大,饒是如此,他也明白,他相信流年父親也明白,那不過是個形式而已,流年身體裡流淌著的永遠是流家的血,他清楚自己的來龍去脈,最愛的永遠是自己的家人。而這跟什麼卑鄙不卑鄙,無恥不無恥都扯不上任何關係,這是天性使然。

他本來想阻止這無意義的行為繼續下去,但又很想看看這兩父子到底要幹什麼。人生一場大戲,有時我們演戲,有時我們看戲,無論身處哪一個角色,都應該用心,更該盡全力做好它。

“流年。”流年父親大聲叱責自己的兒子,或者說,此時此刻,流年已經不再是他的兒子了。

“叫父親。”老人轉而面向康父。“等一切手續辦妥,我會在全城最好的酒店裡訂上一桌兒,由他為你養老送終,兒子該幹什麼都讓他去幹。”

該幹什麼?

他曾經只想讓他娶了自己的女兒,可他一旦點頭認了這個兒子,哪個父親也不會混帳到讓自己的兒子去娶自己的女兒。

老人笑了。

示意流年起來。

“快回來,這事兒再說,再說。再說,我今天實在太累了。我先進去躺一會兒,你們吃了飯再走。”

流年仍舊跪在那兒,康若然沒有出現,客廳裡的空氣都是空的,也是冷的。流年看見自己父親的嘴角在絕望的抽搐,他拼盡全力,仍舊無法保護自己的兒子。正如若干年前,他拼盡了全力,仍舊無法保護自己那個家周全一樣。

老人覺得自己異常失敗,卻不願意在自己兒子面前表露出來,於是緩緩坐下,一直目送康父親手關掉自己的房門。他這才重新坐在沙發上,流年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起來,父親如此卑微,這是他一手造成的。

當他剛剛成年,他覺得自己手裡有劍,胯下有馬,天下都是他的。他以為從此以後保護家的責任在他手上,而他也有了那個能力。

現在想想,流年忍不住要嘲笑自己當初的幼稚。

父親站起來,朝門外走,流年默默的跟在後面。兩人出了康家的大門,流年父親在心裡盤算這筆債不知何時能還清。

還一條命麼?

他倒也情願,畢竟他苟活於世這麼長時間,又一直沒什麼建樹,應該由他給妻子兒女的他一樣也沒做到。這麼多年,他始終活在康家巨大的陰影裡,那些要還的債是情也是山,壓在老人頭頂的山,頂了多麼多年,他早就不堪重負。

他是怕------哪怕自己真肯賠上自己一條性命,人家康家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瞭解康父的為人。不瞭解的,恐怕是那些年輕人,比如自己的兒子,比如陳莫菲。

“你------”流年父親想問他要回去哪裡。

流年卻搶先作答。

“先去你們那兒,我看看媽。”

流年父親點點頭,又徑直朝前走,沒走幾步老人又回頭。

“別回去了,去找-----那個誰吧。你媽說,她現在肚子大得很,上上下下很不方便,你們-----也商量商量,不行的話------回老家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