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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別後

  “曉得的呀,你等一下,她臨走我還幫著穿了衣服。我們這個歲數,不忌諱這個的。住門對門,沒事兒我們也常走動,她那個人很善良的呀,做什麼好吃的都會給我家小孫子。手藝好得不得了,我小孫子很愛跟她玩,見她比見我還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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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封信留給你的呀。”

老太返身回屋,一面走一面拍著腦門,“哎喲,都給忘記了呀。”

流念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那時那刻他自己的心,是想要見一面才來的呀,到底命運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老太已經返了回來,手裡果然拿著一封信。

“你叫什麼名字。”

“流念。”

流念講,許久他都沒如此鄭重其事的講過自己的名字。有點莫名其妙,有點**,有點兒心傷。

老太把信封拿到眼前來仔細看,一面看一面在嘴裡唸叨。

“流念。流水的流呀。”老太說。“你是流水的流嗎?”

“是是是。”他連忙說,慌張從包裡掏出自己的書份證來。

“看,您看,這是我的身份證。您看,我是流念,是流念。”

他強調。

老太探過頭來,看了一眼他的身份證。一邊繼續說,不能給錯人了喲,給錯了人怎麼辦?正主兒來了沒東西給人家了,受人所託的事兒,一定要辦得穩便一點才好。

是啊,受人所託。流念的眼睛幾乎鑲到那信封上。

老太那雙枯老的手終於將信遞給流念。

他接過,幾站迫不及待的開啟,從裡面掉出一把鑰匙來。

這鑰匙?

兩個鄰居也看到了,老太倒比那要上樓的人眼睛還要尖。

“是了,這房的鑰匙。不過我聽說這房子她捐了出去,捐給一個什麼佛教組織,用來做道場。我也不曉得什麼叫道場。”

這是讓他進去?流念人地上撿起那鑰匙,一小枚,泛著銀光,捏在手裡,沒一會兒就帶了他的體溫。他將鑰匙捅進鎖孔,轉開,一圈兒,就開了。門就開了。

他推開門,裡面很安靜,他轉身跟那兩個人道了謝,同時也道了別,然後輕輕帶上門。一居室的小房子,外面有個廳,廳裡供著一尊菩薩。

菩薩。

他想,菩薩。

朝裡走去,雙陽的房子,這個點兒室內光線仍舊不暗,簡單卻乾淨的鋪陳,三四天前她離開,這裡還有她的味道。

是她的味道。

這麼多年,這味道沒變過。

門左手邊是間小廚房,挨著廚房是衛生間,一直朝前走便是她的臥室,裡面有一張床,鋪著素雅的床單,已經沒有被子,也沒有枕頭。她是真的去了,流念想,因為這裡有這麼個風俗,他知道,人去世了以後要把枕頭燒掉。

他坐下,用手撫摸那床單。

不能想像女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自己,在他的夢裡,他無數次跟她在一起,一起笑,一起鬧,一起做飯,一起去外面手牽著手,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風穿過男人和女人的頭髮。在他的夢裡,他曾想或者某一天,哪怕是一天,這一次出來他便請了好幾天的假,他想著一定要好好陪她一場。

好好陪一場。

呵,

他不由笑了。

還是來得晚了。

或者,命運曉得他是要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他的不忠,他對妻子不忠,他曾經哭著對她起過誓,再也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然而他失言了。她撒了謊,妻子不知道,然而老天知道,老天用另外一種方式平衡了因果。

這是他自己種下的因。

如果早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他還會不會撒謊?他沒有辦法回答自己。沒辦法,太難了,怎麼選、怎麼做都是錯的,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他想不通。如果當初------

現在還想當初幹嘛?

後不後悔?

也許真的後悔,如果不跟她在一起,她跟自己便不會受這麼多苦。

後不後悔?

也不後悔。沒有一天,沒有一晚,只有那麼幾個小時,每每流念回憶起來當天的情景,總覺得足夠了。

足夠了。

他捂住臉,淚水透過指縫,他抹一把臉,都是淚。他開啟信,卻發現自己有些渴了,於是起身,當然有水,有壺,那壺並不見得有多新,卻被她擦得那麼光鮮靚麗,一塵不染,還有茶業罐子,那罐子裡是茶,他開啟,熟悉的味道。

他便笑了,他許久沒再喝過這種茶,這茶是他跟她在一起時喝的,第一泡她親手泡製,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天下間所有的茶都沒她泡過的那泡茶香,他再也忘不了,也再也不敢喝。

流念開啟茶葉罐子,“竹青,我來了。”他嚥下悲傷,伸手進去拿了些茶,卻發現自己拿捏不好份量,他便拿一些,放進杯子裡,然後再拿一些,放進杯子裡,仔細端詳,直到自己覺得滿意,又覺得彷彿茶葉是放得太多了。

水嘩嘩的開了,他將壺拿過來,為自己烹了一杯茶,茶香滿室。那時他們便是這樣,他坐這邊,女人坐那邊,茶好了,兩個人同時捧起杯子來過眉心。

舉案齊眉。

舉案齊眉。

他將鼻子湊近杯子,聞到茶香,水氣嫋嫋上升,眼前便變得有點兒迷離。

開啟信,熟悉的筆跡,書畫不分家,她原本就是個丹青聖手,字又能差到哪裡去?

流老師:

當你開啟這封信,我不知我們還可能否再見最後一面。

人生一場荒涼,你我不過遊園驚夢。我走也好,沒走也罷,勿以為念。事過境遷,緣份早止於斯,你我於此夾纏不清,何苦又何辜。

於當年那場情事,我欠你一個解釋。

你我都在局中,我們都是棋子。我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好,跟鄭振國結婚時,他在外地,我們過的是兩地分居的生活。彼時通訊並不發達,我們鴻雁傳情,後來天長日久,我跟別人暗渡陳倉。振國發現,既沒怪我,也沒跟我分手。不過從此以後他如果想在工作上有所進益,我便成他殺器。說來這樁買賣何其齷蹉,我跟那些操著皮肉生涯的女人其實並無實質不同。

振國調回本埠是我居中斡旋,他在單位升遷,是因為我與某局上司有染。

權色交易,更何況可以借我籍籍才名,可謂無往不利。我家的大半江山,是我用自己的身體打下來的。

我原本是這樣的程竹青,你一定一直矇在鼓裡。

你原本並非我們夫妻的獵物,誤打誤撞。後來有個姓康的人找到我丈夫,說可以幫他調至某地,還可以安排我們唯一的兒子進到某省直機關。

條件是我跟你,是振國當場捉姦。

你一定要身敗名裂,而我則一定要臭名遠揚。

其間猶豫與糾結原本不足為外人道,畢竟我若不首肯,事情沒有辦法被最終促成。

結果無需贅言。

你身敗名裂,我程竹青豔名遠播。

鄭振國平步青雲,我兒也有了好的前程。

看似各得其所。

然而......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我跟鄭振國分開,獨居此處,一晃十來年悠悠歲月竟如白駒過隙。後來被確診自己患了癌症,每於午夜夢迴,我夢見的不是鄭振國,不是讓我第一次紅杏出牆的那個男人。卻常常能夢見當年跟你在一起時的那些情景,尤其鄭振國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他說,怎樣證明你跟他是假的?怎樣證明你不是愛上了他?你去告他!去不去?

我不出聲,看你。

你接住我的眼神,然後看見你一寸又一寸一點又一點在我面前矮將下去,你光著身子跪在他面前,但是一字一句,說:是我,是我主動勾引她。不不不,是我強逼了她。

鄭振國讓你寫細節,你何等文采,你拿過紙墨,幾筆寫就:心慕其貌,神往其才,貪戀其形,求之若渴,魂牽夢繫,忍俊不禁,求而不得,是以用強。

鄭振國讓你署名,你簽上自己的大名。鄭振國問你後不後悔,你當時看我一眼,搖搖頭,笑了,輕聲吐出三個字來:不後悔!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自跟你分開,這句詩,是我餘生寫照。

我總是在想,那時鄭振國應該再問我一句,後不後悔?

不後悔。

我會對他說。

我不後悔。

我會告訴他,我不後悔。

不後悔。

不後悔跟你在一起,也不後悔設局害了你。

都不後悔。

流念,我不後悔!至死都不悔!

前事情由,盡付筆端,未知有沒有機會親口問你。得知上述,你的答案跟當年的會否有所不同。

筆馳至此,神疲思竭。我心知自己時日無多,也知命運自有安排。你我之間結局於若干年前早已結案陳辭,然而人心不足,每起貪念,都說相見爭如不見,我卻還是想再見你一面。流念,天憐我,讓我再見你一面;天不憐我,讓我再見你一面。

竹青親筆

某月某日

茶已冷。

人走了。

灰飛煙滅。

流念還是將殘茶飲盡,又為自己續上了一杯,這才發現那水溫吞吞的,再抬起頭看牆上的鐘錶,一封信,不過寥寥千字,他自覺得不過看了一遍而已,居然用了一個小時。

老了。

愛無所愛。

恨無所恨。

心無所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