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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於萬丈紅塵中(2)

於萬丈紅塵中(2)

白琪這位師兄是哈佛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主攻臨床醫學外科, 幾年前博士畢業回國, 在一家私立連鎖醫院實習過。時至今日, 接待過的病患不計其數, 極大可能是記岔了名字。

白琪當時就求證:“真有印象?趙錢孫李的趙, 東南西北的西,音樂的音。趙西音, 記得麼?”

師兄嚴謹慣了,仔細琢磨了番,又給否認了。

白琪只當這事是個不值一提的插曲,也就順口給孟惟悉說了一嘴。她是開車來的,紅色小法拉耀眼奪目,孟惟悉看車開遠後,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那頭很快接聽, 孟惟悉說:“幫我查個人,查他三年前實習的醫院是哪一家。”

剛掛, 張一傑的電話又打了過來。他說:“孟總,有件事跟你彙報一下。覃總那邊想推薦個領舞來團裡跟著一起參與拍攝。”

孟惟悉皺眉, “人都沒來,直接就領舞了?”

“名字你應該有點印象, 林琅, 上一屆全國青年舞蹈大賽的冠軍。還是個微博小紅人,粉絲上百萬了,挺有活躍度。這姑娘不是花架子, 專業能力很強,正兒八經的舞蹈學院畢業,跟小趙一個學校。”

張一傑很少費這麼多口舌去讚揚一個年輕新人,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有背景,也自帶話題,這人招進來,對專案不虧。

孟惟悉問得直接:“覃總和她什麼關係?”

“純賞識吧。”

孟惟悉不屑一笑,沒答。

張一傑明白他的意思,也笑著說:“孟總,一視同仁啊。你覺得小趙純不純?”

孟惟悉十分不悅地皺起眉頭,“別拿任何人跟她比。”

——

趙西音那次病假休了五六天,回來後大家都還挺客氣,也沒人八卦打聽她病假的原因,只過來叮囑她注意身體。她平時低調的很,也不太惹事兒,路人緣還是挺好的。

這天走完隊形,岑月跑過來小聲告訴:“聽說團裡要來新成員了。”

趙西音側頭,“嗯?”

“應該是往領舞位置上送的。”岑月說:“挺厲害的,和阮黛籤的是一家公司,半出道狀態,粉絲還挺多。”

趙西音沒在意,“正常。”

岑月拉了拉她的手,聲音更小了些,“你就不想當領舞嗎?”

“哪有想與不想就能達成願望的事呢?”趙西音笑了笑,“我真沒考慮那麼多,反正好好跳吧,對得起觀眾就行。”

《九思》的劇本構思精妙,以唐朝為背景,透過幾個視角的分線同時空發生,突出溫良恭儉,忠孝仁義的主旨。其中“藝”的部分,是全劇最柔情旖旎的一段,以師徒之情展開,蘇穎是“師”,領銜第一舞蹈場景的c位,後因遭奸人陷害,負冤離世,其徒兒為其平反吃盡苦頭,最終得以沉冤昭雪。第二舞蹈場景則由她的“徒”來領跳,完成“傳承”。

“徒”的人選懸而未決,但大家心知肚明,若論專業表現,十有八|九是趙西音的。但今天這訊息一出,就真說不準了。

趙西音自己沒多想,可下午會議一開,那人一露臉,她就怔住。

數月不見,林琅愈發|漂亮。她是那種濃烈明豔的美,眼睛輪廓尤其深邃,化了眼妝後,異域風情撲面而來。林琅站在臺上,大大方方鞠躬微笑,“希望與大家共同進步,也請指導老師們多多關照啦。”

岑月小聲說:“我之前就在外邊見到她了,好幾個老師跟她有說有笑,估計就是內定的領舞位置了。”

趙西音沒吭聲,神思悠悵,面無表情。

林琅給每個人帶了禮物,十分懂得籠絡人心。她在行業內算是冉冉新星,炙手可熱,發個微博都有一兩千的粉絲評論。這一來,自帶光芒,很快成為年輕小姑娘們趨之若鶩的中心。

趙西音站在角落,自顧自地收拾東西。

林琅被很多人圍著,她挑高眉尾,站在三四米遠的地方忽然聲音清脆,“小西!我看過你的訓練影片,跳的不比大學時候差哦。”

一剎安靜,眾人目光齊齊落向趙西音。

岑月也納悶了,蹭蹭她的肩,“你倆認識?”

林琅走過來,雙手親密熱絡地搭在趙西音肩上,笑眼彎彎,“對呀,我倆是大學同學,隔壁寢室呢。西音很優秀的,大一就參加過青年舞蹈大賽,拿了第一名你們竟然不知道?”

“以前考試的時候,她總是第一,我都要跟她學習呢,真是我們學校當年的風雲人物。”林琅笑著跟她貼了貼臉,友誼萬歲的模樣。

趙西音撥開她的手,十分清冷地說:“哪裡,你現在前途大好,是前輩了。”

林琅也不自謙,愉悅道:“以後又能並肩作戰嘍。”

趙西音敷衍地笑了下,在眾多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裡,心平氣和地往門外走。不多時,岑月在樓道窗戶邊找到她,秋風正盛,十月末的涼意已起。

“怎麼啦,心情不好呀?”岑月貼心問。

“沒事。”

“你倆真是同學?”

“嗯。”

“我知道她,微博粉絲還挺多的。但我覺得她跳舞沒你好看,長得也沒你漂亮,她當時出名好像就是一組跳舞的藝術照,說是路人抓拍,我看就是擺拍的。營銷號轉發量特別大,標題特詭異——落入凡塵,不戀天堂。雞皮疙瘩都起來啦!”

趙西音嘴角揚了揚,低著頭,任長髮遮住側臉。

岑月說:“她好像簽了經紀公司,上這部戲,估計就是藉此正式入圈了。小西,你想沒想過也走這條路?”

“沒。”趙西音堅定道:“我只是喜歡跳舞。”

岑月嘆氣,“我也喜歡跳舞,但我只喜歡跳鋼管舞。”

趙西音笑了,“特別好,我沒學過,要不你下次教我?”

岑月鼓鼓下巴,伸出手,“一言為定。”

一聲擊掌,兩個姑娘都樂不可支。兩人站在窗戶邊,秋日黃昏慵懶,天色稍暗,世界都安寧些許。岑月忽然哎了聲,手指向右邊,“小西,那是不是倪蕊?”

後門靠街邊,倪蕊興高采烈地上了一輛白色轎車。

趙西音記性不錯,倪蕊家好像也是輛白色白馬,但車牌號顯然不是這個。

二樓距離稍遠,岑月沒看清,一再問她。

趙西音既平靜也肯定,“不是,你看錯人了。”

林琅這天露了個面後,連著兩三天沒出現。據說是去拍攝一個產品的宣傳海報,大家樂此不疲地刷著她的微博,無不羨慕。

戴雲心下午來到練功室隨團指導,結束後把趙西音單獨留了下來。

“甩袖的動作你再做一遍,手臂抬得不夠高,主力腿繃得不夠緊。”戴雲心對她一向要求甚嚴,“提氣至丹田,用胸口的爆發力帶動腰椎,你直立這麼快做什麼,一節一節來。”

趙西音按她要求重複了七八遍,無一出錯後,才委屈道:“下午跳這個動作時,有蚊子咬我屁屁,就這一下沒到位就被您逮住了。”

戴雲心拿著教鞭作勢往她臀上一抽,很輕的一下,“你就給我貧!”

趙西音笑著躲開,赤腳踩地一蹦一跳,“師傅饒命。”

戴雲心還來不及出聲,晚了,趙西音撞到了人身上。她力氣不輕,自己踉蹌著往後栽,卻被一雙手穩穩扶住。孟惟悉神色平和,欸的一聲,“小心。”

趙西音連忙站直,“謝謝。”

戴雲心走近,“少東家親自巡查來了。”

孟惟悉笑,“您別取笑我。”

戴雲心沒工夫搭理小年輕,她時間寶貴,“我還有事,走了。”

孟惟悉送她,“戴老師您慢走。”

就剩他們二人,時空一晃安靜。

孟惟悉側過頭,“一起吃飯嗎?”

趙西音說:“不了,我再練練。”

孟惟悉不勉強,也不走,站去一旁壓低存在感。趙西音也不介意,走到橫杆邊上劈一字馬。孟惟悉好耐心,他家教甚好,哪怕時間再長,站姿永遠筆挺規矩。一小時有餘,趙西音終於休息。她看了一眼孟惟悉,眼神無奈,“你真的不必特意等我。”

孟惟悉溫和道:“我真沒等你,九點半還有影片會,所以既不能送你回家,也不能請你吃飯。”

趙西音愣了下,點點頭,“是我小人之心了。”

兩人之間的這種狀態,讓孟惟悉特別難過。他斂了斂情緒,說:“小西,林琅來團裡的事,你不用太擔心,沒到宣佈的時候,什麼傳言都不作數。我前幾日和龐導開會,他一直是屬意於你的。”

“孟惟悉。”趙西音忽然打斷,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地望向他,“我想你誤會了,我真的,真的真的對是不是領舞這件事沒有半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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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跳舞,就只是為了跳舞。跟這個專案有多厲害,跟發展前景有多好沒有任何關係。你明白麼?”趙西音一席話說得平平靜靜,乾脆利落,“謝謝你的好心,但這不是我需要的。”

在她的眼眸裡,彷彿見到的是幾年之前那個渾身發光的女孩兒,自信,發光,精神奕奕。時至今日,滄海桑田,但她身上的脊樑骨一直未變。永遠隨心所欲,永遠堅定自持。

孟惟悉沉默片刻,低聲,“好。”

趙西音心無旁騖地笑了笑,點點頭,聲音也低,“謝謝你。”

有那麼一瞬,孟惟悉的耳朵裡都是嗡嗡聲,天地混沌,分不清過去與現實。直到趙西音叫了兩遍他的名字,他才漸漸回神。

趙西音說:“你忙吧,我先回家了。”

孟惟悉忽說:“倪蕊,如果我沒記錯,是你媽媽的女兒?”

趙西音停下腳步,“嗯?”

“本來我不想提,但她是你妹妹,我還是想告訴你。有空的話,多跟她溝通。”

話裡有話,趙西音看著他。

孟惟悉說:“我在飯局上見過她幾次。”

趙西音皺眉,“你倆一塊兒吃飯?”

孟惟悉避之不及地否認,看著她時眼睛發了光,說:“不敢。”

趙西音下意識地挪開視線,停頓兩秒後,明白過來。

孟惟悉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那幾次她都是陪一個製作人出席飯局,當然,還有別的女生。這種飯局偶爾參加也正常,但她年齡還小,分辨力與選擇力不夠,姑娘容易吃虧。”

趙西音默然許久,心思沉澱,表情單一。她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那天岑月問她上了一輛白色寶馬的人是不是倪蕊,她說不是,其實就是。加之孟惟悉今天這番好心提醒,基本就已定了性。

理智與情感天人交戰,趙西音的臉色越發不好。

孟惟悉等得十分忐忑時,她終於開口,冷不防的一句:“你們男人的飯局真是講究,沒有女孩兒們陪,是不是就吃不下飯了。”

回公司開會的路上,孟惟悉漸漸回過味來,趙西音這句話純屬不滿不屑,應該不是特指。但他好心辦壞事,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納入了“吃不下飯”中的渣男一員。

晚上十一點多,顧和平和周啟深在老地方打牌。顧和平手氣不錯,倍兒嘚瑟,邊玩手機邊出牌,以“一心二用”的實際行動羞辱了牌友。

周啟深一沓牌丟他身上,是個暴脾氣,“你有完沒完了,不想玩了就散夥。”

顧和平欠颼颼地回:“散夥?咱們這兒,散出經驗來的,也只有你了。”

周啟深一聲髒話罵得驚天動地,顧和平卻被朋友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孟惟悉這是怎麼了?”

周啟深的凌厲情緒頓時收鞘。

顧和平朝他挑挑眉,“周哥兒的耳朵豎起來了,周兔子。”

周啟深二話不說,走上前去就是一腳踹,“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

顧和平齜牙咧嘴,疼,真疼。他不再鬧,遞過手機。

原來是孟惟悉幾分鐘前轉發了一篇“禪”意心靈雞湯,大抵就是清心寡慾,不近女色的主題。他自己還寫了一句話——“三年如一日,頓頓自己吃。”

顧和平微信裡有共同好友,有人留言:“惟悉,這是犯事兒了?”

孟惟悉回覆:“說錯話了。”

顧和平是看得雲裡霧裡,但直覺還是有的,“他這樣子,挺像給女朋友磕頭認錯。”

周啟深目光跟火把似的,快把孟惟悉的一字一句燒出個洞。他把手機丟給顧和平,酸氣十足地咒罵:“毛病。”

作者有話要說:  月底了,營養液要過期了,替周哥求一波營養液。按住他的頭給大家狂磕,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