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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斷舍離(1)

斷舍離(1)

週五晚上,趙文春學校聚餐, 趙西音在樓下散了十圈步, 十點多時, 終於把人等到。趙文春還挺詫異, “多晚了還在外頭溜達?”

趙西音把他上下左右瞧了個仔細, 又湊近嗅了嗅,“沒喝酒呢?”

趙文春嘿的一聲, “沒喝沒喝,我都給拒了。”

趙西音豎起大拇指,“趙老師有進步。”

趙文春作勢抬起頭,“越發沒大小了,怎麼說話的。”

趙西音笑眯眯地挽著父親的手,“沒喝就好,我是怕你過頭。吃得開心嗎?誰送您回來的?”

“啊。小葉開車送的, 他正好過來接他爸,順便把我一塊兒捎回來了。”

“葉韜?”

“對。”

趙西音就沉默了。

趙文春帶了把勁, 繞過路上的小土堆,語重心長道:“本來爸爸不該多嘴, 但葉韜很真誠,知書達理, 看得出來, 他是一個好孩子。上次你雖然沒挑明了說,但爸爸知道你是不願意去相親,所以替你委婉轉達了意思, 小葉也沒介意,說沒關係,有機會一起吃飯,沒別的目的,就是很久沒見小趙妹妹了。”

趙西音低著頭,垂眼盯著鞋尖。

趙文春笑了笑,寬厚的手心輕輕蓋住女兒的手背,“別有壓力,爸爸只是幫你搜集情報,選擇權是你的。單不單身,你活得開心就行。”

趙西音甕聲問:“我一直單著,您開心嗎?”

趙文春想了想,誠懇道:“某些時候有點焦慮。比如同事兒子女兒的結婚喜帖、滿月帖一張一張發到我手上時,那滋味兒,有點不好受。”

趙西音嗤聲笑了。

她知道,趙文春是有遺憾的。

當年和周啟深結婚時,就辦了個十分小型的婚禮,沒有對外宴請,基本就是幾桌家宴。趙文春當時一百個同意,但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總想講點面子,不是炫耀乘龍快婿,也非貪圖那點禮金,不過就是想讓街坊老友知道,老趙家的女兒,很幸福啊。

趙西音一直低著頭,並且越來越低,最後竟然揉了揉眼睛。趙老師著急了,腳一跺,“別哭啊,爸爸說錯話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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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音拿開手,笑得目光盛滿水一般亮盈盈的,“誰哭啦,進沙子了。”

父女倆對視兩秒,一同笑了起來。

趙文春拍拍女兒的頭,“頑皮。”

秋日之夜,清涼月色描摹人間,一老一少相伴於歸家之途,斜影拖得細而綿長。

晚上洗完澡,晾乾頭髮後,趙西音對著客廳的一面牆壁翻身向下,動作爽利的倒立就完成了。趙文春見怪不怪,把熱牛奶擱桌上,“記得喝啊。”

十分鐘後,趙西音結束倒立,又做了會拉伸,回臥室時就看到岑月給她發的微信:“哎,小西,給你看個東西啊。”

是條分享連結,一個幾萬粉絲的爆料bot下午發的一條微博,匿名投稿,《九思》劇組裡的某個舞蹈演員人生經歷堪稱一部大型連續劇。帶資進組,男女關系混亂,靠xx大製作人上位,製作人有家室。該演員在團裡囂張跋扈,力爭出頭。

評論大多數猜的都是林琅。但匿名投稿人很快又補充,非林琅,給個提示,北舞的,六年前在法國出過舞臺事故。

但這條微博人氣不高,並沒有再多的熱度了。趙西音太久沒回覆,岑月著急得發來語音,“你沒事吧?”

趙西音定了定神,沒放在心上,“跟我沒關係。”

但岑月的危機感十分敏銳,第二天大早就把她從練功房拖到走廊,神色複雜,緊張兮兮地壓低聲音,“哎,我昨天落了東西,所以晚上又過來了團裡,無意聽到有人在說你。”

趙西音莫名其妙,“說我?說我什麼?”

岑月張口欲言,眉頭緊皺,憋了幾秒鐘,聲音愈發低小,“議論你,說你和張一傑關係要好,說你經常陪別人吃飯,還數次看到你上的不同豪車,什麼路虎,捷豹,說得有板有眼的。”

趙西音稍一想,列舉的不就是周啟深和孟惟悉的座駕嗎。估計是為數不多的幾次被有心人撞見了,繪聲繪色,如臨現場。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岑月憂心忡忡,善意提醒。

趙西音還真挺鬱悶的,“沒有啊,我練完舞就回家,也沒跟誰結樑子。”

“你知道謠言這種東西,真的可大可小,你不覺得時間也太微妙了嗎?不僅網上意有所指,連團裡的流言蜚語都暗暗發酵。”岑月惴惴不安,摳著手指越想越詭異,“而且馬上就要考核了,你前幾次的成績都排前邊兒,大家心裡都有數,這領舞位置多半是你的。現在給你使絆子,真的太壞了。”

岑月說得頭頭是道,趙西音真沒往這方面想,既是寬慰她,也是寬解自己,“清者自清,我沒做過的事,翻不出一朵花來。”

岑月說:“你該爭的,你可以爭的。”

有人經過,兩人立刻終止談話,挽著手,若無其事地回到了練功房。

岑月的話還是起了些暗示作用,趙西音偶爾也會翻翻那條微博,所謂匿名投稿,客觀來言,某些部分真是毫釐不差。後來趙西音又搜了關鍵字,發現類似的爆料在數個營銷號上暗搓搓地擴散,用的tag都與《九思》相關,流量不小。

趙西音看得心煩氣躁,大晚上的,索性挨個兒點了舉報。

次日正常訓練,到一半的時候,老師從後門進來,將趙西音中途叫走。

辦公室裡,關著門,今晨變天,一場秋雨一場寒,透過玻璃窗向外,北京只見灰蒙霧霾。

老師讓趙西音坐,也不拐外抹角,直切正題,“小趙,近期網上有許多傳言,不知你有沒有瞭解過?老師說話很直接,希望你不要介意。”

趙西音點了點頭,“不會。但那些都是不實言論,不符合我的實際情況。”

老師笑容很標準,大約是見識過也處理過太多這樣的女生,所以一言一行難免刻板冷情,“我當然願意相信你,但我們都是劇組一員,草木皆兵,有些熱度一升溫,整個項目組都會受到負面影響。當然,你也不必著急,我一直很欣賞你,也知道你是戴老師心儀的人選。我們謹慎為妙,能避免的,能自己處理好的,盡力而為,好嗎?”

談話持續五六分鍾,老師的態度尚算溫和,始終笑臉示人。

但趙西音聽得明明白白,看得真真切切,老師的態度是摻了稀釋液,往上走,一定有更多人不滿了。自己還沒到一榮俱榮的分量,真要有個什麼事兒,棄車保帥,斷舍離三個字就賞給她了。

此情此景,趙西音覺得再熟悉不過,與她六年前在法國舞臺事故發生後,主辦方以及推薦方的態度相得益彰。關於過往的某一片段,是她人生中的荒園枯木,零星火苗助燃,便一發不可收拾。

從辦公室出來,趙西音的狀態就明顯穩不住了。一天的排練心不在焉,跳舞時應是迎風飛揚,此刻卻變得暗沉無光。最後一個旋轉動作,落地時竟然失了重心,膝蓋“嘭”的一聲磕在木地板上,光聽聲音都覺得是四分五裂般的疼。

大家嚇了大跳,團團圍了過來。疼就那麼一下,趙西音苦苦咬了下牙,等緩過這波疼痛,知道自己沒大礙。上醫務室噴了點藥,紅腫是肯定的,不知誰報告給了戴雲心,戴雲心在西邊參加會議這兩天都沒空,她在電話裡把趙西音一通臭罵,怪她沒好好保護自己,分心太不應該。

下午提早回家,趙文春也把她一頓臭罵,兇,真兇。

趙西音嗓子都啞了,“你怎麼知道的?”

“你管我。”趙文春正顏厲色,從鍋裡拿出兩隻滾燙的雞蛋,“自個兒揉!”

說完,他手機響,趙文春看了一眼,這會子正煩心呢,所以語氣極不友好,“回了,腿瘸著,嗯。藥?我不拿,我老了,我不當快遞員了,你要想關心她,親自跟她說。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管不了,我真的老了,別,別叫爸,叫趙叔。”

開眼界了,一向溫厚慈善的趙老師難得發了通像樣的脾氣。而趙西音也反應過來,趙文春能這麼快知道她摔跤的事,多半是周啟深告訴的。

這些年,趙老師的“受人之託”,太多太多。

如果說,在此刻之前,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帶給她的煩擾僅僅只限她自己,那麼這一刻,看著父親嘴硬心軟的擔心,言不由衷的關切,趙西音真有些後怕。

善良如趙老師,一定會很傷心吧。

——

次日清晨,丁雅荷一大早就在廚房指導保姆阿姨如何搭配今天的早餐,精緻的餐具,科學的營養配比,甚至每樣食材的分量都精確到克數。

丁雅荷離婚後,也算徹底脫離那個平凡的階層,嫁給現任丈夫倪興卓,錦衣玉食脫胎換骨,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為了一兩毛錢在菜市場爭得面紅耳赤的婦人。這二十年,她樂得其所當家庭主婦,伺候老公女兒極有一套。

“你身體才好,銀耳紅棗粥補補氣血。別囉嗦,都給我喝完。”丁雅荷命令道。

倪蕊愛答不理,就顧著看淘寶上新。

丁雅荷一貫的威脅語氣:“再不聽話,這個月零花錢別想要了。”

倪蕊眼睛沒離開過螢幕,懶散散道:“愛給不給。”

丁雅荷眼珠一轉,忽然反應過來,“你櫃子裡那個新包什麼時候買的?”

倪蕊下意識地坐直了些,“我自己買的不可以啊?”

“你?你能攢下錢?開天窗了。”丁雅荷一百萬個不相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爸每個月瞞著我替你還信用|卡。”

倪蕊沒作聲,端起碗勺老老實實喝粥。

這反應讓丁雅荷很受用,最煩人跟她頂撞。

喝了幾口,倪蕊忽然說:“媽,告訴你個事兒啊。”

“又要錢?”

“你能不能別把我想這麼差勁!”倪蕊一下子來了氣,碗勺磕在桌面上咚咚響,濺了幾滴落地上,跟連鎖反應似的,也點燃了丁雅荷的怒氣。

“能不能好好吃飯了!”

倪蕊不似以往蹬鼻子上臉,驕縱蠻橫,反倒壓下氣焰,神秘兮兮地一笑,“你還是好好管管你那個優秀女兒吧。”

“小西?關她什麼事,我警告你,少說你姐姐壞話。你自個兒想想,她對你並不差,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哪來的偏見。”丁雅荷語速像倒豆子,按她的習慣,一倒還停不下來。

倪蕊適時遞過手機,慷慨好心的模樣,“本不想給你看的,但你也說了,她是我姐姐,對我並不差,所以我不能看著她走彎路。”

丁雅荷一時看不清,圖文並茂密密麻麻的,“什麼東西?”

倪蕊給調成字號放大模式,還逐一念出關鍵詞,“《九思》劇組舞蹈演員與名製作導演共進晚餐,製作人有家室妻子,還有這個,某趙姓女子囂張跋扈,在團裡仗勢欺人,作威作福。”

丁雅荷臉色陰沉,接過手機沉默地看。

“哎,你是不知道,但我成天在團裡訓練,聽到不少人抱怨,說我姐特會耍心機,當著人一套,揹著人一套。其實我也感覺到了,上次我有個動作不會,想讓她教教我,她教我的竟然全是錯的,讓我被老師點名批評。”

倪蕊耷拉著眉眼,語氣委屈,好像受了天大的不公,“現在這些訊息網上都傳瘋了,團裡成員也都知道了,昨天上午,老師還把她找去談話呢。我之前一直不願相信,但老師都出面了,哎。”

丁雅荷不發一語,看完那些“彙總”的報道後,只覺雙眼發黑。而倪蕊在一旁碎碎叨叨無疑是撮鹽入火,讓她太陽穴發熱,胸腔怒氣不斷膨脹。

“你說,我姐姐長得這麼漂亮,怎麼能去當小三呢。”

倪蕊這句“小三”,是推針扎心,徹底點爆了丁雅荷的脾氣。她抓起桌上價值不菲的精美餐盤,失控地砸去地上。刺耳的破裂聲像鬼怪驚嚎,撕開了這天的平靜。

丁雅荷雙手撐著額頭,又想到那日趙西音沒大沒小、理直氣壯地跟她叫板,說什麼“別來管我的事!有空去管管你的寶貝小女兒,免得被男人幾個lv就騙身騙心。”

丁雅荷眼睛都氣紅了,皺紋彷彿都深了幾度。她怒火燒心,信以為真,且把趙西音如今所有的過錯一併怪罪於趙文春的教育有誤。

她拿起手機,氣勢洶洶地打電話。

“趙文春!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家!看看你教出個什麼好女兒!”

——

接到電話時,趙文春剛結束講課,還有兩個學生向他請教問題。丁雅荷的態度太強硬,又提到了趙西音,趙文春懸著一顆心,推了手邊事,匆匆忙忙往家趕。

打車到半道兒,趙文春越想越發慌,出於本能的給趙西音打了個電話。還算能剋制情緒,只委婉淺顯地問她在哪兒?

趙西音說剛到舞團,正準備熱身。

她生活是正常的,人身是安全的。確定好這兩點,趙文春心裡的千斤石卸了一半。趙西音反問他怎麼了,他隨便幾句敷衍,就把電話掛了。

從c大回家小四十分鍾,大概是跑急了,趙文春坐在計程車裡,只覺得胸口悶,悶得他忍不住和司機說:“老弟,能麻煩您把窗戶開一會兒嗎?”

與此同時間的機場,周啟深趕最早的航班從杭州飛抵北京,一出機艙,他開啟手機就收到秘書的彙報內容。一目十行迅速閱讀完後,周啟深臉色極其難看。

秘書電話回了過來,“周總,網上大致的內容就是這些。熱度一般,但我和平臺方進行了溝通,有幾個營銷號你明確接到業務指令,將分時段進行轉發。您放心,我已做了公關。”

周啟深只說:“一個字都別再有,查下對家是誰。”

“這好辦,但團裡已經單獨找了小趙。”

周啟深皺眉,“找她幹嘛?”

秘書斟酌道:“規範言行,降低影響。”

周啟深瞬間就爆了,“去他媽的!姓孟的就是個孬種!”

匪氣逼人,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周啟深全然不顧,從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秘書仍是公道理智的,糾正說:“孟總應該也不知道,他這一週都在參加區部的學習會議。”

司機侯在機場外,替周啟深開車門。

車內羶香隱隱入鼻,周啟深冷靜片刻,吩咐說:“去看看小西的情況。”

之後沉思數秒,他打給趙文春。

趙文春這會兒在計程車裡仍然有點難受,但還是強打精神,“啟深啊。哦,你回北京了啊,不了不了,我現在不在學校呢,東西你自己吃吧。我去哪?哎,家裡有點事兒,小西媽媽找我,我正往回趕呢。”

趙文春明顯不願多聊,這邊剛掛,秘書的電話緊接而來。

“周總,團裡人說,小西早上請假了,人剛走。”

“她妹妹呢?”

“也請假,沒來。”

周啟深心口一陣發涼,涼得結了冰,他腦袋猛地一脹,聲音發了緊,“調頭,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