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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陰陽師螢草2

陽光明媚, 微風和煦,天氣一派疏朗, 空氣澄澈乾淨, 在這樣氣候的初夏時節裡, 最享受的莫過於攜著三兩好友出外遊玩,在那風景秀麗之地與好友飲酒品茗、談天說地, 盡情享受這好時節。

晴明在平安京的宅邸雖然是位於鱗次櫛比的城池中, 但是他的庭院很大, 而且有晴明手下那些心靈手巧的式神們佈置照顧,他的庭院不能說是美輪美奐, 但也算得上自然得趣, 往常到了夏日,源博雅倒是十分喜歡跑到晴明的院子裡來賞玩一二。

然而,雖然這初夏的時節好, 晴明疏朗開闊的庭院也十分美好, 但是庭院中無聲對峙、以眼神廝殺的兩個人卻將一片疏朗清新的氛圍全都給破壞了,別說是像二三友人那般結伴出遊了,這對峙中的兩個人差點沒有直接打起來、將整個京都給掀了。

個子小小,稍稍還有些瘦弱, 但已經漸漸開始長肉的麻葉童子墊著腳朝在庭院中無聲對峙的一黑一白兩個人看過去, 清秀可愛的小臉上露出不解和迷惑來, 小聲問道:“老師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站著不動了?”而且眼睛裡不時射出滋滋的電光火花來?

即使隔得老遠,即使他並沒有費心去聆聽正在對峙的兩個人心中的話語,但是光看他們兩人的視線交集處那濺射出來的噼裡啪啦的電流, 麻葉童子就知道,他們之間的氣氛有古怪,而且這種古怪還是叫人覺得滿心不安的古怪。

麻葉童子身旁,林瑩低頭扶額,滿心無語,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向身旁的麻葉童子解釋黑白晴明之間那錯綜複雜的糾葛,但好在麻葉童子擁有靈視,想來不用她開口也能聽到她心底那一堆對黑白晴明之間複雜糾葛關係的描述。

噫……向擁有靈視的人說明一件難以啟齒、無法用語言詳細描寫的事情,真是太容易了,都不用自己說出來,只要在心裡想一想,擁有靈視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能聽到她心底的那些話語,實在是居家旅行之必備良物啊。果然凡事都有兩面性,這靈視還是有點用處的。

站在林瑩身邊的麻葉童子原本正目光緊張的盯著正在對峙的黑白晴明,但是當林瑩的思緒發散得越來越遠時,他忍不住側頭悄默默的瞥了林瑩一眼,目光十分無奈,隱隱約約還帶著幾分嘆息,身上有著他這個年齡的小少年不該承受的壓力。

麻葉童子自小受靈視所累,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他都能聽清楚他們心底的話語,但是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因為能夠看清人心向來是一件讓人忌憚和不安的事情,沒有人會願意自己被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沒有人願意讓旁人將自己心底的黑暗看得一清二楚。

這麼多年以來,林瑩是他遇到的唯一一個,在明知他擁有靈視、可以看清人心的前提下,不僅沒有忌憚、排斥他的這項能力,反而發自真心的認為他這項能力很有用處,非常好用,甚至為之慶幸的人。

總而言之,麻葉童子覺得心中十分復雜。

對於麻葉童子心中的激盪,林瑩並不清楚,畢竟她從來看不透人藏在心底不願說出的秘密,也沒那個心機和本事去揣測旁人的心思,她現在只覺得十分頭疼,簡直想閉上眼睛扭頭就走,再不去理會眼前的那激烈交鋒的眼神廝殺。

雖然早在她帶著黑晴明來到白晴明的庭院時,就已經預見了他們兩個遇到一起會是這幅針鋒相對的模樣,但真的看到黑白晴明這麼不對付的樣子,林瑩依舊只覺得頭疼欲裂,就他們這幅模樣,她真的非常懷疑他們真的能達成共識嗎?

直到此刻林瑩方才恍然大悟,要讓黑白晴明重新變回一個人,最大的難關不在於黑晴明常住魔界輕易不回人界,而在於要讓黑白晴明放下他們之間的糾葛恩怨達成共識。不得不說,這一點確實很難,至少如今兩個晴明對峙半響了,依舊還在眼神廝殺,仍舊沒個結果。

抬手撫了撫額,林瑩嘆息一聲:“……麻葉童子,我看他們還要對峙很長時間,既然我們也摻和不進去,不如我們先退開吧,也給他們兩個一些獨立空間好好冷靜一下。”

林瑩想著,不管這兩個晴明是要打要罵,估計外人在他們也不好施展,而她和麻葉童子在這裡也只能傻乎乎的圍觀,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不理會這件事情,給他們一個單獨的活動空間好了,也許沒外人在場了,他們反而能坦誠相待呢?

麻葉童子沒有反對林瑩的提議,因為他也覺得站在這裡看著自己老師與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但顏色截然不同的人對峙有些不合宜,便乖乖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大人說得也對,您從魔界回來也餓了、累了吧,我帶您去用膳、再安排房間讓你休息。”

麻葉童子是安倍晴明的弟子,自被白晴明帶回來後,最近一段時間一直住在他的宅邸之中,對於這座宅邸自然是比林瑩瞭解清楚得多,所以在黑白兩個晴明無聲對峙之時,如今便是他站出來招呼林瑩。

微微頷首,林瑩朝麻葉童子露出一個粲然感謝的笑容,與他一起轉身往內院走去,至於在百花爛漫盛開、景色秀麗動人的庭院中大眼瞪小眼的兩個晴明,他們兩個卻都不打算管了,任由他們作妖去吧,反正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林瑩既然打算跟隨安倍晴明學習陰陽術,那日後應該會常常來往安倍晴明的這座宅邸,同時也免不了會和安倍晴明的弟子麻葉童子打交道,所以在二人並肩從院子離開、穿行過迴廊往屋內走去時,林瑩便主動朝麻葉童子搭話。

“上次我來尋晴明時與你說過的事情你可還記得?”林瑩抬手將一株從迴廊外探進來的花枝撫開,她偏頭朝身旁矮了她半個頭的麻葉童子看去,瑩白秀麗的面容上笑意溫軟平和,既不過分關心,卻也沒有冷淡疏離,態度十分尋常,普通到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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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宅邸裡生活著許多式神,他們不僅是將院子裡打理得十分出彩,就連這一條連線院落和房屋的硃紅迴廊旁的種植了許多花草樹木。如今是夏日十分,數枝攀滿了淺紫色小花的花枝探進來,襯著木製的硃紅迴廊,越發顯得紫花清雅,迴廊雅緻。

在這道硃紅雅緻的迴廊中,身著綠白相間小和服的林瑩與身著狩衣的麻葉童子並肩而立,她低頭笑看了麻葉童子一眼,但眼中的神色卻十分認真,並非玩笑和隨意:“要想封印你的‘靈視’,需要你對我完全信任、完全放心,徹底敞開心扉。”

在林瑩主動提及此事後,麻葉童子臉上原本還帶著的幾分禮節性的隨和笑容頓時盡數收斂了,五官清秀可愛的小臉上只剩下一片木然,他垂著頭,面無表情,夏日金色的暖陽斜斜照射進迴廊裡打在他臉上,讓人無端的覺得他現在有些可憐。

麻葉童子生得鍾靈毓秀、玉雪可愛,五官是極為精緻秀美的,只是他雖然在晴明府上養了好些日子,但渾身上下並沒有多長多少肉,一張小臉還是尖尖的瓜子臉,如今他斂了臉上並沒有帶著幾分真意的笑容,木然著一張臉,渾然不似這個年歲的稚童,就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此時聽林瑩說起靈視,麻葉童子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種別樣複雜的情緒來,靈視這項與生俱來的能力伴隨了他這麼多年,他因此嘗過苦頭,受過輕蔑憎恨,仔細想來,這些年因著這個能力,他所承受的只有苦楚,並沒有多少歡愉。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年來他早已經習慣了靈視的存在,就像是裹著石子的蚌一般,他已經把源自靈視的痛苦和自己血肉密密實實的交纏在一起了,此時聽聞可以封印靈視,他心中有歡喜有期待,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不可置信。

頓了許久,麻葉童子與生俱來的靈視讓他清晰明了的聽到了林瑩心底的言語,但他依舊是遲疑了半響,良久後方才語氣艱澀的問道:“……真的能封印嗎?”真的可以擺脫這像是詛咒一般的能力,日後不再被此拖累嗎?

他不敢置信,但卻非常想去相信,心中情緒之複雜難言,旁人再是難以瞭解。

肯定的點了點頭,林瑩語氣再堅決認真不過的點頭道:“自然是可以封印的。”只是需得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由一位神祇親自動手,二是麻葉童子本人必須全然配合,真心願意,這兩個條件,上次林瑩就與麻葉童子說過了,此時第二條卻得再重申一次。

“但有一點你必須知道,但凡只要你有一分的不願和排斥,我便沒有辦法幫你將靈視封印,因為這個能力源於你的靈魂,乃是你天生帶來的天賦,與你自身休慼相關,除非你本人發自真心的許可,否則誰也沒辦法在你不願意的情況下替你封印靈視。”林瑩語氣很是認真,光從態度便知道她沒有半分虛言。

麻葉童子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無奈和苦悶的笑意來,全然的信任、發自真心的許可,這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又何其難也?尤其是他自己,他自小受靈視所累,向來難以去信任旁人。

像是明悟麻葉童子此刻心中的苦澀難言,林瑩垂眸認真看了麻葉童子一眼,突而展顏一笑,帶著幾分調侃意味的玩笑道:“要想做到彼此信任這一步,光靠說的自然不行,索性我日後要跟晴明學習陰陽術,總有相處的時間,慢慢的咱們也就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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