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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陰陽師林瑩3

林瑩帶著幾分玩笑和調侃意味的話讓麻葉童子臉上微帶苦悶和澀然的神情一鬆, 因為林瑩隨意而坦然的承認信任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建立起來的東西,也並沒有表露出其他的神色和情緒, 故而麻葉童子心下一片溫軟, 能夠明了林瑩的體貼。

他不由抿著微粉的薄唇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來, 嗓音猶帶幾分艱澀,但語氣已然平緩沉靜下來, 他低低說道:“多謝您能夠理解, 我自然是十分想要封印靈視的, 只是……我暫時沒有辦法對您完全交託信任、敞開心扉。”

麻葉童子坦然承認自己的不信任,他知道林瑩與自己的老師安倍晴明關係很好, 但安倍晴明是安倍晴明, 他麻葉童子是麻葉童子,他沒有辦法愛屋及烏的做到去像信任晴明那樣去信任林瑩。畢竟,今日才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他真不是那樣缺心眼到誰都可以相信的人。

林瑩理解而瞭然的輕輕點了點頭, 並沒有對此多說什麼,要她來說,像麻葉童子這樣生來就擁有不可控的“靈視”能力,從小一直生活在眾多生靈不可控的嘈雜心音中, 沒有被逼瘋已經是他心性堅定、少有接觸心性黑暗之人的結果了。

麻葉童子沒那麼容易去相信一個初初認識的人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這才是正常人的表現, 林瑩也沒想過能讓麻葉童子立刻全心信任她,這必定是要一個過程的,她是真心想要幫助麻葉童子, 並不是要逼迫他什麼,所以對於麻葉童子坦然表露的不信任,她非常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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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穿過被眾多花木圍著的硃紅迴廊來到一間房屋中,在這間屋內,兩張相對的小几上早已經擺放著晴明麾下的式神準備的膳食。已經快是用午膳的時間裡,黑白兩個晴明繼續在院子裡對峙、眼神噼裡啪啦的交流的感情是他們的事情,總不能讓旁人也陪著他們在那裡用眼睛放電。

屋內只有兩份一模一樣、熱騰騰的膳食,卻見不到一個式神的影子,白晴明麾下的式神雖然數量不少,但他們都十分懂規矩,沒有白晴明的召喚,尋常時候他們並不輕易在庭院中現身,哪怕他們就生活在庭院之中,但不用心去找,也瞧不見他們的存在。

林瑩與麻葉童子一同進了屋,二人相視一笑,便各自在一張小幾前跪坐下來,林瑩隨手將手中輕飄飄的螢綠色蒲公英放在了自己身旁——至於她手中的蒲團將房間中鋪著的平整木板壓出吱呀一聲的事情,她只裝作沒聽到,反正木板也沒被壓塌不是?

屋內的兩張小幾是相對而放的,他們各自跪坐在一張小几身後,自然是相對而坐。麻葉童子也聽到了一聲疑似重物壓下的脆響,但他還算穩得住,也透過靈視從林瑩心中聽到了真相,故而面上半點痕跡不露,只是靜默著垂頭準備享用他的那一份膳食。

林瑩低頭看了眼小幾上擺放著的幾道吃食,忍不住暗中咂舌,只覺得看著這些東西舌尖便是一陣發苦,一點食慾都沒有。作為妖怪,她本來就很少有飢餓之感,此時看到式神們送上來的這些吃食,她更是完全沒有進食的欲.望了。

投身於此世這麼多年,林瑩自然早就知曉妖怪雖然是透過吸收日月精華補充自身力量,但其實也可以享用人類的食物的,這並不衝突,也不會對妖怪造成什麼影響,但為什麼這麼久以來林瑩從來不去妖之森外的城鎮享受美食呢?

因為這個島國真的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美食啊!生魚片、綠芥末什麼的……與其去吃這些食物糟蹋和摧折自己的舌頭,林瑩寧願天天在森林裡餐風飲露,故而此時看著這些式神送上來的膳食,林瑩真的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實在沒有辦法勸說自己咬牙把它們吃下去。

麻葉童子抬眸便看到林瑩無比糾結的表情,受她心底那些真切而複雜的情緒所影響,他頓時覺得眼前這些原本在他看來很是美味的食物突然變得黯淡無光起來,林瑩心中嫌棄的情緒由靈視同步傳遞到他心中,他頓時也覺得這些東西難吃得緊。

抬手按了按眉心,麻葉童子心下突然有哭笑不得的情緒湧現上心頭,怎麼說呢,如果日後還有機會,他一定不要再和林瑩一起用膳了,尤其是在他的靈視還無法自控,只能一直強制開啟的時候。

心中轉著這些念頭的想法,麻葉童子不由脫口說道:“要是能早點將靈視封印就好了。”如果他不再被迫聽到旁人心頭湧現而出的種種想法,那該多好。隨時隨地被旁人繁雜龐大的心音充斥耳畔,這真的不是一件體驗感很好的事情。

林瑩原本也不想吃這些沒什麼味道的膳食,在麻葉童子開口後,便笑了一聲與他說道:“其實我並不認為對你來說一直封印靈視是好事,你現在還年幼,無法善用靈視的力量,所以我才建議你暫時封印,但等日後你長大了,也應該學著掌握這份力量。”

“掌握靈視?”麻葉童子眼中掠過一抹茫然,他忍不住苦笑一聲,秀雅清雋的小臉上有著迷茫和懷疑,他反問道,“我母親也擁有這項能力,但是一直到她死去,她都做不到完全掌握靈視,一直被迫聆聽著身旁生靈的心音。”

林瑩深深的看了麻葉童子一眼,她不僅從他眼中看到了對靈視這項能力的厭惡、懼怕,也看到了排斥和逃避,他這項與生俱來的能力於他而言實在算不上什麼好事,反而是一種負擔,一種壓力,讓他備受折磨、痛苦萬分,卻無法解脫。

聽著麻葉童子帶著茫然和不信任的話,林瑩不由開解道:“要完全掌握靈視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這畢竟是你與生俱來、獨特不凡的能力,你還是應該想辦法掌握這份力量,而非排斥它、避開它。說句實話,靈視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獨特能力,具有不凡的能力。”

“不凡?”麻葉童子尖尖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稍顯譏誚和嘲諷的表情來,這份諷意並非針對林瑩,反而是針對靈視,他忍不住喘了一聲,從嗓子眼裡擠出滿是嘲諷的一句話來,“我可半點沒有覺得不凡,更不認為有人會對這種能力夢寐以求。”

看來麻葉童子是真的厭惡他這與生俱來的靈視能力,林瑩心下暗歎一聲,卻搖頭說道:“你難道以為靈視這個天賦能力十分常見嗎,這真的是一項十分少見的能力。你天生擁有靈視,難道這麼多年來,這份力量帶給你的全是害處,全然沒有半點好處嗎?”

麻葉童子頓了一下,不由垂下頭細細思索了一番,片刻後,他有些心虛的搖了搖頭:“不是的。”雖然乍一想到靈視他心頭浮現而出的都是靈視帶給他的壞處,但是沉下心細細思索一番他就知道是自己偏執了,他能順利長到這麼大,透過靈視察覺到旁人的惡意躲開傷害的次數並不少。

“這不就是了。”林瑩輕笑一聲,中肯的評價道,“靈視這項能力確實具有兩面,但怎麼使用靈視,怎麼擴大有利的一面避免有害的一面,這都取決於你的能力,隨著你漸漸變得強大,靈視不僅不會給你帶去傷害,還會成為你的助力。”

“靈視就像是一柄劍,它本身既不邪惡、也不可怕,它只是一項能力而已。這柄劍就握就在你手中,是用它守護自身還是被它所傷,都取決於你這個握劍之人,而不是取決於靈視這柄劍,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應該努力去掌控這柄劍,而不是因為害怕被它所傷就將它丟棄。”

麻葉童子這一次沉默了很長時間,許久後他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靈視只是我天生具有的一項能力罷了,這不是詛咒,相反是一項非凡的能力,我應該想辦法掌握這項能力,而不是去懼怕它、排斥它。”

就像他的老師安倍晴明,他掌握的那些陰陽術難道威力不可怕嗎?他麾下的那些式神難道全是溫柔良善的嗎?但只要安倍晴明能徹底掌握他手中的力量,那不管是那些威力足以毀天滅地的陰陽術,還是那些實力不弱的式神,就都不足為懼。

林瑩眼中掠過一抹笑意,為麻葉童子的聰慧和心性堅定,歪頭想了想,林瑩在終止這個話題之前,隨口問了一句:“麻葉童子只是你的小名,你在拜晴明為師後,他有給你取大名嗎?”

麻葉童子怔了怔,垂下眼簾低聲道:“葉王,麻倉葉王,這是我現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