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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陰陽師螢草19

在麻倉葉王心神恍惚的回想著自己心底湧起的那些黑暗晦澀、暴躁猙獰的情緒因何而起時, 林瑩帶著幾分擔憂和關切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似乎比麻倉葉王本人還要憂心此事, 又或者說她比麻倉葉王更清楚心性扭曲會招致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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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林瑩早就知道麻倉葉王天生擁有靈視這項能力, 但她卻沒有想到這項能力帶給麻倉葉王的影響會這麼嚴重, 也許一直以來她都小瞧了靈視帶給人的影響,只從今日的情況來看, 麻倉葉王在被動使用靈視的情況下, 只怕會不自覺的在心中累積負面情緒。

靈視這項能力不僅僅是能讓麻倉葉王毫無阻礙的傾聽旁人心底的言語, 更是一種短暫的“共情”,在用靈視這項能力的時候, 麻倉葉王也會同步感知到那些被他傾聽心音之人心底的情緒, 而在這個過程中,麻倉葉王很容易被那些黑暗的情緒所感染。

在思慮到這一點後,林瑩清雅秀麗的面容一點點的繃緊了, 她微蹙著眉心, 語氣十足認真和鄭重的告誡著麻倉葉王:“葉王,靈視對你的負擔太大,而以你目前的狀況來看,你無法主動控制這個能力, 只能被動聆聽心音。”

“你與越與人接觸, 就越是被動的在靈視狀態下傾聽到旁人的心音, 而你若是傾聽到了太多或黑暗或晦澀的心音,被太多負面情緒所感染,那你心底累積的毀滅瘋狂就越發濃重。在你能隨心所欲的控制靈視這項能力之前, 我不建議你接觸太多外人。”

麻倉葉王從恍惚中醒過神來,他抿了抿唇,臉上流露出幾分難言的情緒來,沉默了片刻,他倔強不已的低聲說道:“陰陽師在陰陽道上入門後,從陰陽寮接取任務,四處歷練、降妖除魔乃是慣例,我身為陰陽師,也必須遵循這項傳統,既然要四處歷練,怎麼也不可能不接觸人。”

他當然知道林瑩說得有理,他確實不該與太多人接觸,最好像之前那樣繼續待在白晴明的宅邸裡做個宅男,但麻倉葉王卻不願意這麼做,哪怕他知道只要他少與人接觸就可以規避靈視帶來的危險和負擔,能繼續安穩平靜的生活下去。

在被白晴明收為弟子之前,麻倉葉王原本只是和母親在偏僻鄉下相依為命的窮小子,就連大名也沒有取,只有麻葉童子這樣一個小名含糊的叫著。在被白晴明收為弟子後,他心中十分感激老師對他的恩德,也十分的不願意墮了他老師安倍晴明的名聲。

他的老師安倍晴明是享譽平安京的大陰陽師,他作為老師唯一的弟子,怎麼可以逃避陰陽師的道路,讓老師的名聲因他而蒙羞,讓旁人在暗地裡詆譭老師?他既然決定成為陰陽師,那就要做最好的陰陽師,為老師帶來榮耀、尊敬,而不是詆譭和汙衊。

但這些想法,麻倉葉王沒有辦法如實的告訴林瑩,他只是這般對林瑩說道:“我之前也在老師的宅邸裡接觸了很多存在,並沒有覺得靈視給我帶來了太大負擔,可見我並不是因為接觸太多人才會讓我心虛煩悶,也許只是因為我第一次出任務太過緊張的原因也說不定。”

“不一樣的。”林瑩大搖其頭,對麻倉葉王的說辭一個字都不信,她板著臉,語氣十分嚴肅,“晴明的宅邸裡除了你們倆,就生活著一些式神和花草樹木化形而來的小精怪,他們都是心性簡單純白的存在,你就算日日與他們相處、傾聽他們的心音,也不會感染多少負面情緒。”

纖細的黛眉微微蹙起,林瑩眉宇間凝著幾分憂慮:“但你如果出外歷練行走,那麼你接觸的人和妖怪可不會像晴明宅邸裡生活的那些小精怪那樣單純。我無異要貶低或者汙衊什麼,但確實有很多人類和妖怪心中藏著狡詐、殘忍、汙穢和邪惡,你還是個少年,心性不堅,你不能接觸太多這樣的負面情緒。”

麻倉葉王又不說話了,而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林瑩的話,或者說不必去反駁什麼,他很清楚的知道林瑩說的是對的,這世上當然有純白單純的存在,但諷刺的是,往往黑暗複雜的更多些。而人心往往又比妖怪的心更加複雜、更加莫測。

許久後,麻倉葉王決定向真誠關切他的林瑩吐露一些心聲,今晚他心中因那些瘋狂黑暗而湧起了一些可怕的想法,這讓他覺得十分惶恐,他迫切的希望有個人站出來告訴他,那些瘋狂的、毀滅的、可怕的想法並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只是被影響了!對,只是被感染了負面情緒而已!

變聲期的麻倉葉王嗓音微啞,他緩緩開口說道:“一直以來,我都更喜歡自然的靈,他們乾淨純潔,不像人類那般渾濁複雜,大多數人類都被汙染了,染上了虛偽、黑暗和晦澀,靈視讓我能輕而易舉的看清他們的心口不如一,而那些人類虛假和欺騙讓我非常不喜歡。”

原本他心裡也就只是有一點點對虛偽欺騙的不喜而已,但在今夜,在那種精神彷彿被抽空的焦慮和急躁當中,那些對人類虛偽欺騙的不喜,對自然之靈的嚮往和喜歡,讓他心中萌生出了一個隱隱約約的可怕想法,哪怕是現在想起那突兀湧起的念頭,他眼中都有著濃濃的驚悸。

“以往我只是更偏向於自然的靈,可今日我心底卻無端的升起一個十分暴戾和瘋狂的想法——”麻倉葉王驀得抬頭看向林瑩,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驚惶和害怕來,“既然自然之靈純粹乾淨,人類汙濁黑暗,那為什麼不將汙濁黑暗的人類毀滅,只留下純澈乾淨的存在呢?”

青澀稚嫩的眉宇間滿是不知該如何言說的驚惶,麻倉葉王喃喃道:“我心裡怎麼會產生這樣可怕的想法呢?沾染上汙濁的人那麼多,怎麼能將他們盡數毀滅呢?這太瘋狂了,我不該有這種想法,不該想著要殺掉那麼多人,那太可怕了。”

從麻倉葉王開口敘說他的惶恐和不安時,林瑩心頭就忍不住一個咯噔,覺得他要投下的可能是顆大雷,而等他說完,她越發覺得荒謬和可怕。雖然麻倉葉王說得含糊不清,但他那“毀滅人類、只留下純澈乾淨之靈”的想法分明就是另類的毀滅世界嘛!

可這怎麼可能!麻倉葉王怎麼可能會產生毀滅世界的想法?!

在和麻倉葉王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林瑩清楚的知道,麻倉葉王是一個溫柔善良、勤奮好學的好少年,哪怕他有些時候有些傲嬌、有些不願意認輸的驕傲,但這些都無傷大雅,無疑,他是一個清澈純冽的好孩子,絕對不可能做什麼意圖毀滅世界的事情。

思及此處,林瑩一把抓住麻倉葉王的手,讓他抬頭與他對視,她凝視著麻倉葉王那雙寫滿了無措和驚惶的眼睛,一字一頓、認真鄭重的說道:“你會產生這可怕瘋狂的想法不是你的問題,你只是被那些黑暗的負面情緒影響到了而已,這不是你的錯!”

林瑩堅定的認為麻倉葉王心底產生的那些毀滅世界的想法要麼是因為傾聽了太多黑暗的心音而被感染生出的,要麼就是麻倉葉王中二期到了所以才會產生這些不理智的想法。總之,她絕對相信溫柔可親的麻倉葉王不會真的想要毀滅世界,他不可能做那樣可怕的事情啊。

“真、真的是這樣嗎?”麻倉葉王眼神迷茫,下意識的想要相信林瑩說的話,順著她的意思安慰自己那些可怕的想法不是出自他本心,但是隱隱的,他心底卻又有另外的一個聲音細細的響起:不是的,那可怕的念頭不是他被人影響才生出的,那個念頭原本就一直藏在他的心底。

但麻倉葉王絕不願意相信是他自己想要做那些瘋狂可怕的事情,他只要一想是他自己打心底裡想要毀滅人類就十足的自我厭棄,所以當林瑩態度堅定、十足篤定的朝他重重點了點頭後,他決心相信林瑩的勸慰,告訴自己那些毀滅的念頭並不是他的真心。

“想通了就好,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被那些負面情緒影響到了而已,你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孩子,你的本心中不可能產生什麼‘毀滅世界’的想法的。”見麻倉葉王的神情漸漸緩和下來,林瑩不由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溫柔而堅定的安撫著他,增添他的信心。

麻倉葉王拋開心頭那些心悸和莫名的惶恐,有些蒼白和疲憊的臉上緩緩漾開一抹感激的笑容來:“謝謝你,我好多了,不再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而惶恐不安了。你說得對,那不是我本心的想法,我只是被影響而已,可能是因為我很疲憊又無法沉眠休息,才會讓我這麼容易被影響。”

說著麻倉葉王的臉色又稍稍黯淡下去,帶著一些失落,他小聲說道:“你之前說得也對,在我沒有辦法完全掌握靈視之前,我確實不應該與太多人接觸。”也許,他應該竭力配合林瑩,想辦法將靈視這個能力封印,他,他,他再也不想有那些念頭浮現於心間了。

那個想法太可怕了……他不要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對此,林瑩微微點頭,十分贊同的說道:“靈視到底是神祇才掌握的能力,在你難以控制這個能力的情況下,盡量避免使用這個能力才是理所應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