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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風雅平安京22

“狸貓先生的朋友,對於你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非常想要珍惜的朋友吧,所以在不小心鑄下大錯後,無論如何也不想從被自己連累的朋友眼中看到厭惡、憎恨這樣的情緒。”在初升的朝陽裡,林瑩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溫柔的安撫。

林瑩心中有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在湧動著,這些酸澀、這些淺淺的悲傷和遺憾並不只是單純的為狸貓先生而產生,哪怕現在的林瑩其實已經不記得前世她曾經經歷過什麼,但狸貓與朋友之間所發生的事情還是讓她心中產生了感同身受的感覺,彷彿曾經她也有過這些經歷。

並不是對於連累朋友的事情沒有歉疚的,恰恰相反,正因為心中有太多的歉疚,所以才會害怕、才會恐懼、才會卻步不前。所謂關心則亂,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因為心中對這件事情的關切太重,恐懼和害怕太多,所以才會讓人卻步不前、不敢輕易踏步,彷彿只要把事情拖下去,與朋友就不會決裂。

然而事情卻絕不會是像所想的這麼順利,卻步不前的拖延並不是等於延緩了和朋友決裂的時間,反而可能是一別以後再無相見之日,到最後,除了心中殘留的遺憾和悲傷,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留下來了……正如林瑩,不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嗎?

她已經死了,甚至如今已經不記得前世所發生的種種,但是有些話、有些事情,從她心頭莫名浮現的遺憾和嘆息就知曉,和狸貓先生一樣,她並沒有將歉疚還沒有傳達出去。但狸貓先生比她要幸運得多,至少他還有補救的機會。

只要他能鼓起勇氣走出那一步!

思及此處,林瑩心中一酸,卻輕聲說道:“狸貓先生,如果因為害怕面對可能會決裂的朋友而不敢去見他、去當面致歉,一直躲在森林中,也許再過幾十年,等你真正鼓起勇氣的時候,你的朋友可能已經不在了,你再也無法將歉意傳達。”

閉了閉眼,前世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早早去世的林瑩面上露出苦笑來,她垂下眼簾,淚盈於睫,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感慨的低聲泣道:“人類……就是這樣生命短暫的存在呢,也許只是一錯眼的時間,就再也見不到了。”

淚水滑落眼眶,林瑩啞聲低嘆:“太短暫了……也許還沒來得及告別,就已經逝去了。”

林瑩是第一個將人類壽命短暫這件事情直白又清楚的擺在狸貓面前的人,在這之前,哪怕狸貓也知道人類和妖怪不一樣,知道人類會老得很快,但卻並沒有更深刻的認識。妖怪對於時間是沒有深切認識的也許他們只是睡一覺,就是漫長的時間過去了。

所以此時還真是狸貓第一次醒悟過來,他的朋友是人類,是隨時可能亡故的人類。也許不等他鼓起勇氣走出森林去見他、去表達出自己的歉意來,他的朋友就會離開。而一旦天人相隔,除非能求得閻魔大人的首肯,否則根本不可能踏足冥界,也不可能和那個人有再見一日。

“真、真的是這樣嗎?”狸貓毛茸茸的臉上露出驚恐害怕的神色來,他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終於認清了殘酷的現實一般,近乎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語著反問,“在我還沒有、還沒有鼓起勇氣去見他之前,他、他就會離開嗎?”

不,不會的……那個傢伙還那麼年輕,那麼壯實,怎麼可能會死掉呢?

狸貓努力在心中勸說著自己,然而林瑩卻朝他點了點頭,開口打破了他的妄想:“是的。”頓了頓,林瑩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幾分隱痛的低低道,“雖然事實很殘酷……但確實如此,比起妖怪,人類的生命是很短暫的。”

“所以,狸貓先生,我希望你能夠認真再考慮一二,不要讓自己日後後悔,不要讓自己在日後只剩下遺憾。”

頭頂一片翠綠葉子的狸貓渾身顫抖著,在林瑩輕柔的勸慰下,他突而用顫抖的聲音低低說道:“是我喝醉後不小心打翻了蠟燭才會引發火災,才會害得、害得他被趕出村子……都是我的錯,我沒臉再見他了,也不敢再見他了!”

在那場意外發生以後,狸貓甚至不敢當面對那個人說一句“對不起”,就懦弱的選擇了逃跑,狼狽無比的從山下的村子逃回了森林。

正如林瑩所說,他、他實在是太害怕了,哪怕心中滿滿的都是歉意和悔恨,但是卻怎麼也無法鼓起勇氣去找那個人當面道歉,只敢躲在森林裡渾渾噩噩的生活著,每天都喝得大醉,讓自己陷入半睡半醒之間,好像這樣就可以不用去想這件事情,可以把時間拖過去,可以把去見那個人的事情押後。

但是誰能知曉呢,以釀酒著稱的狸貓最愛的其實不是喝酒喝到大醉,他最愛的明明是和朋友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講笑話。是呢,在森林的這十幾年裡,他又攢了好多、好多的笑話想要講給那個人聽呢,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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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還願意和他一起喝酒嗎?還願意聽他講笑話嗎?還願意原諒當初他犯下的錯誤嗎?那個人……真的還願意做他的朋友嗎?

狸貓不知道。他不知道那個人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會怎麼樣對待他……所以,他好害怕,他不敢去見他,他怕得要死!

“嗚嗚……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錯,”狸貓埋下頭,嗚咽著斷斷續續的說著,他抽泣著,淚水不斷從漆黑的豆子眼中湧出來,又燙又溼的淚水滴落下來,蘊著深沉的情緒,“如果我好好道歉的話,他還願意跟我說話,願意原諒我嗎?”

小溪邊,狸貓埋著頭哭泣,他不斷的啜泣著、顫抖著,口中喃喃自語:“我、我原本是想,等我的變化之術修煉有成,就變成那個人最喜歡的模樣去集市上賣酒……我想這樣子的話,也許他會願意再次來跟我搭話也說不定呢?”

“可是我好沒用……到現在,到現在我也還是沒辦法變成人類的模樣,所以,所以一直不敢鼓起勇氣去見他。如果我用以前的樣子去見他,他肯定不會再理我的,肯定不會原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