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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風雅平安京95

面對林瑩含著幾分失落和嘆息的詢問, 晴明突而覺得心尖像是被人輕輕掐了一下,有些酸酸的鈍痛, 然而他卻並不清楚這些情緒從何而來, 因何而生, 低頭看向仰著臉看他的林瑩,他不由也單膝跪下來讓自己與林瑩平視。

手中的蝙蝠扇不再敲擊手心, 晴明半跪在林瑩面前, 看著她全然陌生的面容, 瀲灩鳳眸中掠過一抹茫然和歉疚,不由輕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什麼都忘了, 不僅不記得父母,也不記得妖之森,更不記得她, 他醒來時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記憶都沒有。

垂下鳳眸,晴明眼中染上幾分失落和悲哀,他牽了牽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來:“對不起……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 實在辜負你曾經對我照顧。”

身為人子卻連父母的墓地在哪裡都不知道, 更從未拜祭過, 晴明覺得自己真的有些不孝;而如果他真的曾在妖之森生活五年,受她庇護多年卻將一切忘得一乾二淨,那也是不義。

自失憶後, 晴明還第一次與真正和他過往認識的人有所接觸,而當接觸到過去熟悉的人,從旁人口中聽到過去他締結的羈絆而他卻全然無知,這種感覺並不好受,晴明甚至覺得將什麼都忘了的自己有些可鄙。

遺忘雖然並非他之所願,但遺忘也不代表他將過去全部斬斷,甚至在失憶這麼久以後遲遲不去追尋過去的羈絆。晴明真心覺得自己對不起過去認識的人,對不起他的親人、朋友。

林瑩搖了搖頭,她踮起腳抬手揉了揉晴明一頭柔軟光滑的銀色長髮,像他小時候那樣溫聲安慰道:“晴明,你沒有什麼要跟我道歉的地方,更加不用覺得心中愧疚和難過。遺忘過去、全然無知的醒來,你才是受到最大傷害的人。”

林瑩是真心認為眼前的鐵人阿爸很倒黴,他年幼時父母決裂、兩相分離,童年時住在妖之森時只有妖怪為伴,更多心力花在照顧母親身上,並沒有得想多少無憂童年,接著他又先後經歷了母親和父親的去世,這一連番的慘痛經歷對於當年還是孩童的晴明來說何其殘酷。

晴明離開妖之森回到人類世界做陰陽師的事情她並不算很清楚,但他能走到使用白狐秘術將自己分出黑白兩人的地步,就足以說明晴明在人類世界的經歷也不是一帆風順的,甚至可以說頗為坎坷,頗有危機暗藏。

黑晴明沒有失憶倒還算好,起碼他還記得一切的來龍去脈,而白晴明卻最為無辜,什麼都不知道,一覺醒來大腦一片空白什麼記憶都不剩,繼承的“遺產”除了一個偏僻的庭院,就只有一隻不太聰明、一問三不知的白狐。

小白:???黑人問號臉.jpg。

將晴明所經歷的種種坎坷之事想了一番後,林瑩眼中的溫柔憐惜之色更甚,她深吸一口氣,展露出一個溫柔安撫的微笑來:“雖然你什麼也不記得了,但是看到你有相伴的朋友和夥伴,有堅定的信念和立場,我很高興,想來葛葉和安倍益材也會很欣慰。”

目光柔軟猶如月紗一般,林瑩溫柔的注視著晴明,目光脈脈,滿是柔和,她低聲說道:“晴明,你是他們的驕傲,一直都是。”如果葛葉和安倍益材有機會看到成長得如此出色優秀的安倍晴明,必定會滿懷大慰、心中一片歡愉欣慰吧?

林瑩只是柔聲安慰了晴明一句,就像他小時候那樣,要說安慰的話有多麼出奇其實也不然,然而她的話落在晴明耳中卻叫他渾身一震,眼中不由露出幾分說不出的痛色來,他腦海中突然一陣嗡鳴,眼前隱隱有幾幅畫面閃掠而過。

在他眼前閃過的那些紛亂流離的畫面彷彿是他過去的記憶,只是這些畫面閃回速度太快,其上的內容又錯綜複雜、晦澀不堪,一時間他根本分辨不清楚這些畫面到底是什麼時期的記憶,他只是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心頭悲慼彷彿快要決堤傾瀉而出。

就好像在過去的許多年裡,他明明滿心悲傷、難受,卻仍舊忍著心裡的痛苦不肯哭出來,甚至不願意將心頭的悲傷展現出來,他不願意露出怯弱姿態來,不願意袒露心頭的悲傷,因為他……

晴明眼中突而掠過一抹茫然,他想不起來是因為什麼,想不起來當初讓他堅持的意志和情緒是什麼。抬眸看向仰著臉看他的林瑩,晴明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他認真說道:“我想去妖之森,一是為了拜祭父母,二是為了重回故地,不知道妖之森是否歡迎?”

握著扇子的右手微微一緊,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稍稍用力而凸顯出極為好看的姿態來,他面上依舊是一片詢問之色,心中卻不由湧起一些緊張來,他並沒有把握會得到接納,雖然他確實和妖之森十分熟悉。

對於晴明的請求,林瑩沒有任何猶豫,很快就點頭答應了下來,脆聲說道:“當然可以。”眨了眨澄藍的貓瞳,白嫩可愛的小臉上綻出一抹軟軟甜甜的笑容,她認真道,“我說過,妖之森永遠都是你的家,永遠都歡迎你。”

晴明唇角也不由微微翹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雖然他還是什麼都不記得,但是心中的親近感卻是做不得假的。他回頭看向神樂等人,抿了抿唇,點頭道:“我打算去妖之森一趟,你們……”晴明略皺了皺眉,有些不知如何安排他們。

私心裡,他並不想帶著神樂他們前去妖之森,這和他是不是信任他們無關,只是他下意識的就認為,妖之森的地點和進入方式不應該透露給太多外人知曉,哪怕他們值得信任也是如此。因為有關於妖之森的事情若是被太多人知曉,洩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夠了!不要在添亂了!”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好聽、帶著幾分慍怒極為熟悉的嗓音突而在眾人身後響起。這道突然響起的聲音聽在小白等人耳中,從讓小白炸起了渾身的毛這一點便可以知道,帶給他們極大的震撼,因為這個聲音分明就是……晴明的聲音。

林瑩轉過去身去,剛好便看到一道黑色的光柱從極遠處傾落下來,有一身姿頎長高挑、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踏月而來,頃刻間便從遠處降臨到了紅葉林中。他神態從容,周身氣勢帶著陰沉冷厲,他落到楓葉林中,瞥了晴明一眼,微帶不屑道:“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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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驚得楓葉林中一幹人等全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來,因為他們看得分明,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除了身上穿的狩衣是黑色,除了臉上塗有黑紫色的色彩,其他地方和晴明沒有任何差別,他竟是長得和晴明一模一樣!

在眾人都為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愣住時,站得最遠的紅葉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她踩著木屐奔了過來,絕美嬌顏上滿是狂喜和令人心悸的愛戀,她連聲喊道:“晴明,是你晴明!”眼中含著幾分淚意,紅葉低聲泣道,“你終於來見我了嗎,晴明?”

揚起衣袖,擅舞的紅葉身姿款款的在紛亂如雨落下的紅葉林中轉了一個圈,姿態美妙猶如舞蹈一般,她細腰一掐轉到這個突然出現的黑晴明面前,臉上的神情極為狂熱,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神明一般,願意為他做一切事情:“晴明,我按照你的話去做了,你看我現在美嗎?”

黑晴明目光漠然的瞥了紅葉一眼,沒什麼反應。他對紅葉確實還有一些印象,但他並不關注紅葉,他猶豫一瞬,目光終是向林瑩投了過去,在看到現下三頭身的林瑩時,他目中極快的掠過一抹憂慮。

白晴明沒有過去的記憶,一派懵懂,但黑晴明保留著所有的記憶,他分辨得出來現在的林瑩和十幾年前的差別,她的妖形退化到這等地步,身上的妖氣淡薄至極,很明顯她受損不少,都落到現在這幅模樣不留在妖之森好好靜養反而跑來摻和外面的事情……

實在是讓人擔憂,還有白晴明那個蠢貨,什麼都不知曉就妄自開口說話,實在讓他覺得礙眼。

“怎、怎麼回事?怎麼會有兩個晴明大人?”小白炸開了一身的白毛,又驚又愕的左看看白晴明,右看看黑晴明,一副快暈過去的模樣,“有兩個晴明大人,小白應該聽從誰的話、侍奉誰啊?”

林瑩歪頭看了黑晴明半響,臉上突而綻開微笑來,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一臉喜悅:“你保留著所有的記憶,是嗎?”不過高興過後,林瑩就想起晴明作的死了,神情不由一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怎麼能用葛葉教你的白狐秘術做這樣的事情?”

自己把自己分成兩半,這種作死的事情晴明到底是哪裡想不開才做出來的啊,明明之前在妖之森時,他是個乖巧懂事可愛的孩子,怎麼就會作這樣的死呢?是賀茂忠行不會養孩子,晴明長歪了嗎?

黑晴明握緊扇子的手微微一緊,他沒有回答林瑩的問題,反而說道:“你不該離開妖之森。”垂下眼簾,他輕聲道,“既然你已經預見未來將要降臨的災難並且做出了應對,你自己就不該摻和進來。”

“我確實不想妖之森的大家捲入紛爭和混亂中,但我放心不下你和白晴明。”林瑩蹙了蹙眉,“你把自己折騰成兩個人到底是要做什麼,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晴明,跟我回妖之森吧,結束這個秘術,不要再折騰自己了。”

“太遲了。”黑晴明低低笑了一聲,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他抬起右手,以極快的速度掐起桔梗印,陰陽術迅速成形直朝林瑩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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