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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6

趙寒煙回去後, 琢磨著晚上想吃現做的豆花的話,現在才開始泡豆子已經來不及了。就問春來春去兄弟知不知道哪家豆腐好吃, 他二人時常買辦,在這方面比較熟悉。

“知道兩家, 可要去買?”春來問。

趙寒煙扭頭四處找了找,看見牆根底下還有兩個早前準備的空陶罐,“你們拿著這兩個陶罐子去,買濾好的漿回來, 再弄點滷水。”

春來春去二話不說, 端起罐子就去了。沒過多久, 倆人就把兩罐豆漿捧了回來, 另有一小罐點豆腐的滷水。

“李大娘說這兩罐漿子只用這小半罐滷水就夠了,這麼點出來的豆花最嫩。”春來解釋道。

趙寒煙還在看菜譜研究用量, 古人的菜譜有關於做菜的說法總是太簡單, ‘滷水少許’是多少?這不像做菜放鹽作料之類的,趙寒煙可以透過本來對這些佐料的認知, 自己衡量用量。趙寒煙正發愁該怎麼衡量使用的分量,聽到春來說的話, 大大鬆口氣。

“李大娘是吧,好人!”趙寒煙嘆道,“以後咱們就在她家買豆腐了。”

春來笑著應承好,他也覺得李大娘人不錯。

趙寒煙照著書上所言,把鍋燒熱,再把涼豆漿倒進去, 不停地用勺子攪拌,或許原料豆子是傳統農家肥種出的關係,豆漿沸騰時,隨著冉冉騰起的蒸汽帶著非常濃烈的豆香味,撲人滿鼻。

趙寒煙隨後把豆漿盛進大木盆內,大概靜等半柱香的時間,豆漿微變涼時,大概有八、九十度的樣子,在豆漿表層還會凝成一層油皮,把這層皮揭掉,邊快速攪拌邊把滷水順著盆壁倒進去,之後就蓋上蓋子悶漿等待,等一炷香的工夫,再揭蓋去看,一盆細嫩豆花就做好了。

用勺子碰一下,表面微顫,晶晶光亮,十分柔軟。嘗一口,嫩而爽滑,滿口豆香。可惜有點熱,若是放涼了再用,必定爽口解暑。

趙寒煙用紗布把盆口封上,然後在紗布外層包裹數片大荷葉,再用布條將荷葉與整個盆都牢牢裹住。接下來就交給春來,讓他用繩子固定住盆,而後落進深井水裡,保持盆大部分沒入涼井水中即可。

趙寒煙在此期間熬了紅糖汁,晾到溫熱的時候再把切碎的酸葡萄乾放入,之所以要切碎是因為這樣可以令葡萄乾的果香味更重,趁熱的時候葡萄果香會更多的融進紅糖汁內。而紅糖汁的餘溫也可恰到好處的把酸葡萄乾發得圓潤些,口感上咬起來不那麼乾柴,又因為這是酸葡萄,吸進葡萄乾內的紅糖汁也剛好可以中和酸葡萄原有的酸澀。這之後再準備一小碗榛仁碎,一小碗松仁,就算是甜豆花的料配好了。

趙寒煙另把苦菜切碎,放進紗布內擰汁,將擠出來的綠汁再濾一遍,就將一碗純純的綠綠的苦菜汁放在紅糖汁邊上。

考慮到那麼一大盆豆花白玉堂肯定喝不了,趙寒煙嘗試了做別的口味,比如辣的,鹹的,給別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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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做飯用的火腿還剩一些,趙寒煙把火腿切成丁,放到燒油的鍋內煸炒,然後加醬,再加辣椒碎,翻兩下盛出,辣香味已經十足的火腿肉辣醬就做好了,再把蔥姜蒜和醋、醬油、花椒油一起和入,就算是調成了辣口的豆花調料。

如果說紅糖汁是甜人的三月,那火腿肉辣醬就是火辣的六月。接下來做的鹹口,大概就有點起秋風的九月的意思了。木耳、黃花菜、鮮蘑切丁炒制,添上鮮湯,調入醬油,加點地瓜粉勾芡,放著等涼就是了。

三種味道的豆花就猶如三季氣候,各有滋味,各有特色。三種味道都能吃的人,倒是享福了。趙寒煙又切了些香菜蔥花備用後,忽然想到‘三季’都有了,何不再來一個湊‘四季’,遂問春來等人可還有什麼別的吃飯的豆花。

春來春去兄弟沒想出來。秀珠卻機靈,立刻明白她家郡主問這個的意思,秀珠指著那碗綠瑩瑩的苦菜汁,“寒冬難熬,唯有用苦形容了,公子厲害,如此就湊成了四季豆花。”

“四季豆花,嗯,這名聽著不錯。”趙寒煙端起那碗像是能冒出黑氣的苦菜汁,問秀珠,“怎麼樣,要不要嘗一嘗?吃得苦上苦,方為人上人。”

“奴婢可沒那個‘人上人’的福分,認命了,覺得現在就挺好。”秀珠機靈回道。

趙寒煙轉頭看春去春來兄弟,不及她開口問,倆兄弟紛紛表示他們的日子已經夠苦了,再喝苦的那就是苦上加苦,何必白找罪受。這會兒只想吃點甜的,等甜豆花。

“我還愛吃辣的,”秀珠嘻嘻笑,“越辣日子越紅火。”

“那我也嚐嚐辣的。”春去跟著表示道,看秀珠的眼睛略有些發直。

春來用肩膀撞一下春去,半開玩笑道:“我看你什麼都不想吃了,只想吃天鵝肉。”

“天鵝肉?咱們有天鵝肉麼?”春去有點懵地問,沒反應過來前,有那麼一瞬間他真以為有天鵝肉,後來聽大家都笑了,才曉得這是自家兄長在玩笑自己,臉騰地就紅了。

“指不定真運氣好,就能吃到呢。”趙寒煙也調侃道。

秀珠不可避免地紅了臉,覺得春來大哥這玩笑比喻的不對,她哪是什麼天鵝,她家郡主才是,遂趕緊岔開話題,“哪那麼好運,我看你們兄弟都別想吃什麼天鵝肉,能吃到大鵝肉就不錯了。”

“誒,大鵝肉我喜歡吃。”春去眼睛立刻就亮了,也不去逗弄自己的弟弟了,轉而感興趣地緊盯著趙寒煙,提議道,“咱們什麼時候做一頓鵝肉吃吃?”

“好好好!”春去附和,這會兒提到吃肉就滿臉興奮,把剛剛自己窘迫臉紅的事兒忘得一乾二淨。

“容我琢磨琢磨。”趙寒煙拿起剛剛放在案臺上的菜譜,翻找起來。肉菜做起來要注意地方很多,況且肉類食材比較貴,出於珍視食物的精神,她也不能給做瞎了。

而且鵝肉單純從口感上講,不比雞肉好做,肉質偏腥,一定要處理好用最合適的烹飪辦法才成。

趙寒煙坐在梧桐樹下,才捧著菜譜入神,那廂就有衙差來請趙寒煙去三思堂。

“包大人找我?”趙寒煙不解,“公孫先生回來了?商議案子?”

衙差搖頭告知趙寒煙公孫策、展昭等人還未歸,隨即表示他也不知道包大人叫她做什麼。

趙寒煙痛快放下書,去見了包拯。

包拯一見趙寒煙來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筆,示意趙寒煙落座。

包拯笑眯眯的詢問趙寒煙當年在廟中修行情況,被趙寒煙含糊混過去之後,包拯又問趙寒煙回京之後,可曾隨他父親見過龐太師等高官貴族。

趙寒煙搖頭,心裡覺得再被包拯這麼問下去指不定露餡,遂對包拯道:“大人有什麼事還請直說,只要晚輩能做到,必赴湯蹈火。”

“真是個好孩子,”包拯滿意地打量趙寒煙,“龐太師和馮指揮使那裡都要跑一趟,趙小兄弟會觀人心,我便琢磨著帶著你一同去。一旦有收穫,便對咱們破案有幫助。”

“大人說的有道理,我隨大人一同去。”趙寒煙毫不猶豫道。

“可是你的身份,不怕被揭穿麼?”包拯問。

“不會,我自小就在京外居住,回京後亦是深居簡出,未曾應酬過,所以這京城幾乎沒人認得我。”趙寒煙補充一句,“只八王可以,不過他十天前已經被聖上外調了出去,碰不著。”

包拯聞言點點頭,也便放心了,又勸一遍趙寒煙還是儘量和八王爺把事情溝通好,百善孝為先。

“大人放心,我會挑合適的時機,絕不會拖累任何人。”趙寒煙道。

包拯見這孩子挺懂事,就不深說了,即刻帶著趙寒煙前往太師府。

趙寒煙起初做平康郡主的時候,被養在王府深宅之內,沒人識得。後來遠在邊關不曾謀面的父母出事了,她要守孝後,就被接到深宮之中,因在孝期,每次宴會她也都不參與,遂與外人的接觸為零。她平常就只與皇后、趙禎打交道,最多和老太妃打過照面,再有就是八賢王了。

所以趙寒煙這次是真的第一次見龐太師,好奇心有點小小地被勾起。

但當她真見到龐太師本人時,發現他老人家還真如傳言中那般,非常凌厲,整個人像個生氣的大螃蟹一般,半張著雙臂氣勢磅礴地坐在紅檀木椅上。一雙眼看人的時候,就跟老鷹盯著獵物似得,充滿了‘弄死你’的氣息。

趙寒煙隨包拯見過龐太師後,就乖乖地站在包拯的身後。

龐太師還是維持他嚇唬人的坐姿,目光凌厲地從趙寒煙身上掃過,開口詢問包拯:“你這次倒是奇怪,怎麼沒帶你那個溫文儒雅的學生?反倒帶了嫩臉的小孩來?莫不是嫌了公孫策?那老夫倒是可以把他招來做個門客了。”

“這是開封府新招的捕快,趙寒。”包拯回道。

龐太師哼了一聲,對於包拯不完全回答自己的問題很是不滿,連帶著看趙寒煙也很不順眼。他直接不耐煩地問了包拯的來意,聽說什麼女色虐待的話後,愣了下,就瞪眼,大怒拍桌起身。

龐太師:“包大人,你把老夫當成什麼人了,是你們開封府隨便盯上的小賊麼?卻別可笑地把你們開封府無能辦的案子賴在老夫身上。而今朝中三品大員身亡,你竟不去盡全力破案,反倒跑到我太師府上胡鬧了,何其笑話!”

包拯忙要解釋,但龐太師絲毫不給包拯說話的機會,直接開口趕人。

包拯早料到龐太師這種態度,不氣不惱,面色如常,轉身就帶著趙寒煙就去了。

出了太師府,二人上車後,包拯問趙寒煙的感覺如何。

“應該是知情,但即便死了三品大員,他也未看在眼裡,不覺得會是威脅。”趙寒煙嘆道,“其實像他那樣性子的人,很難把誰看在眼裡。這事兒影響不了他。”

包拯未語,算是預設。

接下來二人就去見了殿前都指揮使馮高。

馮高本就因為次子馮志新的身亡,每日頻繁派人催促包拯儘快找到兇手。而今包拯送上門來,還質疑自己可能跟什麼女色虐待有干係,更有可能是兇手盯上的下一個目標,這令馮高更加生氣。不過他的官職可沒有龐太師那般高,對包拯的態度也不敢太囂張,只是在臉上表達了對開封府辦案不力的不滿。

馮高不停地針對包拯發牢騷,執著尋找殺害兒子的兇手,對包拯忽然提到的女色之類絲說法毫不感興趣,看起來就是個愛子心切的寵溺型父親。

趙寒煙總結完這些後,覺得馮高表現出的性格也不太像是野心勃勃之人。

趙寒煙隨包拯從馮府出來後,就去詢問包拯馮高的妻子為誰,得知竟是鎮國大將軍之女,文武兼修,頗有才氣,便另起了懷疑。不過這件事一般人查不出來,可回去先好好琢磨一下應對辦法。

……

夜深了,飛蛾嗡嗡地朝紅燈籠上撲著,蟬鳴聲似乎永不消止。偶爾才來的一陣微微清風,就跟隔靴搔癢一般,根本無法緩解在外跑了一天歸來的人的乏累。

趙寒煙搬了竹蓆鋪在牆根,靠牆坐著,仰頭看天上閃閃發亮的星星,乍看覺得那些星星是一動不動的,但盯著其中一顆看久了,就覺得它彷彿在一點點前行。

人在深度發呆的時候,精神放空,身體也輕鬆了。

白玉堂從西牆上要跳下來的時候,正看到對面靠著東牆的趙寒煙嘴角帶笑地看天,一張清秀的臉透著一股叫人說不清的感覺,總歸是會拽住人的眼神,叫人連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白玉堂半晌後跳下牆,朝趙寒煙走去。

趙寒煙聞聲起了身,問白玉堂:“可查到了?到底如何?”

“查到了。”白玉堂簡單回答,卻並沒有說內容,隨即轉頭環顧四周,問趙寒煙他的甜豆花在哪兒。

“你說,我去給盛,不耽誤聽。”趙寒煙笑著轉身去了。

白玉堂看著趙寒煙的背影沉默。

秀珠見白玉堂回來了,就湊了過來,跟白玉堂介紹她家公子所做得‘四季豆花’。

她分別把甜的,鹹的和辣的解釋給了白玉堂聽。白玉堂說過自己不是挑食的人,只要好吃都能入口,遂表示三樣都要嘗。

甜豆花帶著葡萄果香和脆果仁,吃得人心裡美滋滋的容易高興;鹹的則有肉香很有滋味,吃得人心滿意足;辣的則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吃完微微冒汗,覺得夠勁兒,爽快。

三樣豆花皆讓白玉堂吃得欲罷不能,每樣來了兩碗。他還特意留了點肚子給第四種季節的豆花。

“那第四季呢?不會是我回來的晚了些,因為太好吃都被展護衛他們吃完了?”

“沒有,這個對身體可好了,我還給它特別起了個名字,叫碧水飄白荷。”趙寒煙盛了一碗雪白的豆花,再把碧綠的苦菜汁澆了上去,端給白玉堂。

白玉堂的看著翠綠的湯汁裡躺著白如雪的豆花,嘆趙寒煙名字起得很妙。

“這是‘冬’,”趙寒煙道,“你可聽清了?”

“冬季的冬,當然聽清了。”白玉堂謝過趙寒煙,端起碗就直接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無盡的苦澀從舌尖開始蔓延,然後到舌根,一路下滑道喉嚨和胃裡。

白玉堂皺眉,目色複雜地看著趙寒煙。

“耍我?”

“恰恰相反,是為你好。”趙寒煙解釋道,“人平常要吃酸甜苦辣鹹五味,但多數吃甜辣等四味居多,久了會燥火上身,對身體並沒有好處,偶爾吃點苦,不僅可彌補體內五味的缺失,還有涼血明目、清熱解毒之功效。”

“多謝。”白玉堂接著就在趙寒煙猝不及防之下,仰頭把碗裡剩下的苦豆花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