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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46

白玉堂發現趙寒煙在看自己, 端起茶杯就往嘴裡送。喝一口後,白玉堂微微蹙眉, 不動聲色地把茶杯放下。

春去此刻瞧白玉堂喝了茶,心裡忍不住念小廚子偏心外人, 給人家的茶竟是熱度剛好,他的卻這麼燙,根本下不了口。

“不早了,都歇著吧。”白玉堂猛地起身, 跟大家告辭了。

春來若有所思地望著白玉堂離開的背影, 轉頭問大家:“你們覺不覺得白少俠剛剛有點怪?”

春去搖頭。

秀珠聳了聳肩, 邊撿桌上的茶碗邊隨口道:“就沒覺得他正常過。”

春來、春去聞言忙擺手示意秀珠住嘴。

“什麼話你都敢說, 活膩味了?”

秀珠不解:“我不過隨便品評一句,怎麼了, 還不能說了?我就是說了他能把我殺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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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和春來齊刷刷地點頭, 表示能。

秀珠不服,湊到趙寒煙跟告狀, 說春來春去兄弟嚇她。

“真不是我們嚇你,你一個女孩子家自然不知道外面江湖的情形如何。這錦毛鼠白玉堂在江湖上可有響噹噹的名聲, 做事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活閻王。他說今天要殺你,絕不可能讓你活到第二天。當然如果你有也一身高強的武藝打得過他,就另當別論了,否則別跟他槓!”春來警告秀珠道。

秀珠驚訝,“我怎麼沒看出來?大家都讓著他, 不都是當他年紀小任性……”

春去:“不是,不是,你用錯字了,大家那可不是‘讓’,是‘怕’。不過展護衛是個例外,他宅心仁厚,做事君子,本就不掛懷這個。可我們大多數人可都計較的,但沒能耐,只能認命當鵪鶉。”

“他也確實沒在你跟前狠過。不過剛剛你若是看到那賀雲的屍首,就斷然不敢有現在的話了。”春來解釋道。

秀珠恍然一愣,扭頭詢問自家郡主:“他竟這般厲害?”

“得罪了他,哪怕是背後說他一句壞話的,被砍胳膊,挖眼睛、耳朵……不知有多少。”春去趕緊搶話繼續補充道。

秀珠臉嚇得臉色慘白,捂著耳朵趕緊躲到趙寒煙身後。

“好了,你們兄弟卻別逗她了。”趙寒煙打發大家都散了,各自睡覺去。

秀珠跟著趙寒煙回房,鋪好了床,又備滿了茶水,留了一盞燈,照理就可以去了,不過她今天卻猶豫了,想走又不想走。

趙寒煙知道她心中有疑惑,如今天碰見賀雲時自己反常的表現。她可以編藉口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秀珠。

趙寒煙伸手把秀珠拉到身邊坐著,“知道府裡那麼多人,我為何選你出來?”

秀珠搖頭,論聰明有比她強的,論身強體壯也有比她厲害的,論樣貌比她多漂亮的更多了。

“因為你既聰明又能幹,且最要緊的是識趣兒。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什麼該記得什麼不該記得。”趙寒煙悠悠道。

秀珠恍然大悟,忙行禮應承,立刻和趙寒煙告辭。邊走心裡頭邊唸叨著警告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什麼都忘什麼都不想。不管何時,她就乖乖跟在郡主身後,聽命差遣就是。

一夜安眠。

天剛大亮,湛藍的天如湖水一般鋪滿整個天空,日光明媚,讓剛睡醒的人見了立刻心裡敞亮起來。但到底是入秋了,偶爾吹起的風有些涼,樹木颯颯地亂抖,也提醒著人們該多添點衣裳。

包拯等人一大早便要啟程離京,臨行前公孫策特意囑咐大家要多帶些厚衣裳。

“入秋之後天就涼得快了,可別在半路上生了病,最是難受。”

大家多數都表示帶足了,倒有兩三個心粗忘了,趕緊去多添置了些帶著。

趙寒煙、白玉堂以及開封府其餘官員,一同送包拯至城門處。

“莫說離別之言,不日便歸了,大家都回吧。”

包拯簡短告別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忽有一小廝騎快馬而來,高喊留步。小廝下了馬就匆匆和包拯見禮,請他稍等,說是他家晏大人馬上就到。

包拯一聽是晏殊要來送自己,便略等了等。趁此時機正好再囑咐幾句趙寒煙,賀雲的案子還需她詳查,要好生落實證據,並確定此案是否和‘歐三春’有關聯。

趙寒煙點頭應承,讓包拯放心,並請包拯此一路要多加小心。

這時晏殊騎著馬匆匆趕來,他尚還穿著一身緋色朝服,衣裳的料子和顏色都很襯他的身材,人如玉樹,英姿俊逸。

“今日進宮才知包兄要離京,唯恐怕來不及,便派人先來知會一聲,這會兒總算是趕上了。”

晏殊隨後和包拯點了兩句陳州的事,沒有說太透,但也大概意思都能讓包拯明白。

“陳州那位因仗著家人在京地位,瘋狂已久,不好對付,必要謹慎處置,切記要在拿其鐵證之後方可動手。”

包拯點頭,多謝晏殊的提點。

“那邊恐怕早已經知道了訊息,你這一路上怕是艱難險阻,多加小心。”晏殊隨即建議包拯最好是喬裝而行,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危險。

包拯再次謝過晏殊,轉即又將趙寒煙和白玉堂引薦給晏殊,“包某離開這段時間,開封府的日常事務自有專人處置,刑名案件則由他二人負責。這倆孩子很有天賦,但到底年輕,還請晏大人在包某離開的這段時間多多照顧他們。”

晏殊隨之打量趙寒煙和白玉堂,便覺得眼前一亮。這兩位少年能耐如何暫且不說,樣貌倒是一個賽過一個,氣度斐然,他非常喜歡。

晏殊直贊包拯會選人了,竟曉得看臉了。

包拯知道晏殊是在玩笑他,無奈搖頭,也半開玩笑地回一句:“在這點上包某可遠不如晏大人。”

晏殊本人就是無可爭議的才貌雙絕,十幾歲就中了進士,也算是百年難遇的神童。而今朝中人都盛傳他更偏愛提拔一些才貌兼備之人,包拯今日便拿此開了個玩笑。

晏殊倒不客氣,拱手禮貌謝過包拯的讚美。

“你呀……”包拯一愣,隨後和晏殊一同笑起來。

時辰不好耽擱,包拯便和晏殊作別。公孫策、展昭等也和趙寒煙等人作了別。

不消片刻的功夫,他們一隊人馬就消失在天邊,再看不見蹤影。

晏殊沒立刻走,挺感興趣地分別問了趙寒煙和白玉堂的出身情況。

趙寒煙就說了自己平常對外講的身份。白玉堂則簡單的說自己就是個武生。

晏殊聽完又打量他二人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還好我年輕啊,眼睛好用。”

這一聲感慨讓多數人都沒聽懂,但是趙寒煙和白玉堂都明白,晏殊早看出他倆人身份不一般,感嘆他倆對他說的話太敷衍。

白玉堂是真敷衍,不過此刻覺得晏殊是個聰明人,有點印象好了。

趙寒煙倒是不想敷衍,可她是沒辦法隨便道出自己真實的身份。

“兩位小兄弟何時有空就到寒舍坐一坐,不管何時來都十分歡迎,不下拜帖也行。”晏殊臨走前,誠意邀請。

倆人應承。

白玉堂冷眼看晏殊帶人離開,本沒作多想。不過他轉眸瞧趙寒煙時,卻發現她嘴角噙著笑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人家離去的背影。

“他背上有什麼東西麼?還是你覺得他很可笑?”白玉堂不解問。

趙寒煙立刻收回目光,瞥了一眼白玉堂,“你不懂。”

你當然不懂一個人在遇見曾經的偶像的心情了,不光是因為人,更代表著一段回憶。

“我不懂什麼?”白玉堂非要究根問底了。

趙寒煙聽出來了,白玉堂要跟自己較真兒,眨著眼睛看著他:“你要是懂剛剛就不會問我了,所以你還是不懂。”

白玉堂:“……”

趙寒煙騎上馬,對白玉堂道:“該回去了,昨晚去盤查妓院的,差不多該回來了。”

白玉堂沒說話,看了一眼晏殊消失的方向。

“我還有事,你先去。”白玉堂上馬之後就朝西大街去了。

他話因落的時候人已經騎馬走出了幾丈外,趙寒煙想攔都來不及。

見白玉堂這般該是有什麼急事,趙寒煙乾脆就不管他了,兀自帶著人回府。

白玉堂回到客棧就踢開了蔣平的門,蔣平正在用早飯,看到白玉堂回來了,蹭地一下站起來了。

“你去哪兒了?隨身的衣物呢?我早上起來找你一圈不見人,還當你被什麼仇家擄走了,害我一頓瞎擔心。”蔣平連番抱怨道。

“幫我查個人,刑部侍郎。”白玉堂說罷,轉身就走。

蔣平趕緊一個縱身跳到白玉堂跟前,攔住他的去路。

“什麼刑部侍郎?你說清楚!還有你要去哪兒?也說清楚!”蔣平憤憤不平,“我可是費功夫找你一早上了!”

“在一桌早飯裡找我?”白玉堂冷笑反問。

蔣平怔了怔,尷尬地解釋道:“我那是找累了,才想著吃飯補充點體力,然後再繼續找你。你還好意思說,我問你呢,你到底跑哪去了?怎麼衣服什麼東西都不見了?”

“開封府。”白玉堂道。

蔣平小小的眼睛瞬間瞪圓,“開封府?你怎麼又去開封府?還是為了那個廚子是吧?我說你就不能管管你那張嘴!還有你去開封府就去吧,帶行李也去做什麼,難不成你要住在那!五弟,你就算是想找個理由忽悠我,好歹也找一個能讓我信得過去的呀!”

蔣平完全不信,非常確定以及肯定白玉堂就是在耍他。

“我當了捕快。”

蔣平:“……”

“以後有事,去開封府找我。”白玉堂揮手,轉眼人就不見了蹤影。

蔣平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著空空的屋子……

他沒幻聽吧,沒做夢吧,是不是還沒醒?

蔣平用手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吃痛地叫了一聲。

蔣平恍然,他五弟定然吃錯藥了!

……

趙寒煙回府的時候,昨晚前去盤查的衙差果然回來了。他們告知趙寒煙,在城東最頭的一家新開的名為落花樓的妓院,找到了賀雲的兩個女兒。得幸倆孩子剛剛被發賣,還需□□才能接客,所以尚未破身。

父母賣兒女卻是合法,可謂天經地義,官府也不能如何。而今照理只能因案子將倆姑娘傳喚至此,案子查完之後,該是要將二人返還回去。

“這當爹的可真夠畜生!”張凌聽完這話,氣得臉紅,“那我出錢將她二人贖出來。”

“老鴇說她可瞧上這倆姑娘身段兒好,將來必能掙大錢,誰買都不賣!”衙差補充道。

張凌氣得無以復加,他自己實在想不出什麼好主意,轉頭問趙寒煙該怎麼辦。

“先把案子審了,回頭再說。”趙寒煙皺眉琢磨著,她心裡一直有一個懷疑。

轉頭見白玉堂也回來了,趙寒煙就讓人將李大娘和兩個女孩子都帶上來。

李大娘看到自己的兩個女兒,驚喜不已,忙伸手去抱住她倆。倆姑娘看見了自己的孃親,俱是哭得不成樣子,接著就向李大娘哭訴賀雲把她們賣到妓院的經過。

“你們在說什麼?你們的爹把你們賣去妓院?”李大娘十分不敢相信,所以又問了一遍。

倆姑娘都點頭。

“那天早上,阿爹帶著我們離開家後,就僱了一輛馬車,然後給了我們一個水囊,說路遠,讓我們倆先喝飽水,他再去把水囊灌滿。我和妹妹喝完了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再之後醒來我們就在妓院了,老鴇跟我們說是阿爹把我們賣到這裡來的。”

大姐說完之後,就拉著自己的妹妹一塊靠著李大娘繼續哭。

李大娘萬般不解,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她不明白,她很不明白。

“難以相信?若我說你的兩個兒子,其實都是被賀雲所害,你更不能信了。”趙寒煙嘆道。

李大娘瞬間如遭了霹靂一般,表情呆的整個人石化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她最後憋的不行了,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嗽得時候眼淚嘩嘩往下流。

“不會,怎麼會這樣……”

趙寒煙招手示意張凌先把兩個姑娘帶下去,這才問李大娘,“有一件事我必須確認,這四個孩子是否為你丈夫賀雲親生?”

“這……”

“他殺得可是他的親生子?”趙寒煙又問一句。

李大娘垂頭吱吱嗚嗚,仍舊是回答不出來。

“若是親生的,你兩個女兒便討不回來了,後半輩子只能在妓院裡過活。”趙寒煙嘆道,“可憐她們如花一般的年紀了,我瞧著她們倆也確實是美人胚子,不過長得卻有些不太像。很不像賀雲,也不像你。”

李大娘泣不成聲,拍大腿喊著都是自己做孽,老實跟趙寒煙承認道:“孩子不是他的,當年成婚前,他就跟我說他那方面不行,我見他人好,就願意改嫁他。成婚之後,他跟我說他喜歡孩子,也不想因他的緣故令我沒有後,所以就為我安排借種,特意找了那外地來京的人。起初不願的,後來也拗不過,再後來真有了孩子之後,我見他待孩子就跟在親生的一般,想想這孩子也跟他姓,真不計較的話也沒什麼。”

“那後來又生的三個,也是同一人?”

李大娘尷尬地搖頭。

再細問李大娘就不好意思說了,只說這些人都是外地來的,在京城待了沒多久就離開了。她畢竟是女人,獨守空閨久了難免有需求,每次賀雲都能看出來,然後幫她張羅。

趙寒煙還頭一次碰見這麼奇葩的夫妻關係。

剛剛回稟的衙差,這會兒聞言,十分費解:“賀雲不舉?這不可能吧,才剛那落花樓老鴇還抱怨說賀雲無恥,賣女兒要價高,又愛佔便宜,得了錢不說,還要白睡她樓裡的姑娘。”

李大娘聽到這話,又如當頭挨了一道巨雷,整人氣得只能不停的幹張嘴,卻說不出話。

怎麼會這樣……

其實李大娘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現過賀雲的異常,他偶爾外出回來的時候,身上會帶著些脂粉香。李大娘問他的時候,賀雲就說因想給她買胭脂水粉,但因錢不夠,就幹傻看了一會兒。李大娘也沒多想,還挺高興丈夫掛心自己。而今想來,竟都是她自己犯蠢了。

“怪不得那天蒙面紗的男人對我說話時聲音怪怪的,我覺得好似哪裡熟悉……原來就是他!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李大娘越想越堵心,哭得非常痛苦,不甘心地拍地。

她想不明白,搞不清楚,就不停的抓自己的頭,把頭皮都抓破了,指甲縫裡都染上了血。

趙寒煙又問:“賀雲出身為何,與你害死孩子的那家人可有干係?”

能處心積慮這麼久,必懷著復仇之心。

李大娘搖頭,不停地搖頭,“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和我同縣的一家佃戶,他說他愛吃豆腐,他家裡窮,娶不上媳婦。他見我守寡了,又會做好吃的豆腐。跟我說我們試試,我就真信了,真信了啊……”

李大娘哭得直咳嗽,幾乎把心肝肺都吐了出來。

趙寒煙見再問不出什麼來了,就讓人先將幾乎失了心智的李大娘攙扶下去。又將李大娘畫押的供狀,取出一份交給張凌,令其與妓院說明。

倆姑娘被賣系為兇手賀雲的惡意報復,賀雲並非二人的親父,所以昨夜的賣身契不能生效,至於賣出的錢財可原數歸還。

張凌再去拿了昨天賀雲身上那個錢袋,就趕緊去落花樓把事兒辦了。

白玉堂對於審案這種事並不太通,也就識趣不摻和。他剛剛在旁坐著,冷眼看這一切,最後冷笑兩聲,免不得感慨人性醜陋。

“除了蒙黑紗的草帽外,還沒有明確的線索確定兇手是‘歐三春’。如果是的話,這樁跟歐二春的案子都是蓄謀已久,皆為多年的仇恨,這不可能是幕後黑手早前就策劃好的。幕後黑手在利用這些人,但我又很疑惑,他到底是透過什麼樣的手段,知道了這些人意圖殺人的想法?”

趙寒煙剛說完,春來到了三思堂。

春來將一封信遞給了趙寒煙,臉色不佳:“我又收到東西了,是個孩子送來的,說送信的人蒙著黑紗,給了他一兩銀子。”

趙寒煙預感不妙,立刻開啟信,有一句話:“恭喜破案,歐三春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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