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光之後, 嘉賓們的行動方便了不少。
但同樣被開啟的還有加熱裝置, 才過去幾分鐘而已, 他們一個個都變得汗流浹背, 狼狽極了。
房間裡沒有任何提示,牆面完整,找不到縫隙, 他們彷彿被關在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巨型盒子裡。
高朗被熱得有些脫力,他背剛靠在牆上,卻被燙得叫了一聲, 徹底絕望。
高朗雙手撐在兩側,滑坐到地上, 完全癱倒,“我真的不行了。”他艱難地喘了口氣,“再多待一秒我就要融化了。”
其他人也熱得心煩意亂,氣氛僵在一個臨界點上,搖搖欲墜,一觸即燃。
南澤思考了一陣, 然後俯下身,乾脆關掉了電閘。
南澤說:“先休息一下, 緩一緩。”
雖然電閘暫時關閉, 但室內溫度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降下來。
還是熱, 空氣變成蒸汽,衣服發粘,貼在皮膚上, 渾身都不舒服。
黑暗變成了滋養壞情緒的土壤,焦慮、煩躁、不安生根發芽,在無聲的沉寂中破土而出,像是可怕的怪獸,拽住了每一個人的神經。
段程望口氣不太好:“伊代,你也沒有什麼發現嗎?你不是最擅長這種遊戲嗎?”
“沒有!”伊代皓白懊惱地捶了一下牆面,牆面像一塊燒紅的鐵板,瞬間就把他的手背燙起了皮。
他絲毫不在意,又捶了自己一下,說:“別說找沒找到出口,我連我們的來路都找不到了。”
伊代皓白提到了一個關鍵性問題。
房間完全封閉,連他們掉下來的甬道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剛才在甬道中經歷的驚心動魄如同虛幻,再抬起頭,天花板完好無損,就好像他們是穿越過來的一樣。
吳明鐸攥緊自己的領口,呼吸發抖,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
氣氛的確壓抑,可誰都沒想到,第一個崩潰的人會是最沉穩有度的吳明鐸。
吳明鐸深深吸氣,指尖泛出白色,他說:“諸位,我可能快要失控了,能幫我一下嗎?”
喬原離得比較近,立馬接話,“吳sir,你怎麼了?”
陶心遠一瞬間就想起了他在吳明鐸箱子裡看到的藥。
吳明鐸在服用抗抑鬱藥物,正常情況下情緒應該處於一個平穩的狀態,可能是突如其來的燥熱和壓抑,造成了吳明鐸的情緒波動。
抑鬱情緒如同洪水猛獸,突然來襲的時候會帶來大量不屬於本體的可怕思緒。神經遞質不起作用,只能靠意志力撐過來,告訴自己,不要被打敗,這不是你,千萬不要忘記你真正的樣子。
陶心遠抿著嘴,有些擔心,卻不能說出吳明鐸的秘密。
南澤皺眉,直接問道:“明鐸,你需要什麼?”
“等下如果要開啟電閘,我不想以這種狀態出現在鏡頭裡。”吳明鐸說,“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幫我擋一下鏡頭。”
吳明鐸的顧慮是正常的,他是公眾人物,現在又處於直播節目的錄製中,在遊戲中可以慌張,可以尖叫,甚至蠢過頭都沒有問題,但如果出現他這樣的情緒崩潰,就太失態了。
他在大眾眼中向來都是標誌性的正面人物,患上心理疾病,令他覺得羞恥,根本說不出口。
陶心遠默默地沒有說話,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指攥成了拳。
南澤答應下來,“好,你放心。”
其餘人逐一應和,讓吳明鐸不用擔心,發誓說一定會幫他把鏡頭擋得滴水不漏。
室內溫度降低很慢,慢到感覺不出毫無變化。
不一會兒,所有人的衣服都溼透了,像是剛從水裡鑽出來的一樣。
牆是碰不得的,大家大刺刺地癱在地上,盡力把身體最大程度地貼在地面上,汲取杯水車薪的涼意。
一開始並沒有人說話,房間裡只能聽到彼此粗重的呼吸聲。
陶心遠身下的地面已經被他的體溫捂得熱乎乎的,熱量交換達到平衡。
他熱得難受,自然而然就很貪涼,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想換一塊新的地方繼續癱著。
巧合的是,南澤就在他旁邊,和他抱有一樣的想法。
只不過兩人的挪動方向恰好相反,一下子就撞在一起。
陶心遠腦袋被撞了一下,本能地就拿手去撐地,卻沒碰到地面,而是直接壓在了南澤的手背上。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一種另類的十指交握。
陶心遠覺得自己的手變成冰火兩重天。
指腹貼著地面,觸感冰涼,兩側卻被南澤的手指包裹著,燙得像火苗的外焰。
黑暗讓他忠於內心,他心底的想法很明確,他不想鬆開。
於是陶心遠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一點點屈起手指,插進南澤的五指間,握住了南澤的手。
南澤有些驚訝,他原本正在等陶心遠自動地抽回手,就像平時一樣,沒想到陶心遠這次膽子還挺大。
南澤有些想笑,抿了下唇,問道:“不熱嗎?”
當然熱,他們雙手貼合的地方已經有了潮意。
陶心遠打定了主意不想鬆手,他想可能是南澤覺得熱了,便抬手一翻,找了一塊新的冰涼的地面,讓南澤把手貼在那裡,繼續物理降溫。
他小聲問南澤:“還熱嗎?”
南澤在黑暗中嘆了口氣,說:“不要總先考慮別人,我問你呢,你不熱嗎?”
陶心遠咕噥著解釋:“我沒有考慮別人,我只是在考慮你。”
南澤從善如流,順著陶心遠的話,“好,考慮我。所以呢?你熱不熱?”
陶心遠熱得悄悄吐了下舌頭,卻不小心發出了“噗噗”的聲音,這讓他更難為情了。
南澤笑了一下,卻沒說話,顯然還在等陶心遠的答案。
陶心遠只好承認:“……熱。”他咽了口唾沫,覺得嗓子都在冒煙,“彷彿快要被烤乾了。”
南澤輕輕晃了下他們交握的手,說:“你貼著我,只會更熱。”
陶心遠想了想,收回剛才的抱怨,“其實離烤乾還差一點,我覺得我可以堅持。”
“隨你。”南澤放鬆手臂,任由陶心遠握著。
他們倆在熱浪中找到一片心理上的安逸,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情飲水飽,起碼喬原就不行。
喬原已經被熱得快失去理智了,他在另一頭哭喪道:“我們怎麼辦啊?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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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程望說:“出口是一定有的。”
高朗抓著自己的頭髮,也很喪氣,“可是出口在哪兒啊,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變成人肉乾了,一斤一百八,還是椒鹽味的。”
伊代皓白說:“不開燈我們就沒辦法找線索,開燈就會烤箱也會開啟,你怎麼選?”
簡直要命題,高朗連連搖頭,說:“我都不想選。”
吳明鐸說:“這個溫度一時半會兒也降不下去,繼續坐著只會消耗體力,要不大家忍一忍,我們把燈開啟,找出路。”
南澤說:“我覺得可以接受。”
喬原舉著手臂,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意見,我怎麼樣都可以。”
高朗猶豫了一下,說:“那……只能這樣了。”
段程望和伊代皓白是激進派,對吳明鐸的提議更是沒有任何異議。
南澤翻身,準備從地上站起來去開啟電閘,卻發現陶心遠沒有任何反應。
喬原也發現了,隔空叫了一聲,“我說陶陶,你人呢?還活著不?你別告訴我,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候你還能靈魂出竅?”
南澤在黑暗中摸索著伸出手,碰到了陶心遠的肩頭,然後緩緩上移,直到摸到髮梢細軟的觸感,才停下動作,揉了一下。
南澤叫他:“準備行動了。”
陶心遠垂著頭,一言不發,沒加入大家的投票表決,也沒回應南澤。
南澤手往前移,放在陶心遠的額頭上,試探了一下溫度。
因為高溫環境的緣故,體溫早已沒有代表性,南澤自己手心就很熱,更是試探不出來陶心遠的溫度。
但在這樣的環境中呆久了,不舒服是肯定的。
南澤放低聲音,“陶陶?”
陶心遠突然抬起頭,說:“烤箱的加熱管就在外壁,所以烤箱溫度最高的地方就是四壁,不,三壁,除了烤箱門。”
南澤重新蹲下身,手肘撐著膝蓋,隨著他的動作,有汗滴從太陽穴滑到下頜,聚了一小汪水,又順著脖子淌下來,消失在了衣領裡。
南澤從第一期開始,就很少參與節目推理,一般都是讓陶心遠自己去琢磨,他的任何決定,南澤都願意陪他去試一試。
直到這次進入威廉古堡,黑暗激發出來許多潛在的隱患,嘉賓們各有暴露的缺點,團隊裡人心惶惶,戰鬥力跌至負數,南澤才收起沉默,站了出來。
“你繼續。”南澤眉心放鬆,把足夠的耐心都留給陶心遠。
但燥熱是在所難免的,他一邊聽陶心遠說話,一邊伸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
“地面。”陶心遠拍了拍身旁泛著涼意的地面,在牆壁燙手的時候,只有地面還保持著最的溫度,“我覺得地面就是我們要逃出去的門。”
南澤明白陶心遠的意思。
假如他們被節目組扔進一個巨型烤箱裡,烤箱必然有門,通常情況下就是立方體的一個面,拉下來就可以開啟。
按陶心遠的想法,他們腳下的地面,有可能就是巨型烤箱的“門”。
南澤說:“這個房間的地面保守估計也有上百平米,整體當作一扇門,不太現實。”
“如果不是整個地面,那……”陶心遠猛吸一口氣,像是又想到了什麼,他說:“地面的溫度不是自然的,肯定有專門的降溫裝置,為了保護地底下的機關。”
“我知道了!”伊代皓白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看不到方向,單純憑感覺跌跌撞撞地朝氣墊的位置跑去。
才跑兩步,左腳踩到右腳,“嘭”一聲摔在地上。
“小弟!”
“伊代!”
喬原和高朗操心地喊出聲。
伊代皓白乾脆直接趴在地上匍匐前進,他終於從喪氣的狀態恢復,又有了些先前朝氣的少年樣子。
伊代皓白雙膝跪地往前爬,邊爬邊喊,“南澤哥哥,開燈!開燈!我知道機關在哪兒了,我們真是宇宙第一大傻子!”
他們只顧著去找尋逃生途徑,卻都忽略了氣墊!
封閉的空間形成環路,最初的起點便是絕處逢生的出路。
呼吸聲中夾雜著笑意,嘉賓們齊齊松了一口氣。
南澤“嗯”了一聲,伸手去摸電閘,手指剛要用力,卻感覺眼睛被一雙手捂住了。
陶心遠蹲在南澤旁邊,這個動作有些費勁,他一隻手臂從南澤背後繞過去,另一只手臂架在空中,時間一長就開始發麻。
陶心遠覺得南澤好像是勾了下唇角,因為顴骨有很細微的上抬,他敏銳地感覺到了。
主動做出這種動作,陶心遠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身體是有記憶的,它們可比主人誠實,把陶心遠的心思暴露得徹徹底底。
陶心遠沒鬆手,只是解釋說:“我就是怕你忘了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