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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71

第28章(上)

追悼會最後還是在孫管家的爭取下,以陳家和蘇家兩家的名義舉行。

陳家也在追悼會上,第一次對外公佈了墨遠寧的身世,承認無論他是否改姓,都是陳家的一員。

陳家怎麼樣致悼詞,是陳家的事,蘇季沒有那種心情在上百人面前展示傷疤,她把全副的身心,都放在了追悼會所用的遺像上。

最終她還是找到了合適的人選來畫,那個人是卓言推薦的,也算是她童年的玩伴之一,b市宋家的大小姐宋心悅。

宋心悅算是近年來畫壇聲名斐然的年輕畫家之一,她的風格也偏重於寫實,逼出更是細膩清麗。

宋心悅聽過卓言的介紹後,也很快從國外飛來h市幫忙,幾天幾夜趕工,總算在追悼會開始前,完成了那幅畫作。

她綜合了那些照片,還有蘇季的口述,畫出來的墨遠寧不但形神皆似,目光中還帶著濃到化不開的溫和,只用看一眼,就會讓人沉醉其中。

成畫的那一天,蘇季對著畫布看了很久,宋心悅神色淡淡地收拾著作畫工具,問了聲:“有什麼問題嗎?”

她是個冷美人,雖然作畫盡職,態度也認真,神色卻總帶著些冷淡,應該是本性使然。

蘇季還是看著畫,笑了笑:“不,太像了。”

是啊,實在太像,不像他在公共場合時那樣,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目光中卻帶著疏離感。

就像只有他們兩個人相處時,他對著她微笑,是那種真正卸去了所有防備和偽裝,全然溫柔的樣子。

她這麼看著他,有那麼一刻,突然不想讓其他人也看到他這種神情――那些他最好的一面,她突然自私地只想自己珍藏,不給任何人發現的機會。

可她最後還是笑了一下,說:“就用這幅吧,我很喜歡。”

所以當追悼會開始,她穿了一身純黑的素服,戴著黑色的面紗,站在遺像前時,身邊不遠處,就是這樣一幅他微笑著的面容。

不為其他,就為她覺得在他那樣的目光下,她可以在那麼多人面前,站得更雍容,站得更久,不至於悽慘到像是一個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女人。

她想他也一定不願意看到她那種難堪的樣子。

在陳朔的刻意操辦下,追悼會當然可以稱得上隆重,h市但凡數得上名號的世家,還有那些急於躋身上流社會的後起之秀,悉數都到場了。

這樣的哀榮,不可謂不盛大。

可蘇季心裡清楚,也許陳朔也心知肚明:這樣的事情,除了可以讓他們自己更加好受一些之外,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來賓到齊後,致悼詞的是陳柏嶽。

蘇季本以為陳朔會下重金,請人寫一份華麗至極的悼詞,沒想到他卻沒有。

那份用詞平實的悼詞,聽起來很像就是出自陳柏嶽本人之手,他只是淡淡地回憶了一下和弟弟的重逢,還有感慨了一下未能盡到的兄長職責,就簡短地結束了。

蘇季站在遺像前,能看到在場的很多賓客,顯然都還沒有醞釀好傷感的情緒流上幾滴淚,就發現致詞已經結束了,臉上多多少少有點愕然。

她這麼看著,就覺得有些可笑,等她把目光移到一臉木然的陳朔臉上,卻覺得自己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種極盡煽情的悼詞,所為煽動的,也不過就是那些前來悼念的賓客的情緒。而煽動他們,讓他們灑下幾滴熱淚,又有什麼意義呢?

真正和逝者至親至愛的人的悲慟,既不是蒼白的語言可以表達,也不需要刻意的調動。

它們明明一直都在……連幾秒鐘喘息的時間都不肯給。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就覺得臉頰上一片冰涼,等她努力想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她的眼淚,從她站在這裡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因為遺體已經在其他地方被安葬,所以追悼會後並沒有葬禮,所以賓客也就各自散去了。

身為h市的世家之一,顧家當然也派了人來,卻不是顧清嵐,而是他的妹妹顧清月。

那個和顧清嵐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姑娘常年在國外,很有幾分灑脫的氣質。

她特地在散場後,又找到蘇季,臉上的同情和很真摯:“蘇小姐,請節哀。也請注意身體。我哥哥還在國外,不能親自來致哀了,他特地關照我,要我一定囑咐你注意身體的。”

自從墨遠寧第二次住院後,蘇季就斷了和顧清嵐的聯絡,她在聖誕節那晚,又拒收了他的禮物,現在看來,他可能隨後就出國治療情傷去了。

蘇季禮貌地對她點頭:“謝謝。”

她頓了下後又說,“我是墨太太,至少今天,請這麼稱呼我。”

顧清月一愣,她性格坦率,馬上就道歉說:“對不起,是我的疏忽,墨太太,請您節哀。”

其實倒不是顧清月故意或者太粗心,在h市眾多人的心中,蘇季從來都是“蘇小姐”,而不是“墨太太”。

連她自己,都很少在公開場合這樣要求和糾正別人――往日的那些疏忽和輕視,實在滲透在生活中的各種角落。

蘇季沒有留下來應付賓客,她先比陳朔和陳柏嶽都先行離開。

這次連卓言都特地從b市趕來,全程陪著她,一路送她到蘇宅。

她和卓言,就算成年後因為父輩的關係,多了些疏遠,不過總算小時候的情誼還在。

更何況他們是姑表至親,血緣關係在兄弟姐妹單薄的現代而言,算得上很親近了。

所以卓言很自覺地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還不斷地胡亂說著安慰的話。

如果是平時,聽到他那種亂七八糟的話,什麼“如果太傷心就跟哥哥回b市,再也不用見那些無聊的傢伙”,什麼“都哭瘦了,女孩子太瘦就不好看了”之類的,大概會覺得很煩。

可現在這種情形下,蘇季聽他嘮叨了一路,也終於成功地被嘮叨分了心,臨下車前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小言哥哥,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實在很不會講笑話?”

卓言說得口乾舌燥,目的也不過就是讓她不要過於沉浸在悲痛中,騙她回一句就是勝利,聽到她回答,立刻就誇張地嘆口氣,十分悲傷的樣子:“是啊,所以才會沒有女人真心喜歡我。”

他自己也知道往日那些和他廝混胡鬧的女明星女模特,對他不是真心的啊?

蘇季就又笑了:“是啊,小言哥哥要更加努力才可以。”

一路上走回來,車程並不算遠,她的淚水卻早已沾溼了卓言肩頭的大片衣衫,再這麼哭下去,極有可能脫水,的確也大大的不妥。

在卓言的賣力哄騙下,蘇季回到蘇宅後的確也不再哭了。

時間還早,下午她甚至和卓言下了一局圍棋,然後卓二少就發現他的棋力,真的是所有親友中最差的,連最不擅長此道的小表妹都下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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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最後,他就拋了棋子耍賴:“今天我狀態不好,改天再繼續!”

蘇季於是就笑了:“那下次我讓你幾目?”

卓言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小季,你比小時候毒舌了,一點都不好玩了。”

蘇季就又被逗得直笑,連說不敢。

無論如何,有這麼個活寶表哥在身邊插科打諢,蘇季的心情像是好多了,起碼表面上看起來。

晚上吃飯時她多少帶了點笑容,還起身給卓言盛湯,惹得卓言也連忙站起來捧住湯碗,連說讓爺爺生前最惦記的小表妹給自己盛湯,真是大罪過。

蘇季就笑著看他耍寶,然後又轉頭對一邊的人說:“怎麼少了一個碗,讓我給遠寧也盛一碗。”

她說完這句話,剎那間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和動作,氣氛有點死寂。

她卻有些渾然未明,還站著等別人給她拿碗,等過了幾秒鐘,她才恍然地笑了下,又若無其事地坐下來:“哦,遠寧今天不在。”

接下來再沒有人提起這一茬,卓言也很快又找回了狀態,繼續說些有的沒的的冷笑話,還自以為自己幽默感爆棚。

晚飯後,蘇季按照以往的慣例,去自己的小書房刷了一陣網頁,然後就洗了澡準備睡覺。

卓言是得到爸爸和哥哥叮囑的,要在蘇宅住上一段日子,他不是外人,因此住房也就被安排在了二樓的客房。

蘇宅二樓除了主臥和兩個書房外,也只有兩間客房,所以他的房間恰巧就是在墨遠寧曾經住過的那一間客房對面。

他回自己房間休息了一陣,到底是覺得不放心,又推門出來,準備去蘇季房間再看一下她是否還好。

結果他剛退開房門,就看到對面的客房開著一道縫隙,透出裡面的昏黃燈光。

這一層除了他之外就是蘇季,蘇家的傭人又很有規矩不會隨便到二樓來,所以此刻在裡面的是誰,不言而喻。

卓言在心裡微嘆了下,就推開門走進去。

房間內卻並沒有開燈,蘇季席地坐在屋子中央的地毯上,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根白色的蠟燭,就點燃了放在自己面前。

她聽到卓言進來的腳步聲,卻沒有回頭,而是低聲開口:“小言哥哥,我並不是拒絕接受事實,我總覺得他應該還在的……只是我找不到他在哪裡。”

卓言乾脆也在她身邊席地坐下,他笑了笑說:“那麼如果你還能再見到他,你會對他說什麼?”

蘇季也笑了下,她真的認真想了一下才回答:“我要告訴他,原來曾經對他不夠好,讓他傷心難過,我很抱歉。然後以後如果他還肯給我機會,我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不要再互相傷害,就是真真正正的,像兩個最幸福的傻瓜,永遠守在一起。”

卓言沉默地看了一陣蠟燭,他屏聲靜氣,等到房間內的微風將蠟燭的火焰吹出了一陣波動,他才低聲開口:“你看,他聽到了,他會原諒你的……你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還有來生啊。”

蘇季也跟著沉默了一陣,接著她就“噗”得一聲笑了,眼角有些淚花:“小言哥哥,你裝得太假了!”

卓言看把戲被拆穿,也不以為意,繼續微笑著說:“小季,逝者已矣,不要太跟你自己過不去。”

他說著就又笑了笑:“我雖然沒有機會見過妹婿,不過我想,他一定也希望就算他不在了,你也能過得幸福……”

蘇季笑:“你自己都說了,你又沒有見過他。”

卓言聳了下肩膀,此刻他卸去了浪子的浮誇,整個人竟然顯得意外溫柔:“因為他愛你啊,真正愛你的男人,又怎麼會捨得你受苦?”

蘇季抬頭看了他一陣,最終決定,還是讓自己接受這個說法。

但她依然笑了笑,堅持說:“我知道沒有來生的,來生不過是人們給自己的撫慰……生命逝去,就是徹底消亡,我沒有機會彌補了,我知道。”

她將目光轉回到燭光上,安靜了片刻又說:“不過我不後悔的,不管是愛上他,還是在他離去後,仍然愛著他。”

她說完又安靜了一陣,才輕聲開口哼唱出一段悠遠空靈的歌謠。

那曲調卓言也是聽過的,在他很幼小的時候,在他爺爺的葬禮上。

在他的記憶中,他那個始終喜愛穿著潔白衣衫的小姑姑,就坐在爺爺的靈前,當著弔唁來賓的面,旁若無人地哼唱著這段旋律。

那個記憶深處,肅穆純美的身影,漸漸地和現在他眼前的這個身影重合。

這個歌謠並不短,蘇季唱了很久,才唱完了整首歌曲。

她停下來後,笑笑說:“這首歌是媽媽自己寫的,她說這叫安魂曲……不過不是唱給死去的人聽的,是唱給唱歌的人自己。”

她是在努力微笑的,但晶瑩的淚水,還是順著她的臉頰無聲滑了下來。

就像那些刻在心上的傷痕,無論再如何想掩蓋,還是會穿透時間,踏歌而來,除了傷痕的所有者之外,無人可以治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