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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95

墨遠寧發覺自己身在夢境中時,覺得略微有些好笑。

因為這個場景明顯是不應該出現在他的思維中的:古香古色的中國古典建築,還有沉香繚繞中若隱若現的華貴衣袂。

都和他的人生經歷,以及慣常會夢到的那些相差太遠。

他經常會夢到紐約深夜時,高樓上看到的夜景,也會夢到冰冷卻毫無人煙的鋼鐵都市。

中國古代……對於在美國長大並接受教育的他來說,即使他知道中國歷史發展的過程,但那也不過是接受的知識和常識,那些年代對他來說其實相當陌生,沒有什麼歸屬感。

所以他發現自己是在夢中,並且是這樣的夢境中,他首先想到的,是蘇季給他講的那些她做的夢。

記憶中的那天早上,她不厭其煩地將自己的夢境詳細地複述給他聽,甚至連對話都做了重現。

他到現在還記得她複述夢中人臺詞的樣子:高高揚起下巴,做出一副趾高氣昂的女皇樣。

他那時漫不經心地聽著,只覺得她思維古靈精怪,實在好玩,並沒有其他的心思。

現在看來,他還是把她說的那些話牢牢記住了,不然他不會出現在這個夢境中:

這是蘇季那個夢的再現。

只不過在蘇季的夢中,她的主要視角是在驕橫跋扈的女皇身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不聽話的臣子。

在他的夢中,視角卻是在跪著的那個男人身上的,並且他知道,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他的膝蓋甚至刻意感受到地面的冰冷,還有久跪不起後的痠疼和僵硬。

他低著頭,於是就只能看到宮殿的廊柱,地面的金色陳設,還有面前這個人繁複美麗之極的長袍。

她語氣極端冰冷地開口:“墨卿倒是好大臉面啊,真會給朕找不痛快!”

他聽著,想到蘇季複述這句話時故作冷酷的表情,不由想笑,明明同一句話,本尊說出來,比她講出來,完全是不同的氣勢。

這個女皇的語氣,帶著生而尊貴的高傲和冷酷,若說他認識的女子裡,有誰有這種氣勢,那必定是michelle了。

然而此刻聽著這樣冰冷無情的話語,他也知道的,和他說這個話的人,是蘇季……或者說夢中女皇化了的蘇季。

他很想叫一聲“小月”,告訴她別鬧了,角色扮演的遊戲不是每次都那麼好玩。

可夢裡的他卻不完全受他思維的控制,他感到自己將身體拜俯得更低,出口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嘶啞到嚇人:“臣不敢。”

她更加憤怒了,用力摔了什麼書本樣的東西到他頭上和肩上,那些書本有些重,稜角也分明,砸在身上有鮮明的痛感。

他的這具身體似乎也已經非常衰敗,僅僅是這樣,他就忍不住晃了下,快要支撐不住身體,喉間也泛起淡淡的血腥味道。

她繼續用冷酷的聲音說:“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你這不就要辭官還鄉了?”

他等喉間的血腥氣被壓下去了,才繼續嘶啞著聲音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是懂的……君恩深重,臣才德疏淺,無以為報,唯有不再貪戀舊位,尸位素餐,望陛下雅量,不至於治臣死罪。”

這段話不短,也有些咬文嚼字,他很驚訝自己是怎麼記住蘇季複述出來的這段話,並且還能夠一字不差地在夢中重述出來。

她冷笑的聲音裡帶上了怒氣:“你小小一介從七品的中書舍人,還敢跟朕提什麼尸位素餐,朕沒革了你的職,還真是高看你了。”

他飛速地抓住她話中的漏洞,乾脆曲解她的氣話,以為她已經同意了自己辭官:“謝陛下隆恩。”

她彷彿是真的被他的無恥和見縫插針給氣住了,好久都沒有再說話,而是揮手讓身後的侍從上前。

等她再次開口,語氣裡就又帶上了陰狠的惡意:“既然你去意堅決,朕也沒有強留的必要,只是墨卿身懷絕世武功,就這麼走了,朕著實不放心……這杯酒喝下去,可強行散去全身內力,墨卿真要辭官離開,就給朕飲下這杯酒,如何?”

他想著果然宮廷鬥爭中外概莫能外,都少不了毒酒的身影,就俯身謝恩:“臣謝陛下恩典。”

侍從將盛著毒酒的盤子送到他面前,他抬起手去取。

這些在他眼中,應該沒有什麼意義的舉動,但在他的唇,觸碰到酒杯的邊緣時,卻突然像被啟用了什麼記憶。

他想到曾經的那些夜晚,蘇季每天準時給他送來的宵夜:精心烹調的養胃補湯裡,卻放著可以置他於死地的重金屬藥物。

那些藥物的劑量是變化的,若說他第一次急性中毒的時候,還沒有想到是他最親近的人想要傷害他。

那麼當有了第二次急性中毒,還想不到懷疑什麼,他就真的早該死了。

後來他每天晚上在喝完那些湯後,去洗手間裡扣著自己的喉嚨,將胃裡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他還要盡力不發出很大的聲響,以免讓她聽到。

在那些他經常會無法入睡的夜晚,他在月色中側過頭,看到那個依偎在他身邊睡得香甜的嬌小身影。

他其實有過衝動,把她搖醒,然後質問她:她是否知道,她這樣做,他有一天可能真的會死。她這樣做,是否真的痛恨到要剝奪他的生命?

可他還是沒有……他可恥地退縮了,他軟弱下來,他怕他的那個問題,會在她那裡得到肯定的答覆。

他不敢想象,假如他真的面對著她的臉,聽到她口中說出飽含憤怒和痛恨的話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

於是親手結束過無數人生命的他,卻不敢聽到從她口中說出的對他的死刑。

他就這樣退縮了一整年,每天躺在她身側卻無法入睡,每天嚥下湯藥卻又去吐出,直到她徹底對這種綏靖失去了耐心。

他那時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會死,也是死於自己的軟弱和無能,和其他人,並無太大的關係。

現實似乎和夢境重合了,他胸腹中疼如刀絞,他用力咬住唇齒,哪怕冷汗滿過臉頰,哪怕唇間破裂血腥瀰漫口腔,也不要發出一點聲響。

冷徹如刀般的寒意迅速侵蝕了他的全身,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力氣,可偏偏意識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極端的疼痛讓他全身的肌肉都微微顫抖,可那都掩蓋在寬大的衣袍下,不被其他人注意到。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比那還要長上許多……按照古代的時間單位,應該是一炷香,或者兩柱香?

身體的無限折磨和痛苦中,他聽到她冷冷的丟出一句話:“好了,你可以給朕滾了。”

那樣地輕蔑和不屑,好像他只是匍匐在她腳下的一條狗,因為不聽話而且失去了作用,所以除了被丟棄,沒有其他的用途。

他當初就曾經被michelle這樣丟棄過……只是現在他想抬起頭,告訴她,她不能夠這樣對他,其他人全部都可以,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她也不能夠這樣對待他。

她這樣對他,他即使死,也會變成一個滿含不甘的厲鬼,無法去天堂或者地獄,其他任何地方。

夢裡的他顯然比現在的他,還要能夠承受痛苦……也許是封建時代的尊卑差別和愚忠吧。

即使如此,他仍然簡直對她跪拜著說:“謝陛下。”

有其他人靠近了,他在痛楚的間隙裡聽到了腳步聲,她轉過身去,聲音立刻變得嬌柔喜悅:“你怎麼來了?不過一些瑣事而已,不必憂心。”

那個人身上的氣息是溫暖的,隔著冰冷的空氣,他也能感受到,那個人彷彿頗為意外地開口對跪在地上的他說:“寧熙兄……這是怎麼了?”

這聲音他認得出來,是蘇季曾經喜歡暗戀過的那個學長,顧家的公子顧清嵐。

她似乎很不願在顧清嵐面前談論自己,語氣僵硬起來:“他要辭官回家,我準了,我們快些回去吧,別再這裡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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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他那麼親密,對自己卻如此不假辭色,而在眼下這種境地裡,他竟然也不覺得可以更加痛苦。

她拉著他的手轉身離開,再也不看自己一眼,他聽到自己說了一聲:“祝陛下大婚萬喜,福祚綿長。”

他終於能抬起頭去看她,可毒性卻在侵蝕他的雙眼,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迷濛一片,他只能看清她隱約的身影,依偎在另一個修長的身影之旁。

他曾以為他是可以淡然處之的,他曾以為在他註定不能守在她身邊後,他希望能有另一個愛著她的人,可以接替自己的位置,繼續讓她幸福下去。

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他會這樣不甘心。

瘋漲的嫉妒吞噬著他的內心,無解的執念佔據了他的全部身體。

蘇季的夢到這裡就結束了,他的夢境卻還在延續,他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野裡,終於低下頭,吐出一口在咽喉下壓了許久的鮮血。

那血液的鮮紅顏色攤開在他掌心裡,他還模糊地想:又吐血了,小月一定會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