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能文快被他閨女氣死了。
“那朱家少爺對你勢在必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反與別的男子有了私情,倘若被朱家知道……”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反正我不嫁,誰愛嫁誰嫁!那朱家不是厲害嗎,大不了把我抓回去關進大牢!”譚鈴音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梗著脖子說道。
“你以為關進大牢就完了嗎?我呢?你兄弟呢?”
譚鈴音挺無語的,“你想得太多,這只不過是男女婚嫁的恩怨,濟南知府一個官老爺,每天那麼忙,人家不會對你趕盡殺絕的。”
“你說得輕省!他只消動個小動作,我半輩子都不會有好日子過,這和趕盡殺絕有什麼分別?我生你養你,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父女倆吵了會兒嘴,誰也不服誰,譚鈴音一怒之下直接去找朱大聰了。
譚能文跟著她走出來,在她身後說道,“你給我站住,你這死丫頭!”
譚鈴音頭也不回,走出去後“咣”的一下重重關上門。
譚能文站在院中,突然有些怔愣。他有多久沒跟閨女這樣吵架了?
他雖然很生氣,但也不全是生氣,生氣之外,還有那麼一絲感慨和慶幸。這輩子竟然能有此機會再見到她,再當面和她吵兩句。
唉。
***
譚鈴音本來對朱大聰心懷愧疚,現在呢……現在依然心懷愧疚,可是除了愧疚,她又覺得朱大聰這事兒辦得挺不地道的。有什麼事兒跟她商量就好,做什麼一聲不響地把家中父母搬過來?她譚鈴音像是能受父母擺佈的人嗎?
朱大聰像是早就料到譚鈴音會來找他,已經提前端坐在店中等待。
看到譚鈴音氣勢洶洶地跑來,朱大聰先站起身,臉色蒼白,“鈴音,我錯了!”
譚鈴音:“……”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別人一旦當先認錯,她就總忍不住心軟。
朱大聰解釋道,“我一高興把在銅陵與你相遇的事情寫信告訴了我爹孃,然後他們好像又去找了你爹……”聲音越來越小。
譚鈴音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如此無辜。但不管相不相信,結果都已經鑄就。她說道,“朱大哥,我之前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我不能嫁給你。我知道我錯了,我會補償你,你讓我做什麼都行,但無論怎樣我不能嫁給你。”
朱大聰苦笑,“你想拿什麼補償我?”
“我……”譚鈴音啞然,她現在好像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想了想,答道,“我,我正在跟人聯手做生意,如果順利的話,再過一陣子,就有一大筆錢,到時候……”
“鈴音,你覺得用錢能補償我嗎?”
“我……”她心虛地低下頭。
“我不要錢,多少錢都不要,哪怕是金山銀山擺在我面前,我也不要,我就要人,”朱大聰說著說著,眼圈發紅,“鈴音,你我本來就該是夫妻,只不過你淘氣,我們錯過了一次。就因為你逃婚,我被人說克妻,娶不上媳婦,你說怎麼補償我?自然該還我一個稱心如意的妻子,對不對?”
譚鈴音發現,對於他的話,她竟然無法反駁。
雖然道理上是這麼回事,但情感上,她無法接受嫁給朱大聰。
“鈴音,上次我問你是否有意中人,你說沒有。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這樣排斥我,是不是因為有意中人了?”
譚鈴音點了點頭。
“是那個唐飛龍?”
又點了點頭。原來這麼多人都看出來了呀。
朱大聰扶著她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聽我說,你喜歡唐飛龍,我確實有些生氣和嫉妒,但我願意等你忘記他。所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譚鈴音一咬牙,抖出她那個無恥的殺招,“朱大哥,對不起,我跟他已經……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朱大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難看。
“對不起,”譚鈴音擦著眼淚,“我這輩子是不能嫁給你了。朱大哥,一定有更好的姑娘等著你。”
朱大聰直勾勾地盯著她,末了悽慘慘一笑,“你知道什麼。遇到你之後,就沒有更好的了。”
他越是這樣,譚鈴音越是內疚,心中難過得要死,“朱大哥,你別這樣……”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管不住自己,”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仰頭說道,“我現在真有點後悔來銅陵了。”
“對不起……”譚鈴音又擦眼淚。
“鈴音,跟我回去。”
譚鈴音驚訝地看著他。
朱大聰神色已經恢復平靜,“這件事,我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不想錯過你。只是你要給我一點時間接受和適應。”
譚鈴音覺得他很可能瘋了。
朱大聰繼續說道,“你現在不能不答應。知道你爹為什麼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趕過來了嗎?因為我爹又去你家提親了,哦,應該說是逼婚更確切一些。我爹的脾氣不太好,他得知自己被戲耍了,已經十分生氣,這次別說你假死,就算真死,他也不會信了,只會拿你家人開刀。我絕對不是危言聳聽。難道你沒發現嗎,你爹孃都來了,可是譚清辰卻一直不曾露面……”
這回輪到譚鈴音臉色慘白了,她仔細一想,確實這幾天沒看到清辰。她急道,“你把清辰怎麼了?清辰在哪裡?!”
“相信我,你跟我回去,我爹就會放了他。”
譚鈴音踉蹌一步,苦笑,“何必呢?你這是何必呢?”
“我也想問問自己,這是何必呢。但這就是事實,鈴音,回去收拾東西,我們一起回去吧,”他拍了拍她的頭,“我們回家。”
***
譚鈴音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朱大聰家走出來的了。她腦子裡很亂,先去了古堂書舍,聽說清辰不在,譚鈴音急了,問道,“他離開幾天了?”
“兩天。”小莊回答。
“為什麼不告訴我?!”
“老闆留了字條的,說出門一趟,少則幾天,多則旬日才會回來。”小莊說著,遞上字條。
譚鈴音看了字條上筆跡,確實出自清辰。可這也可能是清辰在被迫的情況下寫的。她想了想,出門又去找朱大聰。
“我要先見到清辰。”
朱大聰答道,“你跟我回去,到了濟南,自然能見到他。”
“不,我要先確定他是安全的。”
“嗯,正好,他有一封信託我轉交給你。”朱大聰說完,取來一封信。
譚鈴音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上只有六個字:
姐姐,清辰無恙。
還是清辰的筆跡。譚鈴音收好信,冷冷說道,“你太卑鄙了。”
朱大聰無奈道,“我也沒辦法。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們好好過日子,我保證待他如親兄弟,好不好?”
譚鈴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沉著臉離開了。
***
譚鈴音不知道該怎麼辦。朱大聰綁架了清辰,這讓她對朱大聰再無一丁點好感。朱大聰他爹是知府,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她們家怎麼能得罪朱家呢?就算她可以不在乎死活,可她也不能真的不管一家老小吧?遠的不說,就說清辰……
在譚鈴音的心目中,小寶的分量並不佔太多,清辰才是她的親弟弟。那麼聽話的一個孩子,又聰明又重情義,她從家裡跑出來,他二話不說就跟上。他們倆一塊經歷了那麼多風雨,他出事兒她不可能坐視不理。倘若他真因為她有點好歹,她得恨死自己。
譚鈴音不是沒想過找縣令大人幫忙。但一個是縣令一個是知府,一個在銅陵一個在濟南,縣令大人就算再聰明,怕也幫不上什麼。再說了,唐飛龍雖然家世一般,但他自己是進士出身,又會來事兒,以後肯定能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她怎麼能讓他得罪同僚、毀他前程呢?
再想想那個什麼禮部侍郎的千金,很明顯,唐飛龍雖然自己家世不好,但很受達官顯貴的青睞,今天是禮部侍郎,沒準明天就是戶部尚書了,她和他在一起,怕是在耽誤他吧?
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容易把事情往壞處想,結果是越想越壞,越壞越想。譚鈴音想著想著有些崩潰,她覺得她和唐飛龍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她去南書房告訴他爹打點東西準備離開,她自己也回去收拾。一邊收拾一邊難過地想,她該怎麼跟唐飛龍告別。
光是想一想那些告別的場面,她就覺得心臟抽疼。
但是她根本沒來得及走出宅門。
唐天遠是誰呀,他往南書房送去的丫鬟們又不是吃白飯的,一看事情不對,早早地來報知縣太爺。唐天遠聽說此事,第一時間回到內宅。此時譚鈴音還在吭哧吭哧收拾東西。
“你要走?”唐天遠問道。問出這句話才發現,他的聲音竟有些顫抖。說不清楚是焦急還是生氣,或者兩者都有,哦,還有難過,失望,傷心……
譚鈴音沒料到他會突然闖進來,她張了張嘴,“我……”她的聲音竟也有些發抖。
唐天遠死死的盯著她,“你不要我了?”
譚鈴音低下頭不敢看他,她嘴唇哆嗦半天,終於說道,“對不起。”
“為什麼走?”唐天遠陰著臉,“是你爹逼你了?”
譚鈴音搖了搖頭。
“那就是朱大聰?”
她沒有吱聲。
“我去教訓他。”唐天遠說著,轉身要出去。
譚鈴音忙追上去從背後抱住他,“別去!”
唐天遠現在滿心怒氣,額上青筋直跳,他必須找個人揍一頓才能發洩。他輕輕地掰開譚鈴音的手。
“別去,清辰在他手上!”
唐天遠一驚,轉過身來扶著譚鈴音的肩膀,“你說什麼,朱大聰綁架了譚清辰?”
譚鈴音點了點頭,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對不起,我一直沒跟你說,朱大聰他其實是濟南知府的兒子。”說著,把她和朱大聰之間的恩怨原原本本地跟唐天遠講了一遍。她捨不得離開眼前這個人,可以她對自己的命運又無能為力,越想越覺無力,終於放聲大哭。
唐天遠都快心疼死了。那個什麼朱大聰明顯是裝無辜想要博得譚鈴音的同情和愧疚。
一開始知道譚鈴音可能要離開,唐天遠確實很憤怒,氣她不夠在乎他,不夠相信他,可是現在,看到她哭得心碎,他的心也要跟著碎了。
竟然有人,竟然有人,欺騙她,傷害她,威脅她,讓她傷心難過。眼前這個人,他就算生氣都捨不得罵一句重話,現在卻被人欺負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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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忍就不是男人了!
唐天遠只覺渾身的血氣蹭蹭蹭地往頭上頂,他拉著譚鈴音跑出去,衝著宅門外吼道,“來人!把朱大聰給老子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