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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盼

陰雨溼寒時候, 填塘樓路北的小雜貨鋪又挑起了一個幌子, 紅底黑字——“熱酒”。尋常多半是一個大酒葫蘆,或者就一個藍底白字的“酒”字,這家的行事就是個別。

老孫頭是北商, 要論起身家來,只怕全德源縣裡也沒幾個能比得上他, 可單看人,那真丁點瞧不出個“富”來。一身氈面大氅, 在北邊合適, 落了多厚的雪也是一抖樓的事兒。到了南邊就有點難捱了,若是新捻的還好,帶著油性, 落雨滾珠, 這老衣裳就有點頂不住,容易滲。

這日等到了兩船貨, 看著都進了庫了, 清點無誤,結了賬便仍回了歇腳的地方。他是從同鄉商人處打聽到這個地方的。填塘樓,裡外共三層,十幾幢雙聯三聯的樓子,真是大手筆, 這心思也巧妙。又夠大能裝人,又不礙行走,四通八達, 走南闖北這麼些年也沒見過這樣的腳店。

最要緊一個是實惠,光便宜沒用,沿途便宜的店多了去了,可住著就是捱著,難受。他秉承祖訓,甭管掙多少錢,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這可以少花的錢絕對不多掏一個子兒。可也沒有這樣身家還窩在雞毛堆裡熬宿的道理,住店又不便,因他帶的人多,尋常一家店一時難得這麼多房間。且這南邊的耗費真比北邊大多了,一樣饅頭,北邊一文錢能買倆的地方多的是,到了這裡,兩文錢一個還得小半拉,真叫人嘆氣。

好在居然有填塘樓這麼個地方,老孫頭決定,往後但凡來南邊做買賣,凡能約到康寧府的儘量都約到康寧府談,打運河上來往的儘量都在德源縣裡交貨,外頭還有水圍的大倉庫,都是現成的,真是省心有省力,還實惠!

一路尋思著,走到腳店樓前,抬頭瞧瞧這天,打他到這裡好似就沒見過日頭,這不曉得這地方的糧食都怎麼長的。屋裡也溼洇洇的寒氣,凍得人腳趾頭發麻,這地方還連個火炕都沒有,屋裡屋外都得穿著大小襖子。問他們要個火盆,弄半天來了一個小泥爐,唉!

老孫頭不想在屋裡呆著,便對幾個手下道:“你們歇著吧,我四處走走,歪子跟著我就成。”跟著的幾個人齊齊一喏,一個彪形大漢出來站在了老孫頭身邊。

倆人一路走著,有一句沒一句閒話著,剛出了樓群,就看到前頭大紅幌子寫著“熱酒”。那歪子原就是個好酒的,一看那幌子就忍不住骨碌咽口口水。老孫頭笑道:“正好去來一盅解解寒氣。”

說著話過了直街,人還沒走到跟前,就聞著兩股熱香氣鑽進鼻子來,一股熱蒸蒸的葷香米糧味道,另一股油燙燙的煎炸焦香。這陰冷招風的時候,誰扛得住這樣的滋味?更別說緊跟著後頭還有綿延不絕的酒香撲鼻而來。

就見兩間門面,一間朝南開了個口子,裡頭密匝匝放著許多盆罐筐籃之屬,同這上頭的另一個幌子一對,大概是個囤貨看樣的地方。並排另一間南邊同西邊都開了窗子,這會子都冒著熱氣。沿著視窗翻出來一長溜擱板,下頭放著板凳,已經有三五成群的在那裡吃喝上了。

過去一看,這西邊的擱板都坐滿了,倆人便在南邊的擱板邊撿了空坐下。探頭往裡頭一瞧,一邊是一個大鍋,上頭一層層的蒸籠格,剛店家揭了一下從裡頭夾出一對兒包子來放盤裡給西邊的誰端了去了。這大鍋邊上是一個小點的鍋子,上頭也是一個籠屜,這會兒沒蓋蓋子,白花花的一片,聞著有油甜味兒,大約是什麼甜餡兒的糕餅。

再過去是一條長案,上頭方筐圓簍的,裡頭許多食材,看不太真。再到拐角處並立著兩口深鍋,都咕嘟咕嘟地滾著,葷香四溢,準定是什麼滷味濃湯之類。西邊打橫兩個大鐵鏊子,一個上頭是煎包子煎餃,另一個上頭是泥腸、蛋卷、去了皮的芋塊子、還有白的粉的方方圓圓的什麼東西,肉丸串、肉串、雞翅膀……都煎得焦黃油香,那西邊幾個打橫坐著的,一邊不停喝酒,一邊就朝著那鏊子上頭指點,指點完了就掏銅錢往邊上的笸籮裡頭扔。

歪子口水都快滴答下來了,嘟噥一聲:“怪不得那邊都坐滿了呢!”

老孫頭瞧他一眼:“你不會擱這裡點?他們還能不賣你了?”

正說著話,一個生得挺斯文看著像個讀書人模樣的男子過來招呼他倆道:“今兒可有點冷,您二位來點什麼?”說著話還一人先給倒了一盅熱茶上來。這熱茶聞著一股子茶香,又帶著炒米炒豆子的香氣,也挺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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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孫頭看看歪子道:“那邊油煎的各樣給我們來一份,還有那大鍋裡的是啥?”

店家聽他們這樣點法,先愣了一下,才笑道:“那鍋裡是胡辣魚湯和雜燉豆腐,都帶點辣氣。油煎的有許多東西,有葷有素,河鮮山禽的,只是都是煎炸的,恐吃多了發膩。要不先給您來幾樣,要吃著順口再添?”

老孫頭瞧瞧這位店家,心說這夥計倒是實在人,只是掌櫃的聽了這話恐怕要惱,便笑道:“那就聽小哥的。再……再給我們來兩碗雜燉豆腐吧。”

那男子笑著答應了,過去沒一會兒就端了個大托盤過來,上頭兩個粗陶大碗,先一人跟前放了一大碗,又把一大木盤子放他們中間了,上都都是分堆的吃食正冒著熱氣,跟著又上了兩個小的蘸碟道:“這是二位要的燉豆腐,這盤子是油煎,泥腸,蛋卷,這個是魚糕,還有這個芋魁只有咱們這裡才有,您二位嚐嚐。”又指著兩個小碟子道,“這個是鹹酸口的油醋汁,這是酸甜口的野果漿,蘸著吃去膩的。”

老孫頭趕緊點頭笑道:“有勞了。”

男子笑道:“二位慢用,有什麼需要的就喚一聲。”

老孫頭看一眼邊上的笸籮,先攔了他問道:“這攏共多少銀子?”

男子瞟了一眼道:“燉豆腐是三文錢一碗,油煎葷的五文,素的三文,攏共二十四文。”

老孫頭都驚訝了:“這麼便宜?!”昨兒他在前頭街上吃了一碗面還花了二十文呢。

男子笑了:“小本買賣,都是家裡的東西,也賣不了什麼高價。您放心,沒算錯!”

老孫頭呵呵笑著摸出五個青錢來往那笸籮裡一丟,男子還想找他錢,叫他攔了:“不用了,一會兒還吃呢。這價錢,我們多吃多實惠!”

男子這才笑著道一聲“慢用”又往那邊招呼客人去了。

這邊歪子等老孫頭先動筷子。

老孫頭端起豆腐湯來先喝了一口,歪子才也端起碗來有樣學樣跟著啜了一口。剛入口熱湯鮮香,等咽了才覺得一股辣意在口舌間騰起,歪子忍不住“嘶”了一聲,老孫頭也愣了愣,趕緊又喝了一口,嘴裡辣意更甚。

倆人對看了一眼,老孫頭笑道:“有點兒意思。”拿了筷子夾了塊魚糕,也沒蘸料,白嘴吃了,鮮甜彈牙。

再看那碗豆腐湯裡,煮得起蜂窩滿吸了湯汁的老豆腐塊、認不出來的菌子瓣、黃白脆口的大約是筍子、還有幾粒顏色不一的小肉丸子,歪子停了筷子看看老孫頭道:“這一碗……三文錢?這,剛才那位相公敢是記錯價兒了吧。“

剛好那夥計給邊上人端魚湯過去,聽著了一耳朵,過來笑道:“豆子也是自家的,筍也是自家山上挖的,菌子是山裡撿的,所以就都這個價兒了。”

老孫頭問道:“你這裡頭辣口的是什麼東西?我嘗著又不像胡椒山椒的味兒,芥辣也不是這樣的。”

想是問這話的人挺多,就見那夥計從邊上案頭捏了一個小東西過來遞給老孫頭道:“您瞧,就是這個東西,是我們這兒山裡種的,叫辣丁子,又叫辣茄。這東西枝葉開花都跟紫茄挺像,就是花兒是白的,還有一種紅茄,結的圓果子,酸甜,開的花同它們也像,就是渾身長著細毛,枝葉都有氣味,是個半藤本的……”

老孫頭樂了:“小兄弟你還種地?”

那夥計也樂:“您瞧瞧我,一說起這個就話多。”

老孫頭接過那粒黃綠間雜的辣茄細看,像個皺縮起來的小牛角,皮挺光溜,便又遞迴給人問道:“這東西還真沒見過。”

那夥計道:“我們這裡也不吃這個,山上冷,菜里加了這個能暖身,才有特地自野地裡引了來種的。”

說話時候歪子把自己那碗豆腐湯都喝完了,抬頭道:“店家,再來一碗。”

夥計接過去又給盛了一碗,歪子一瞧,比方才那碗料不少,忍不住道:“你這碗賣個七八文也不算貴,三文!這也太便宜了……”

夥計笑笑不說話,老孫頭又問:“你這裡還有熱酒啊?”

夥計點頭道:“有,都是熱的。有甜酒、辛酒和燒酒。都是糧食和果子釀的。”

老孫頭道:“給我們來點燒酒,這都怎麼賣?”

夥計道:“燒酒最貴點,這得蒸出來,五個錢一提,一提一兩;辛酒三個錢一提,甜酒兩個錢一提。”

老孫頭道:“那就來兩提燒酒,不用熱,來涼的就行,這個一熱走了酒性就沒意思了。”

夥計答應一聲回頭往裡走了走,一會兒過來往倆人跟前各放了一碗,裡頭大半碗透亮,白水似的,撲鼻的酒香。老孫頭都沒喝,就趕緊道:“再給我們一人來二兩的,你這裡能打酒麼?能的話我們要五斤帶走。”

夥計樂了:“您喝完了我再給您打,要買了帶走的話最多不能超過兩斤,得給鋪子裡剩點兒。”

歪子不樂意了:“你這做買賣的還嫌我們買得多是怎麼的?!”

夥計一笑:“本來也沒多少,都是自家燒的。要擱從前,這麼賣酒都算私釀,得吃官司了。如今是小數目不管,可要真能走那麼大量了,這稅還得另說呢,價兒自然也不是這樣了,您說是這個道理不是?”

都是走南闖北做買賣的,這話一聽都明白,老孫頭便道:“有理,那就要二斤帶走。”

夥計答應了一聲,歪子又問老孫頭:“大哥,咱們再要點油煎的吧?”

老孫頭笑道:“想要什麼只管點,都在我身上。”

歪子心說就這攤上,我們倆吃撐了也吃不上一錢銀子,別說您請了,我請都成吶!

這麼著,倆人眯著酒吃著油煎,喝著辣湯,最後還一人來了個雜餡兒大包子。這包子是真香,要問到底什麼餡兒的?說不明白,太雜了!

酒喝得正好,暈陶陶地挺高興,拎著個裝了燒酒的竹筒,倆人醉眼乜斜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還商議:“明兒還來這裡,吃得舒服,酒也好。”

等第二天再一去,哎,不是那樣兒了!西邊的門扇都上得嚴實,就南邊一排座兒了。也沒昨天那滿裝著吃食的油煎大鏊子了,連湯鍋都少了一個。——這,這剛吃了一天就倒閉了?!……歪子心裡都快哭了。

到跟前坐下,已經有倆人在那裡喝上了,跟前碟子裡是幾個小串串,還有點豆腐絲什麼的。老孫頭同歪子也挨著他們坐下了,相互點了下頭,老孫頭道:“二位是本地人?”

靠他們近的這個道:“我們就住那邊,街對過。”說著指了指填塘樓西邊那片民居。

老孫頭笑道:“好福氣,這地方可真不錯。”

那人便笑道:“?悖?閌喬普飠岫?耍〈憂罷餼褪瞧?羲?粒?擅皇裁春玫模 ?br>

老孫頭往裡頭瞧一眼,見就一個婦人在張羅,便道:“昨兒還挺熱鬧的,今兒怎麼就改行市了?”

方才說話的那人樂道:“你們昨兒也來了?昨兒吃食多吧?唉,那是方相公歇工來幫手了,才能多開個窗子。平常就方家嫂子一個,忙不過來那許多東西。”

老孫頭笑道:“哦,是個夫妻店啊。”

那人道:“方相公是廩生相公,尋常在衙門裡做事的,也就歇工的時候過來幫把手。這裡原是個賣雜貨的,後來才慢慢添了東西。只是店裡尋常就店家一個人忙碌,又帶著倆奶娃子,就這吃酒的地方,還是多少人給求出來的。從前就買了帶家去吃。可這油煎碳烤的東西,哪有現吃的好吃!我們央告了好一陣子,才想了這法子。”又敲敲擱板笑道,“喏,這個還是我給他們做的。沒要工錢,求了一罈子果子酒!”說著哈哈笑起來。

邊上那個也跟著樂,又說當時幾個人如何央告的趣事,又問起老孫頭昨兒吃的什麼。聽說昨兒吃的油煎,倆人也跟著說了一通什麼魚糕兩面煎的好,蛋卷就煎一面最佳等等,還跟老孫頭推薦自己今兒吃的東西:“這是烤小串,吃酒最得味了,趕巧今兒有。我早上經過一瞧有這個,就趕緊叫家裡小子告訴我這兄弟去了。這裡吃東西得趕運道,不定哪天有哪天沒有的。”

老孫頭一問,倆人便把這小店每日介“隨心所欲”的生意經說給他聽了,最後嘆道:“我們這些人啊,如今天天不盼發財不盼撿錢,就盼著方相公多歇幾天!”

聽得老孫頭跟著一塊兒樂:“老哥幾個的日子叫人羨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