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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燒了

刑部班房裡的銅漏滴答一聲,在寂靜中十分清晰。

沈君笑在震驚中沉默著,半張清俊的面容隱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神色不明。

沈二老爺打量了眼不顯山水的弟弟,徐徐道:“是武安侯府的兩個管事,貪墨了,拿著武安侯的名貼來的。牢頭說,送進來的時候打過招呼輕饒的,既然是管事,肯定是馮氏在管的。她最是心善,有這樣的吩咐也正常。”

“人是怎麼死的。”沈君笑聽完才問了句。

“兩人在侯府捱過板子,但只是皮肉傷。牢頭說送來的時候已經上過藥的樣子,不久後又有自稱是馮氏差來的郎中再去看了趟,到了夜裡兩個管事就暴斃了。”

沈二老爺說著又看他一眼,只見他唇角揚了個冷冷的弧度:“暴斃?那就是死於非命,送進來時就看過傷了,怎麼可能還巴巴再讓郎中來。”

“這就是疑點,那郎中肯定有問題,而兩人是夜裡突然發起了高熱,連天亮都沒有熬過去。而且沒有中毒的跡象,本來牢頭只覺得是傷引發的,可一看傷處居然是一夜就爛了化濃。昨兒來時只是破了皮肉,他當時就察覺不對了,他又收了那郎中兩兩銀子,嚇得更是不敢隱瞞,才報了上來。”

沈君笑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便輕輕點了點,發出小小的聲響。

“兄長是什麼意思。”他問。

大理寺管著這些事,但結案要過刑部,他現在是刑部主事,肯定會送到他上來。

沈二老爺說:“為兄也在想要怎麼處,是派人直接到侯府說一聲結案,還是往下查。”

本來牢裡死兩個人是正常的,可是偏偏扯上熟悉的人,熟悉的人還不說,因為護國公,武安侯府現在也是風頭浪尖上的。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設套,如若是真的,他貿然去查,就怕暗中得罪了。

所以他舉棋不定。

好在順天府伊與他交情非常好,也不是傻子,怕得罪人才暗中帶著牢頭說了事。

沈君笑心裡已有了主意,他眸光閃動著:“兄長將這事壓半天,讓牢房裡的人嘴都守住了。晚上回府,弟弟再跟您商量要如何處理。”

“好。”沈二老爺對弟弟是十分信任的,知道他有打算當即就應下,“詳細的寫在這上頭了,你若是再有想知道的,再來問我。”

一份卷宗遞到了沈君笑手裡。

少年站起身接過,修長的手指穩穩握著。

沈二老爺亦起身告辭,匆匆離開了邢部。

沈君笑送他出了門,手上那份卷宗越握越用力,紙張上已起了褶皺。他心中是激動的,他還想著該如何接近武安侯,打消他對自己的敵意,好方便他以後見琇瑩。他甚至準備了再求竇老侯爺一回的。

——不想就有機會送到手上了。

是連中三甲都不曾有的激動,他站了半會,在傅凌再重新回屋的時候長長舒出一口氣。

他重新回到案後,將幾份案卷重新抄錄完,隨後又將沈二老爺給的卷宗謄抄一遍,裝進信封。

“我外出,你不必跟著了,將這幾個案子的供詞再對一遍。若是沒錯抄錄好放我案上就成。”

沈君笑站起來理了理官袍,吩咐傅凌。

傅凌應一聲,上前接過他所說的案件,再又回到案後埋頭校對。沈君笑徑直出了刑部,派了四寶暗中將信送到周振的人手裡,然後去對街的金城坊一家不起眼茶舍等人。

那家茶舍是江浩與別人的一個接頭點,裡邊的夥計都是偽裝的,認得沈君笑。

見到少年一身官袍跑來的時候都驚住了,殷勤引他進去角落。

茶舍平時就接待一些普通百姓,因近著渡口,也常會有商人請的幫工過來喝上一兩碗。鋪面不大,卻是收拾得十分乾淨,好茶次茶都有,店又在巷子裡清靜,在這帶倒是小有名氣。

這個時候快接近正午,茶舍本來也沒客人,掌櫃派了夥計到巷子口守著,有人來喝茶就說清場了。

沈君笑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周振沉著臉來到時,他面前已剝了整碟的鹽水煮花生。

“這是什麼意思。”

周振已換了身便裝,本就威嚴的臉被一對濃眉一壓,露著肅殺之氣。

沈君笑抬頭,將手中帶著粉色包衣的花生粒放下,扯過帕子淨手後才站起來,不卑不亢朝周振行了一禮:“侯爺坐。這近兩三個巷子都是自己人,不必有所擔心。”

少年人依舊是他記憶裡的內斂沉穩,氣質清冷,周振就是因為這份內斂不太喜歡他,太過深沉。

周振也不傻,能喊他來這地方,自然知道是安全的。他一撩袍擺坐下,大刀闊斧的,武將的氣勢盡顯:“我這人喜歡利落的。”

沈君笑聞言微微挑眉,他也沒墨跡不是。

濃濃的偏見。

他只能先安慰自己,將這點偏見歸於武官對文官天生的敵意。何況他去了那封信,只是卷綜上的事和一個地址,周振不爽也是正常的。

但為了琇瑩,為了自己能一爭,用心機他也得做!

他先將剝好的一碟鹽水花生推到周振跟前,等人上了茶,才慢慢道來:“侯爺稍安勿燥,相信侯爺來的時候已經問過侯夫人了,那郎中可是侯夫人再派去的?”

沈君笑開始就已推斷出他做了什麼,周振冷笑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那下官就告訴兄長,此案直接結了。如若不是,那下官很樂意為侯爺查清幕後主使,但就要請侯爺注意了。”

沈君笑是真的幹淨利落表達了示好之意,周振聽得眉頭越皺越深,少年依舊不急不緩:“今兒護國公應該為侯爺請總兵一職,再有該是五城兵馬司要有變動,如若那死的人是下的套,侯爺總兵一職應該還能順利。餘下的,怕就要添阻礙了。”

他三言兩語又點破馮周兩家如今要做的打算,驚得周振當即站了起來,眸光帶厲,眼底像是覆了層寒霜。

沈君笑見他反應那麼大,知道自己猜對了,微微一笑,清冷的眉宇溫潤不少。

他望著給人極大壓迫感的男人說:“侯爺不必著急,這些都是下官猜的,外人並不清楚侯爺的打算。當然,下官能猜到,恐怕也會有人猜到,怕會拿了這件事來下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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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心善,如何會去指使這樣的事。”周振打斷了他,心驚著再度坐下。

深宮都無秘密,人心被猜得透透的,何況是養著一幫老狐狸的朝廷,有人猜到也正常。

沈君笑未料到他倒是直接爽快,下面的話自然就好辦了,他正要告訴周振已派人暗中去查了,他身邊的連慶卻是焦急前來。

連慶向來是整潔的人,沈君笑卻見他身上衣裳沾了大片的黑灰,狼狽不已。

連慶見著沈君笑,急得連行禮都忘記了,喘著粗氣道:“三爺,採買管事的一家都被燒死了!”

此話一出,沈君笑神色微變,周振則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