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預料到。
無頭的，佈滿血汙的軀體撥開壓在上面的屍體，麻木地站起身。
脖子的切口還在流血，順著暗紅色的麻布服向下滴淌。
撥開屍體的微弱響聲驚動了準備遠去，隊伍最後的兩名隨從。
他們警惕地轉過身，隨後睜大眼睛，一時間愣在原地。
無頭軀體機械地拔出腿，踩在某名異教徒的鼻子上，抽出另一只腿，徹底脫離屍堆。
它的舉動給呆立的兩人帶來強烈的危險感。
“怪物...”“這是怪物...”
儘管隔著數米的距離，這兩名隨從仍然忍不住後退，聲音乾澀沙啞。
可怕。
倒下的無頭屍體突然站起來，尤其是它腳下還有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體，這份景象令人心寒。
“隊長。”
此刻利奧一行人也全員注意到它，阿力出聲，“它有點像...”
“嗯。”
利奧盯著慢慢爬下屍堆的無頭軀體，迅速收起自特里之刃，隨後解開森咒的布條。
他知道阿力指的是什麼。
那個塔卡卡森林的黑夜，他遇見了死而復生的屍體，超乎想象的怪物，猙獰的斷劍，甚至接觸了漆黑的歷史。
眼前的無頭屍體與那個夜晚的屍體怪物也許是同一型別。
那麼周圍還有鱗片怪物嗎？
種種猜測在腦中盤旋。
“你們後退。”
利奧沉聲，“到我身後。”
瓊斯和阿力立刻拽走那兩名有些腿軟的隨從，和羅馬卡一同後退。
他們退至一棵粗壯的針葉樹後，給利奧留出充足的空間。
“...”
散發黑氣的森咒很快露出全貌，利奧將其豎在身前，對準無頭身軀。
他在觀察它。
沒有危險氣息，沒有怪物的腥臭，也沒有引發森咒感應。
可心頭總有一股不安。
無頭身軀拖著步子，踩出一路的血腳印，最後慢吞吞地停在利奧兩米前。
“...”
氣氛壓抑。
針葉樹後的羅馬卡等人也愈發緊張。
咔擦咔擦。
像是骨骼扭動的聲音，又像是石塊摩擦的細密聲響。
無頭身軀似乎起了某種變化，但被暗紅色的麻布衣遮住，完全看不到。
“風綠。”
利奧眉頭一皺，綠光攀上森咒的漆黑劍身，與黑氣交融，隨後跨越他與無頭身軀之間的距離，斬在它的左胸上。
砰！
一連串細密的火星伴著衣物綻開，露出一片漆黑的，散發著晶石光澤的胸膛。
上面還有淺淺的白痕，是剛剛留下的。
砰，砰，砰。
另外三道無形的斬擊也落了下來，腳踝，鎖骨，肋下。
火星四濺，無頭身軀的暗紅色麻布衣已經碎裂開來，露出內部的身軀。
黑氣在斬擊的落點上消去，露出不淺的切痕。
這具無頭軀體可能完成了全身的結晶化，露出的皮膚已經不能稱之為皮膚，漆黑泛光，和晶石一樣堅硬。
“...”
無頭軀體踉蹌著後退幾步，隨後穩住身形，不緊不慢地向利奧逼近。
利奧的眼睛慢慢眯起。
風綠加持後的黑氣斬擊鋒利異常，比自特里之刃的鋒利度都差不了多少，卻只能在它身上留下切痕。
這意味著他只能透過近身戰來擊倒它了，並且只能使用更鋒利的森咒。
然而森咒雖然足夠鋒利，卻是一把斷劍。
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利奧的發揮。
“...”
正當利奧思索著戰鬥細節時，更遠處的草叢冒出影子。
而利奧對面無頭軀體的行動也戛然而止，像是被下達停止命令的機器人。
“怎麼回事？”
利奧移動著視線，他內心的不安愈發強烈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遠處的影子蠕動著。
很快，慘白，閃爍著寒光的爪子從陰影中伸出。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它們身上的鱗片流淌著與草葉同色的光澤，濁黃而狹長的魚瞳將樹林的景象收納其中，林立的樹木，沾血的草地，四處散亂的屍首，站著的無頭軀體，以及對面的利奧。
還有臉上掛著化不開的震驚，盯著它們看的羅馬卡一群人。
這些綠鱗怪物對利奧和阿力來說並不陌生，可對羅馬卡，瓊斯等人而言，彷彿是從詭異傳說中走到現實裡的魔鬼一樣可怕。
利奧的心開始下沉，他終於知道不安的來源了。
它們是真正的怪物。
鱗片覆蓋，猙獰邪惡的身軀，鋒利的爪子，濁黃的魚眼，還有那迅速瀰漫樹林間的腥臭味。
普通人一眼就能瞧出，它是怪物。
和野獸，亞人，等物種有著本質區別的東西。
一共三隻，它們不緊不慢地挪動四肢，來到無頭身軀身後，和前方的利奧對峙著。
雙方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利奧在心中自語。
之前他就察覺到，異教徒和怪物，兩者間存在某種聯絡，或許異教徒是怪物的傀儡組織，就像藻魔控制著水城區的莫格諾里小屋一樣。
這意味著，羅馬卡和利奧兩者的目的看似不同，但終點都會回到怪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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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這些瘋狂的異教徒出現的時候，利奧就考慮過怪物會不會也跟著來的問題。
而這些綠鱗怪物的到來，也終究是確定了異教徒與怪物之間的緊密聯系。
“帶著羅馬卡上馬。”
利奧頭也不回，對身後的阿力等人喝道：“立刻馬上。”
他沒辦法同時應對三隻綠鱗怪物，還得算上一具不知深淺的無頭軀體。
此刻讓羅馬卡等人策馬逃跑是最妥當的選擇。
“快走！”
“羅馬卡閣下！”
針葉樹後的隨從們沒有遲疑，立刻朝著馬匹停留的地方跑去，值得慶幸的是，那幾匹馬並沒有被異教徒殺死，好端端地牽在原地。
加上羅馬卡正好六人，三匹馬。
更值得慶幸的是，羅馬卡等人從針葉樹後跑開，不論是三隻綠鱗怪物，還是那具無頭軀體都沒有阻止。
它們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利奧身上，對其他的事情一點也不關心。
“塔庫內閣下怎麼辦？”
羅馬卡爬上馬，緊張地朝利奧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我們把您送出這座樹林，他們三個會一直護送您前往拉爾戈村莊的。”
瓊斯和阿力反應很快，他們策馬開始在樹林裡賓士。
“我們兩個得留在樹林出口...隊長一定能擺脫那些東西的。”
瓊斯和阿力會挑一匹最強壯的馬，隨後留守在樹林出口等待利奧，這是他們目前想到的辦法。
情況緊急，也只能這麼決定了。
馬蹄晃動，六人飛速離開這片陰暗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