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張大偉的審問外面的天已經黑盡,城市裡的燈光一片連著一片亮起,紅的黃的,五彩斑斕,一閃一閃,像星星。
“老大……”秦邯叫了一聲,眼眶微紅。
他是個性情中人,喜怒哀樂都在臉上。
楚辭問他:“有煙嗎?”
秦邯搖頭,從兜裡摸出一盒口香糖來,老大要戒菸,他便也想跟著一起戒了。
楚辭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頭出了警局,警局外面有24小時便利店。
今夜無眠,他想抽一根。
警局外面有兩排綠化帶,種的是半人高的大葉梔子,蓊鬱的葉片裡開著朵朵潔白的花朵,芳香濃郁,人過留香。
有一邊的路燈因為暴雨壞了一個還沒來得及修,大片的地方籠罩在不見五指的陰影裡,楚辭蹲在一排梔子後面抽菸,黑暗中紅色的火光忽明忽暗,像是夜晚大海里遠方的燈塔。
“楚隊長?”景月站在暖白的夜燈下隔著一段距離,輕問了聲。
楚辭抬頭,幽深的眼眸漸漸聚集在一起,看著黑暗裡被光明籠罩的景月好似渾身都發著光般,揮著翅膀,像天使。
楚辭仰視著景月輕笑,多年來反覆聽訟的聲音終於有了清晰的面孔,好似冥冥之中註定好,這個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就當是來將他拉入光明的。
“景教授還沒去休息?”楚辭皺眉,他記得景月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在警局工作。
景月走近了些,看見楚辭手裡拿著的半截香菸開口回了句不相關的話:“我以為楚隊長決定戒菸就絕不會再復抽。”
楚辭低頭看著手裡的煙沉默了半秒忽而笑了出來,“是啊,既然都決定戒了就不應該再抽,景教授說得對。”
說完他將香菸踩滅然後撿起來扔到不遠處的垃圾箱裡。
景月已經脫了在法醫室裡穿的白大衣,沒了外面衣服的遮擋更顯得她腰如楊柳一般,盈盈不堪一握。
她在離楚辭一米的距離停下,柔聲道:“楚隊長明早去張大偉家方便的話可以捎上我一起嗎?”
楚辭挑眉,有些意外的看著景月。
他見過許多聰明的女人,但景月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
令他有種莫名的心悸和期待。
“景教授怎麼知道我明早會去張大偉家?”他好奇。
景月手裡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她從包裡掏出一包女士香菸,取了一根用唇含住,然後摸了火機點燃。
黑暗裡又有了一點忽明忽暗的光。
她見楚辭看著她手裡的煙,她吸了口,然後吐出一個個菸圈,豔麗的臉上勾起淺淺的笑意,頗有幾分得意的看著楚辭說,“我又不戒菸。”
有些俏皮和可愛。
楚辭想。
然後景月才回答楚辭的提問,“因為楚隊長不相信張大偉就是在醫院投放氰/化/鉀/炸/彈的人,所以你一定會去他家找張棟這個關鍵人物,詢問張大偉交代得並不清楚的醫院藥品問題。”
楚辭更好奇了,他看著夜色裡景月豔麗得過分的側臉,問:“景教授為什麼認為我不相信張大偉的供詞呢?”
“證據和證詞的矛盾。”她說,“指紋和dna鑑定都能證明張大偉確實在醫院潑過硫酸且與死者王文浩有過肢體接觸,但另外也證明了投放炸/彈的人不會是他。一個人不會準備兩種不同的工具去殺人。”
“張大偉既然沒有投放氰/化/鉀/炸/彈,為什麼他要承認自己並沒有做過的罪行呢?因為他知道或者他以為他知道真正投放炸/彈的人是誰,他想要保護這個人。然後就有了兩種推測的方向:第一種,張棟就是這個投放炸/彈的人,因為心懷憤恨於是到醫院報復;第二種,同樣是醫院問題藥品的受害人,並且張棟也可能認識這個人。”
楚辭看著景月,眼睛裡閃著光,他認同景月的推測。
醫院的藥品出了問題,那麼受害者就絕對不止一個。
能值得張大偉用性命保護的要麼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驕傲張棟,要麼就是與他處於同一陣營的問題藥品受害人。
所以明早去張大偉家的行程必不可少。
楚辭向前跨了一大步,走進景月的親密距離中,他比景月高了許多,垂眸看著景月,目色漸濃,“景教授,有沒有人誇過你很聰明!”
感受到屬於陌生男人的氣息景月渾身一凜,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將兩人的距離維持到個人距離的範圍內。
“很多。”她想了幾秒認真的答,帶著屬於她的自信與驕傲。
被景月認真的樣子取悅,楚辭緊繃了一天的臉終於露出了些許放鬆的笑意。
玩笑道:“景教授若是做刑警只怕我們都得丟了飯碗。”
“術業有專攻,我還是更喜歡拿刀的感覺。”不管是手術刀還是解剖刀。
“我送景教授回招待所吧!”楚辭見景月抽完煙,走近她伸手準備替她提手中的包。
景月擺手推辭:“我認得路,楚隊長還是早些回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才好打明天的仗。”
“讓女士獨自回去可不是紳士所為,更何況招待所同我住的地方順路。”楚辭揚了揚手裡的車鑰匙。
既然順路景月便也不在推辭,乖乖的上了車。
招待所離警局約莫十分鐘的車程,楚辭將景月送到招待所確定她上樓後後才開車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
招待所條件一般,普通的標間,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電視櫃上面放著接收電視衛星訊號的機頂盒和電視遙控。
景月洗完澡用房間裡的吹風機將頭髮吹乾,熬過了最困的時間這會她倒是不覺得困了,她開啟電視拿起遙控準備看會電視。
電視只能收到幾個地方臺,錯過了新聞時間趕上黃金劇場,幾個臺播的都是家庭倫理婆媳劇,景月沒興趣看,轉了兩遍臺都沒找到一個滿意的只得無奈的關了電視。
她大腦裡的神經還在高速運轉,有關於713案子的推測,也有寫了一半的研究論文,還有回到蘆城後也要在房子裡種幾盆姑媽院子裡相同種類花的想法。
包裡的手機響起,在靜默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吵鬧,景月從包裡拿出來走到窗邊接起。
是男友許默白打來的。
例尋關懷。
許默白是主打刑事案件的律師,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在業界頗有名氣,說話自有其清貴之氣。
景月作為省公安廳外聘的法醫與刑事一塊接觸頗多,但二人卻鮮有話題。
713氰/化/物爆炸案震驚國內,許默白是知道景月被臨時借調到陽城市協助辦案的,案子還在偵破期許多資訊對外都是保密的,許默白也不問,只囑咐了幾句讓她注意休息的話,說有空到陽城市看她的話後才掛了電話。
“嘟嘟……”手機響起弱電量的提示音。
景月開啟微信,看見一條好友申請,微信名叫人間正道,頭像是小說《無人生還》的封面,沒有備註。
景月點了拒絕。
給辛宴發明早她不去警局的資訊,一分鐘後又看見了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這回有了備註:是我,楚辭。
景月透過申請,然後便看見對方發過來一條資訊:
景教授,明早八點我在招待所樓下等你。
景月回了個好,然後手機因為沒電徹底罷工。
也不知道資訊發沒發出去。
她在包裡找充電器充電,然後發現可能從姑媽家走得匆忙,落了充電器。
她將手機塞回包裡,想著明早起早些先下去等楚辭。
一夜好眠。
太陽從東邊升起,白雲朵朵像棉花糖,鳥兒飛出巢穴覓食,蝴蝶棲在花蕊上採蜜,又是忙碌的一天。
景月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她迷迷糊糊的起床開門,以為是家裡做清潔的阿姨。
“薛……”
“景教授……”楚辭刮了鬍鬚,穿一身警服,整個人神清氣爽的站在門外連頭髮都透著精神抖擻的味道。
他看著半眯著眼睛一副顯然還未清醒模樣的景月,視線掃到她穌白的胸,像成熟的水蜜桃,透著水靈靈的鮮嫩勁。
惹人垂涎。
楚辭迅速移開眼,心如雷鳴,紅暈從耳朵尖一直蔓延到耳根。
不過他面上表情不變,一臉淡定的解釋:“我打了電話你沒接,猜想景教授你可能是睡過了。”
景月清醒過來,低頭看手上的表,已經八點半,她確實睡過了頭。
“對不起楚隊長,需要你再等我十分鐘。”說完景月關了門迅速的洗漱換衣,根本沒留意到楚辭那一閃而過的目光。
不到十分鐘景月就梳洗完畢,她開門,再一次為自己的不守時道歉。
楚辭看向她,景月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服套裝,到肩的頭髮被別到耳後,戴了副黑邊的眼鏡,簡單的修飾了面容,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教書育人的匠人之氣。
楚辭瞭然。
景月這是要幫他拉近和張棟的距離感。
“景教授近視?”因為到的早楚辭已經買好了早餐,豆漿和包子。
和昨天早上她請客的一樣。
楚辭將豆漿和半袋小籠包遞給景月,啟動汽車。
豆漿已經變溫,顯然楚辭等了一段時間。
景月心中更覺得愧疚,她取下眼鏡,解釋道:“這是平光鏡,我戴上它張棟會更容易信任我們一些。”
楚辭莞爾,作為蘆城大學最年輕的教授,景月還不到三十歲,比張棟也只大了幾歲,戴上眼鏡確實能增加年齡感,塑造出她作為老師的長者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