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懟完夏總,心裡非常愉快,騎著車瀟灑地離去。
兩分鍾後,夏總的投訴如期而至。
區域經理給我打電話道:“你怎麼搞的?第一單就被人投訴?”
我說:“沒辦法,我也不想的,但是我遇到仇人了!”
區域經理罵道:“你丫別扯皮,顧客都上傳照片了,你那餐就放在單元鐵門的旁邊!”
“這叫送餐嗎?要是讓狗叼走了怎麼辦!狗能幫你負責嗎?”
我說:“狗當然不用負責,但是養狗又不栓繩的人,總該有點責任吧。”
經理說:“你別給我廢話,趕緊過去把餐送到客人手裡,並且要當面賠禮道歉。”
“不然可不光扣你佣金,你那一百塊保證金,也別想要了!”
保證金是針對初次送餐的外貌小哥,防止他們偷吃強行收取的。但是假如有人能夠偷吃不著痕跡的話,那這保證金也是防不住的。
我說:“這人真的跟我有仇,你看他都下來拍照了,自己取下餐就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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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說:“他沒下去,他是從窗戶伸出去拍的。”
我回憶了一下,三樓到地面有八米,放外賣的地方和視窗的夾角是負十五度。夏總的臂長差不多是八十公分,那麼夏總的身體究竟要伸出視窗多遠,才能拍到藏在屋簷下的外賣。
我默默心算了兩分鍾,果斷放棄了,心想夏總如果不是偷吃了橡膠果實,這種事根本就沒辦法辦到。
短短兩分鍾,經理又來電話了:“你回去送了沒有啊?也不是我想催你,是客戶催我催得緊,大家都不容易,理解一下!”
我說:“我馬上到了。”
於是我撿起地上的外賣,猶豫要不要拿回去跟夏雨秋兩個人分了吃。
這鴨子價值不菲,一百塊的押金並不虧。
但是我又擔心,擔心這種行為算不算偷竊,會不會構成犯罪,擔心“餓不死外賣”公司會不會起訴我。
幾番權衡,我終於提著烤鴨,推開鐵門,上了三樓。
我站在門口敲了敲門,然後喊道:“您好!我是餓不死外賣,您的烤鴨給您送來了,請不要投訴我!”
夏總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好好好,我這就撤銷投訴。要不是我今天有客人,也不會投訴你非要你送不可...”
話未說完,門已經開了,夏總站在門裡邊,穿著寬大的睡袍,很好地隱藏了他的身材。
他看見門外帶著綠色頭盔的我,很是吃驚,以至於忘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只是問道:“怎麼是你?”
我說:“凡事皆有定數,以前不是我,並不表示以後不會是我。”
夏總聽不懂我裝的X,讓開了身子招呼道:“好久不見吶,快進來坐坐!”
我說:“不了不了,我還有單子沒送完呢!”
其實接到差評,就意味著今天我再也沒可能接到單了。
夏總彷彿看透了這事,一把把我拽了進去:“坐會兒吧!送一單能有幾個錢啊?”
送一單確實沒幾個錢,但肯定比進去坐著,一毛錢撈不到要好。
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進了去,有點緊張,心想夏總不會邀請我一起吃烤鴨吧。
我跨進屋子,看見客廳沙發上居然真有客人,還是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妹子。
妹子臉上長著淡淡的雀斑,眼神飄忽,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夏總向我介紹道:“這是我馬子,小晴,九九年的,年紀比較小,不太會說話。”
我也不太會說話,就對著他馬子點了點頭,小晴也對我點了點頭。
夏總提著鴨子往餐桌走去,我在一邊很是尷尬,不知道該坐哪,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走。
夏總說:“小晴吶,這是我兄弟,你再幫我點只鴨子吧,順便加兩瓶酒,我要跟我兄弟喝兩杯。”
小晴說:“我...我沒有錢了...”聲如蚊吟,幾不可聞。
夏總的聲音卻如雷霆:“我兄弟都在這兒,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有你這麼當女朋友的嗎?”
“上回看到你還有一千多塊呢!”
小晴帶著哭腔道:“我...真的沒有了..天天給你點這麼貴的外賣,我都沒有...吃...吃...”
夏總正啃著鴨腿,不知道要說什麼,但是看他撕扯鴨腿的動作,似乎情緒並不太好。
我趕緊道:“夏總,我老婆還在家裡等我呢,我得走啦!”
幸好離門也沒多遠,一步就跨了出去,合上門,連滾帶爬下得樓來。
我找了個角落,連抽好幾支煙,才平復激動的心情。
至於激動個啥,我就難以明白了。
夏總給我的投訴一直沒有取消,可能是鴨子太好吃,也可能是其他事兒太多,他給忘記了。
幸好經理又給我來電話,表示我第一次送,不容易,押金就不扣了,下不為例就好。
看來這年頭,送外賣的人也挺不好找。
尤其是他們家的頭盔還是綠色的,比起黃頭盔的靚團外賣,要吃虧得多。
忙活一晚上,一毛錢沒賺著,還虧了幾支煙,虧了電瓶車的幾度電。
這結果還真是令人沮喪。
幸好現實一向如此,我也沒有特別在意,只是騎車的時候稍稍加快了點。
只是拐彎的時候也懶得減速了。
話說現在的電瓶車,也是真的快。柏油路上飛奔五十碼,我感覺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退,耳邊的風呼呼狂嘯。
此情此景,忍不住高歌一曲,刀劍如夢。
雖然我沒幾個字能唱到調上,但是在這寂寂無人的夜路上,倒也挺開心。
一個直角轉彎,對面照來閃瞎眼的汽車大燈。
兩車相撞重者勝,我的小電驢屁股高高翹起,直接甩飛了我,往對面的擋風玻璃飛去。
我在空中轉了一圈,察覺到顛倒的天地,和墜落的星辰。
腦子裡首先想到的是,我要死了。
接著我又想,要是不死,好像更麻煩,因為不知道要賠多少錢。
不管賠多少,都讓我這不寬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我又想到夏雨秋,她原本就不同意我出來送外賣,說這個又危險,酬勞又低。
結果出了這檔子事兒,不知道她是心疼多還是生氣多。
我的腦子裡還閃過一些事,比如許許多多的前塵往事。
但是來不及細想,我就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男人的吼叫聲。
這聲音好似還有點熟悉。
然後我察覺到我自己是躺著的,不知道躺在哪兒,硌得慌。
同時我又感受到臀部,肩部,頸部,還有腦袋的劇痛。
頭盔好像在飛行的時候掉落了。
應該還沒死,我確認完自己的狀態,便睜開了眼睛。
看見老馬正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