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讓我渾身像是落入了冰窖,寒顫也打不動了,原地石化。
那老頭正站在窗邊,沒錯,是站著,下午見他還坐著輪椅,兩腿萎縮的樣子。
此刻正穩穩地站在窗邊,穩如泰山。
這事雖然不合理,但是也不能算是太離奇,畢竟醫學上,癱瘓症患者重新站起來也是有的。
但是老頭盯著對面漆黑一片的天台看,這就讓人無法理解且毛骨悚然了。
我感覺自己在他面前被他凝視一樣,我感覺他不僅看得見我,還看得非常清楚。
乾脆借勢發起了呆,偽裝成一個想不開的人,準備跳樓。
不管他能不能看到,先裝了再說。
如果這時候,能把一條腿抬上來,那就更像了。
畢竟白天,我和他只照過一個面,而且肯定是老馬更引人注意。
心裡祈禱著他不是在看我,然後又吃力地把眼球轉向了別處。
老頭看了一陣,微微搖了搖頭,距離有點遠,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然後他轉身朝著入戶的門走去,走得比我還穩當,比我還精神。
這樣一個腿腳利索的人,非要坐輪椅,不是神經病,就是體驗狂。
又或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繃緊的身體,終於松了一口氣,想著這時候該不該把腳放上來,免得一會兒他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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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開啟,門外果然站著陳主任。
也不見打招呼,陳主任就繞過老頭,來到餐桌前,做了下來。
然後拿出袋子裡的黃瓜,放到桌子上。
老頭跟著坐到對面,拿起黃瓜掂了掂,又放在掌心摩挲了幾下。
和陳主任以往的動作如出一轍,同樣不可描述。
然後老人站起身,走進自己的臥室。
一眨眼,便重新出來,手裡提著一隻香蕉。
香蕉放到桌上,陳主任也是一陣掂量,一陣摩挲。
媽的,對黃瓜做這種事也就算了,黃瓜畢竟有刺,容易扎人。
一個黃黃嫩嫩的香蕉,又何必去做這種事。
摩挲完了,兩人面對面站起身來,互相鞠了個躬,然後拿起自己的水果和蔬菜,持在手裡。
兩人拿東西的手勢也不太正常,陳主任捏住黃瓜一端,另一端朝著老頭,像是捏著一把劍。
老頭橫握香蕉,香蕉的尖兒朝著自己的心窩,如同握著一把匕首。
老馬說:“媽的,這難道是......你今天給他收拾屋子的時候,難道就沒看到香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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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這種柔軟的食物,老年人吃再合適不過,哪裡算得上可疑。
我說:“看到了啊,但是......”
老馬說:“你要是早說,我早就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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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來不及解釋,只聽見對面傳來嗖嗖的聲音,兩個加起來足有一百五十歲的男人,從頂樓的窗戶直接翻到了天臺上。
跟著我的頭又被老馬摁了下去。
老馬緊張兮兮地說:“可別大喘氣,馬上就給聽到了。”
我的臉貼在天台的地上,也不知道對面天台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見嗖嗖嗖的聲音。
這種聲音,在武打片裡常常聽到,後期老師喜歡用以模仿空氣摩擦的聲音。
老馬自己偷偷看了一陣,然後對我說:“你貓著爬到樓體那邊,然後去農貿市場給我買一條鹹魚回來。”
“不用考慮味道,挑最硬的,越幹越好。”
不知何時,老馬也成了可疑分子。
為了儘快弄清事情的真相,我快速匍匐前進,如同一隻巨型蠕蟲。
只花了二十分鍾,就把鹹魚給買回來了。
不僅又幹又硬,而且還很鋒利,像條大寶劍一樣。
老馬拿著魚,掂了掂,又在手裡摩挲幾下,說道:“這太鋒利了,會要人命的。”
然後把兩邊的魚鋒在天台的水泥地板上,用了摩挲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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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罵道:“你他媽怎麼也裝神弄鬼了!”
只聽耳邊“嗖”的一聲,老馬已經高高躍起,直接跳去了對面的天台。
嘴裡還大喊著:“我~來~也!”
真搞笑。
我肆無忌憚地站起身子,肆無忌憚地往對面天台看。
對面也很黑,我的眼睛在黑暗裡適應了這麼久,也只能看到三條影子跳來蹦去的。
最大的一條肯定是老馬,最小的一條無外乎是老頭,還有一條中等身段的,肯定就是陳主任。
老馬大而不拙,靈活地在兩條影子穿來穿去,如同穿花蝴蝶一樣。
我看了半天,依稀感覺他們是在打架,好聽一點的說法是比武。
決戰小區之巔。
心想,反正老馬都暴露了,我這小腳色也沒多大用處了。
還是看熱鬧要緊。
當即先下樓,再上樓,小跑著往對面的天台奔去。
一口氣奔上六樓,進入天台的門,竟然也掛了一把鎖。
門外明明有三個人,嗖嗖的破空聲,和低低的呼喝聲也能清晰可聞。
我和熱鬧之間,只隔著一把鐵鎖。
這可把我給急的。
想學老馬直接把鎖擰斷,可是並不能。
書上說,鎖這東西,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防好人不防壞人。
門外的三人,全他媽的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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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鍾後,我才利用了一根水管,把門給撬開,外面的三人已經不打了。
三人站成一個正三角,一起看著中間,模仿著三足鼎立。
我仔細瞧了瞧,發現陳主任手裡的黃瓜被削去了半根,那老頭手裡的香蕉,皮都被打掉了。
場面有點血腥。
老馬手裡的鹹魚,倒是完完整整的。
很顯然,這場小區之巔的決鬥,老馬贏了兩個人。
許久,老馬對著另外兩人做了一個揖,說道:“承讓,承讓了!”
那老頭沮喪地搖了搖頭,嘆氣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後生可畏啊!”
說完,便把手裡的香蕉吃了下去。
陳主任有點呆滯,吶吶地說道:“你剛才那一魚,是怎麼刺出來的?”
老馬拿魚的手勢,和他握黃瓜的手勢很像,兩個人使得應該都是劍法。
老馬說:“你想學啊?我教你啊!”
那一瞬間,我看到陳主任對著外人一貫冷漠的臉上,寫滿了感動,點綴些淚水。
他大口大口地吃下了自己手裡的半截黃瓜,今天的衣裳,倒是還沒有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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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就這樣成為了我們的人,他管老馬叫師父。
當然,他還是繼續在酥寧上班,做他的招標辦主任。
只不過,事情還遠沒有我們想得那麼容易,搞定陳主任,在拿到頂級公司的業務這條路上。
只能算買了張車票。
別忘了,這年頭,還有飛機。
至於那天晚上的真相,老馬一直絕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