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程老闆嗎？”江世則開了擴音，佯怒道，“舍弟周朝一早在貴店租了輛謳歌MDX，這都沒開一會兒呢，剎車就失靈了。你們要不給個說法，咱們可就法庭上見了！”
江世則考慮得很周全。他擔心周朝和租車行老闆事先打過招呼。這樣說，容易激化雙方矛盾，將兩人之間的約定撕毀於無形。
“怎麼可能！我們這兒絕對不允許以次充好的！您稍等。”
電話那頭果然中套，窸窸窣窣了很久，應該是在翻看租車記錄。
空氣死一般寂靜。周朝和陶凝面如死灰，如同等待即將宣判的死刑犯。
“抱歉先生，我想您搞錯了，我們這兒沒有您說的那位周先生的租車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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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江世則再問，對面就掛了電話。
“這……這不可能！我明明……”江世則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周朝，沉聲道，“一定是你收買了租車行老闆，讓他幫你圓謊，對不對？我不信你會有錢買那麼貴的車！”
周朝也沒料到租車行老闆會替自己隱瞞，見江世則不依不饒，冷笑道：“我是去過租車行，不過不是去租車，而是去看個朋友。我想姐夫你誤會了。”
“你放屁！”江世則已經完全沒了儒雅的姿態。
“好了，小周有這樣的本事，你這當姐夫的，應該替他高興才對。”陶奉孝看周朝的眼神，已明顯比先前和善，“今天我老頭子過壽，怎地你們還鬧起來了？”
江世則還在糾結，這話倒一語點醒了他身後的陶蝴。
她深信周朝是打腫臉充胖子，拿了陶凝的錢去租車，肯定是沒錢買壽禮了。
所以她立刻笑道：“爺爺說得對！你看你們兩個大男人，比來比去的，把正事兒都給忘了。妹夫啊，老爺子過壽，你總不能空手來吧？準備啥壽禮了，讓我們都長長眼？”
陶凝原本都松了口氣，這下又猛地提起——糟糕，只顧著撐面子，竟把這茬給忘了！
好在周朝這次總算沒掉鏈子，從容地從車裡取出一隻包裝精美的禮盒，雙手遞上：“急著去準備，路上耽誤了些工夫。一點薄禮，略表心意，老爺子勿怪。”
禮盒中是一副烏黑發亮的念珠手串，有股淡淡的藥香。黃帕裡襯，看著很高階。
“檀影坊的沉香手串？！小周有心了。”陶奉孝欣然收下。
檀影坊是帝城最負盛名的文玩店。
檀影出品，皆為精品。
周朝摸準了陶奉孝附庸風雅的心性，投其所好，果然一擊中的。
儘管這副手串，幾乎花光了陶凝給他的租車錢。
江氏夫婦對視了一眼，心中再度有了底。
江世則陰陽怪氣地道：“要不說是一家人呢，連壽禮都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這種邊角料製成的東西，我還真不好意思拿來送禮。老爺子，勞煩您移步。”
眾人各懷心思，跟著洋洋得意的江世則，重回雅間。
“知道您老人家過壽，也信佛，這是我和小蝴幾天前，特意在檀影坊定製的。”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江世則故意把“定製”兩個字說得很大聲。
錦帕之下，是一尊高約兩尺的長壽佛木雕，純沉香木雕成。
雕工傳神，木香馥郁，一看就花了大價錢。
相比之下，周朝的手串在長壽佛面前，顯得實在有些寒磣。
“好！好！”相比於對周朝的敷衍，陶奉孝對江世則的這份壽禮簡直讚不絕口。
“妹夫啊，想討爺爺歡心，至少用點心嘛！你這幾百塊錢買的破手串，也能算壽禮？”陶蝴的底氣瞬間上來了，“先不說真不真，這看著也……太小器了吧！”
陶燃虎著臉剛要回懟，門外保安忽然出現，小聲道：“老闆，外頭有人找。”
江世則此刻風頭正盛，可不希望被人打擾，不耐煩地揮揮手：“我有沒有說過，今天是家宴，不接待外客？管他什麼人，不見！”
保安正面露為難，門外有人朗聲道：“江老闆，開門拒客，可不是經營之道啊！”
話音方落，一個身穿亞麻長衫、精神矍鑠的老者，身後跟著三四個年輕幫徒，走進門來。
見到老者，陶奉孝和江世則眼前均是一亮。
來人居然是檀影坊的老闆、帝城木雕大師關山樓！
江世則很快回過神來，堆笑道：“關老，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關山樓招呼幫徒去抬壽禮，呵呵笑道：“有人託關某來給陶公賀壽，就來咯！”
很自然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江世則身上；陶蝴更是一臉得意。
沒辦法，這兒有能力請到關山樓的，除了江世則，他們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江世則自己卻得意不起來。
他才沒那個資歷去認識關山樓，更別說請他來賀壽。
關山樓撫須大笑：“各位還真是有趣。如果真是江老闆請關某來，剛才又怎麼會將關某拒之門外？關某說的委託之人，是這位周老闆。”
“周老闆？！”
見關山樓指向周朝，所有人都是一驚——包括周朝自己。
他和關山樓從未有過照面，更別說有什麼交情。關山樓又怎麼會因為他前來賀壽？
“關老，您是不是搞錯了？”江世則不死心。
關山樓根本沒理他，見幫徒很吃力地抬著禮物進屋，衝陶奉孝拱手道：“關某福薄，未能與陶公攀上交情。幸得周老闆告知，陶公素喜這文玩之物。湊巧關某有一陳年古董，是當年經手拙作，想著以此為薄禮，略表寸心，還望陶公不棄。”
話音方落，紅綢拉下。陶奉孝見到禮物，激動得直接從太師椅上跌了下來。
“南山古剎！”
眾人面前，是一副以太湖石、沉香木構成的大型雕塑群。太湖石做山，嶙峋峭拔；沉香木為林、為屋、為僧，曲徑通幽、惟妙惟肖，好一派禪意十足的田園景觀。
“南山古剎”是關山樓早年得意之作。
光是原料，造價就已不菲，足夠周朝買兩輛謳歌MDX的了；更何況，這是出自關山樓的手筆，個中的收藏價值和藝術價值，自是難以想象。
聽說有人曾出資五百萬想買“南山古剎”，被關山樓當場回絕。
關山樓自己都奉為至寶的收藏，怎麼會突然拱手讓人？
而且還是以周朝的名義來送？
關山樓根本不理會席間眾人驚詫的目光，拱手衝陶奉孝又道：“心意已送達。剛才江老闆也說了，這是家宴，外人不便逗留。在此祝陶公福壽綿長！關某還有事，先走了。”
江世則聽他話中有話，有些尷尬，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走到周朝跟前，關山樓像是想起什麼，從兜裡掏出一張黑色名片遞給他，揚聲道：“周老闆，你手底下的弟兄讓關某給捎句話。他們說，你要再不回去，他們可就喝西北風了。”
周朝見關山樓眼神有異，雖不解其意，也不聲張，點點頭，接過名片，送關山樓出門。
“爺爺，這——”陶蝴明顯慌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陶奉孝滿腹心思都已放在“南山古剎”上，只想趕緊回去品鑑，“小江和小周都很用心，我很欣慰。股份的事，等小凝生日那天，咱們再議。”
話不多說，陶奉孝吩咐司機和保鏢把壽禮都抬進車裡，離開了飯店。
“呵，如意算盤打翻了吧。”陶燃酸了一句，挽著周朝和陶凝的胳膊，也傲然轉身離開。
“老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廢物怎麼會……”陶蝴一臉不甘。
江世則目光陰沉，看著周朝三人走遠，厲聲道：“這裡面一定有詐！臭小子，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