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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烽火卷長空 356.周長安的變化

這些人的才智與品性,雖有高有低,有急有緩;但可不否認的是,他們都飽讀聖賢之書,是難得一見聰明人,太子周長永也在其內。這些“人精”想要猜出天佑帝的意圖,並非是什麼難事,只是思考時間各有差異罷了。

就比如說王放與蔡熹,這是兩頭修成了精的老狐狸。多年以來,原本私交還算不錯的二人,極有默契的交替把持朝政,以拋頭露面、自汙宣告的方式,將天佑帝的光輝死死掩蓋。他們心照不宣地率領文武朝臣、名門望族,進行著轟轟烈烈的黨同伐異。單以這個行為,就證明他們二人早已經摸準了天佑帝的脈絡,也甘願成為陛下掌中的棋子。

而如今四皇子周長安,也已然年過四旬開外;透過近來一場場血腥慘烈的廝殺,他的心性也得到了長足的進步。眼界一開,便逐漸參悟了隱藏在父皇種種行為背後的深意……

其實,周長安能夠理解父皇的選擇;甚至自問父子易地而處,他也同樣會像偏倚太子一方。但能夠理解、卻不等同於能夠接受!

指點江山、慷他人之慨,人人都可以做到;可肉割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有幾個人能嚥下這口悶氣呢?

往往越是才智出眾之人,內裡就越是心高氣傲。

而且北燕朝廷的每一步,其實都在天佑帝的掌控之中;無論是朝臣還是皇子,可謂是做多錯多。面對江山易主、兵臨城下的巨大壓力、太子周長永率先沉不住心氣、接二連三地犯下了許多愚蠢的錯誤,致使其醜態畢露,聲名大損。

按理來說,這對於周長安應該是一件好事……

可太子越是愚蠢、也就越反映出了天佑帝對他的縱容與溺愛。這種毫無底線的包容、與那濃烈熾熱的父愛,都令甘願為國赴死、身受大小戰瘡數十餘處、一隻眼睛都險些被流矢射瞎的四皇子,嫉妒的幾乎發狂!

其實對於現在的周長安來說,如果能夠放棄爭奪帝位的慾望;那麼無論是財富、女人、地位、名望、軍聲、歷史評價等等等等……他幾乎都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除了父愛、除了公平……

百戰餘生的周長安,已經殺寒冷透一顆孝子之心;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父愛了;現在的他,只求一個公平!

於是乎,一枚普普通通的香囊、與一根內藏什錦乾花的花香蠟燭,便被慣偷齊雁、悄悄擺入了太子的書房之中;隨後的幾日,太子便被王放奉旨製造出的那場“金殿血案”,嚇飛了“一魂一魄”,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武瘋子”!

至於說四皇子周長安,為了得到這份“公平”,所付出的價碼嘛……

近日以來,長安城的三座宮殿,都在大興土木;而負責總管翻修工程的“包工頭”,是個從幽北來的年輕人,名叫沈歸。

沈歸帶著一群江湖上的“刨的快”(盜墓賊),光明正大的掘開了周家天子的“祖墳”、並搗毀了所謂的“龍脈”,

成功收斂了老叫花子伍乘風的骸骨,並順手將一些骨質手把件,重新填回了墓穴之中。

這些骨質手把件的“原材料”,來自於玄嶽道宮三代弟子的首徒,無鶴道人關北斗。

對於那些“吃臭”的盜墓賊來說,這次的工程量雖大,又不允許“摸魚收網”,幾乎是白幫忙的朋友活;但整個全過程卻十分夢幻,也足矣填補他們在經濟上的虧損!

這些連下九流都算不上的盜墓賊,挖了一輩子的貴人陵墓,還是第一次挖當朝天子祖上的墳塋!而且平日裡“下河”,他們都是三更半夜才敢出動;工作之時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點聲響,引來黑白兩道的窺伺……

可這一次,光天化日、甩開膀子,把工具掄的是叮噹亂響,更有朝廷官軍幫自己“放風撩高”,光明正大的挖了皇帝老兒的祖墳!

如此輕鬆的“下河”,只怕談不到絕後,也定然算得上是空前了!

而對於周長安來說,大哥瘋了,二哥、三哥身子骨都弱,自己這個排行第四的皇子,承繼大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更關鍵的是,他這次遞補上位,還沒有以軍功脅迫父皇;而出手害人的痕跡,也被成功偽裝成了一次意外;就算必然要追究責任,那也是嚇瘋了太子的天佑帝與王放二人首當其衝;與自己這個遠在三秦戍邊平亂的四皇子,壓根扯不上半點干係!

這次周長安前來送別沈歸,就是因為心中還有許多心結沒能解開;而太子失心瘋的這個“意外”,也有一些破綻沒有完全化解。

就比如說“逍遙法外”的沈歸、若然有一日將屠刀對準自己,誰又能為君分憂、為國除賊呢?就比如說某日沈歸酒後失言,導致此事敗露,他又當如何?就比如說那個“吸魂奪魄”的薩滿教香囊,若是換了個形狀,悄悄擺入自己的書房寢宮,又有誰能發現?

比如說那些神通廣大、三教九流的江湖人;比如說滲透北燕各個角落的“半開臉”……這些問題,對於向來心思縝密、辦事周詳的四皇子來說,就如同鞋裡的砂礫一般,不除不快!

至於太子患了失心瘋的事,壓根不用沈歸廢話,周長安早就得到了訊息。

赤烏的指揮權,雖然暫時移交在他恩師王放的手中;但這只是四皇子對遠在京中的父皇,表明自己忠心的方式罷了。畢竟他手握重兵,足矣對燕京城產生威脅;如果還要死死扣著情報機構不放的話,為君者難免心中起疑。

殊不知,也正是因為他展現出了成熟周全的臣子智慧,周元慶心中才泯滅了心中最後一絲父子之情。

因為對於周元慶來說,四皇子此舉,分明是在站在為人臣子的角度上,耍弄油滑市儈的手段,去緩釋擁兵自重的嫌疑。赤烏,是周長安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一手建立起來的諜報組織;所謂的權力移交,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既然他耍了這樣一杆花槍,那麼真實想法與個人立場,也就不言自喻了。

所以太子失心瘋的

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而周長安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原因,沈歸心裡也同樣清楚。

所以二人長安城話別,周長安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打探沈歸的下一步動向,順便瞧瞧這個曾經的朋友,有沒有什麼破綻可尋。是的,他起了過河拆橋、殺人滅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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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長安拿著失而復得的天子玉佩,雙眼發怔的時候;正坐在車轅上趕車的齊返,自言自語的唸叨了一句:

“哥,周長安那個老小子,好像打算剷除整個江湖道!這江湖和朝堂,可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啊……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車廂之中的沈歸,左手正捧著一本《食經錄》,右手攏著一枚乳白色的骨灰罈,小聲品評著菜式的優劣高低;如今一聽齊返開口詢問,他反手扣下了書本,將車廂的麻布簾揮手撩開,抱著伍乘風的骨灰,倒坐在了齊返身邊:

“嘿,說來你可能不信。他並非只想效仿南康、徹底剷除整個江湖道,把銀子都一個人掙了;現在他周長安啊,是想做第二個關北斗!”

齊返聞言扭過頭來,神情頗有些懷疑地注視著沈歸;而此時車廂頂部,也傳來了一個懶散的聲音;此人無精打采的打了一個哈欠之後,口齒不清的搭話道:

“哈……南康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難道他不是親眼得見嗎?咱們容不下南康,他還想當第二個關北斗?腦子沒病吧?”

齊雁的聲音飄然而至,同時雙腳倒扣車頂,身形迴旋於半空之中,使出了一個夜叉探海式;猿臂一伸、二指一提,把齊返的身後的酒葫蘆握在了手中。

“大雁啊,懶死你好不好啊?其實周長安也沒你們想的那麼聰明,至少比他那老子周元慶,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他啊,是被南康王朝的繁華盛世,給耀花了眼;他以為關北斗功敗垂成的根本原因,是個人能力不足、再加上運氣不好,惹到了我這個李玄魚的生魂;與“南康新世界”毫無關系。他這是想等天佑帝百年之後、自己登基坐殿之時,在北燕全盤套用新南康模式,親手開創一個富甲天下的太平盛世!”

聽了沈歸的解釋之後,以酒潤喉的齊雁撓了撓頭,頗有些不解的說:

“其實我也認為,人家南康朝廷那麼闊氣,百姓生活也相對富足,肯定有它的可取之處……話又說回來了,就算關北斗打造的南康王朝再差勁,那也比半死不活的北燕王朝強好吧?”

沈歸聽了齊雁的話,反倒顯得有些驚訝。他小心翼翼的將師父的骨灰罈,放回車廂;隨後站在車轅之上,雙手扒著車廂邊緣,看著兩眼無神望天的齊雁問道:

“有病啊你?你要是認同關北斗的想法,為啥還要跟他過不去呢?”

“你有病吧?咱哥仨離開太白山之前,我爹不是有過交代嗎?他說咱們兄弟,是“三個腦袋一條命”;那你跟人家關北斗過不去,我倆還能站在幹岸上嗎?這還有啥不明白的地方嗎?”